顿了一秒,白槎淡淡道:“我不允许!”
千合淡道:“我不在乎,即便杀尽天下人,只要阿乘醒来。”
白槎冷漠开口道:“你自己一个人去死好了。”
千合满脸不安,没有出声。单薄的少女抱住承黄,此时承黄已经化为人身,那个少年已经静静躺了两千前了。
还有一刻钟,等到午时,钟声停止那时,他就会彻底消散,化为灰烬。千合闭上眼睛,静静听着钟声。钟声浑厚,飘荡在空中。
白槎的木神之力裹着剑风划过耳边。不闻钟本来韵律节奏的钟声突然响起一道激烈的碰撞,晃荡一声,钟声停了。
白槎将不闻钟变小,她不停转动不闻钟在手中把玩,淡道:“出来吧。”
千合睁开眼,怔住???谁出来?
道观内走出一人,那人一身深色道袍,容貌端正。
此人是善无法师,不闻钟的主人。他被孔雀茅压在这祭坛下两千年了。
白槎幽幽开口道:“善无啊,你倒是真沉得住气呢。”
善无淡道:“万物生死,本就不是我能掌握,我何必蹚这浑水?”
白槎怒斥道:“虚伪老贼!你遮隐了自己在这段事件的所作所为,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伪装成国师图招,在这风灯国藏了这么多年。”
孔雀茅化成的长剑直接刺向善无法师,那善法师立刻伸手结印抵抗,可惜他没了不闻钟,他的抵抗撑不了几秒。
善无法师默念悲咒,幻化出法印继续抵抗。
悲咒闪出重重金光,化成锐利的攻击冲向白槎,白槎飞身退后而起,她结印回击。
他头发逐渐凌乱,剑气并没真的伤害他,但将他刺伤,他被震出极其远的距离,摔在道观的大门上。
道观的门被剑气震断,善无也口吐鲜血,无法再念咒。
白槎横在空中,她一脚踢飞善无,又转身一掌击中善无。她飞身逼近善无身侧,将善无打的鼻青脸肿,无还手之力。
白槎道:“善无,你两千年前蛊惑李敛那蠢货将承黄神君剔角制药! 你擅自夺取恪泽神君的法器弑魂珠做此等祸国殃民的不堪之事! 你间接导致了风灯国百姓差点遭遇灭国之灾!”
千合不可置信的看着善无,眼中燃烧着怒火。
白槎又道:“这罪行,你可认?”
善无歇斯底里叫道:“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你不就过就是一个只剩下一叶残魄的废神罢了,在这里装什么拯救苍生,你根本就是装腔作势。”
善无的脸狰狞无比,又大声道:“你现在的功力不行,你体内木神之力稀薄!你压根。”
白槎手中的长剑飞了出去,透过善无的嘴巴,贯穿了他的喉咙,长剑飞身回来,飘在白槎身侧。
白槎神色平静,一字一句道:“一叶之力杀你尚可。”她挥手结印,隔空抚去长剑上的血,那长剑化为孔雀茅。
孔雀茅忽然飞向承黄,千合即刻将承黄护在身后道:“杀我可以,不要伤他肉身。”
白槎轻笑一声。
她们周围的祭坛、道观、山川忽然消散,场景转到了梦溪林。
承黄沉睡的这两千年里,千合每年在花灯游季时节都制一盏新灯。
每盏灯都挂在梦溪林的树上,将不落湖照的没有夜晚。如今这梦溪林已经挂了两千盏鹿角宫灯。
孔雀茅变成灵叶进入了白槎的胸口,白槎的整体泛着光,她耳后的右侧耳后只有本来一片叶子的图纹,如今变成两片。
白槎的湖蓝色的裙摆在橙色灯火下泛着青蓝色的光,发带随着风飞起。
白槎看着千合,安慰道:“千合,不要怕。”
白槎的柳叶月耳坠渐渐发出青蓝色光,她左手幻化出不闻钟,将不闻钟推向承黄,不闻钟由手掌大小变成一成人般大,浮在承黄身上,渐渐吸出来了一个黑色与红色阴阳图案的珠子。
正是弑魂珠。
不闻钟和弑魂珠缩小到人的拇指大小,一起回到白槎身边。白槎从腰间取了一个香包,把它们两个丢了进去。
承黄化成一只小兽,小兽背上有两个疤痕,小兽的后背都长着顺滑的金色皮毛,但疤痕处却斑秃一片,红斑凸起,那疤痕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小兽就躺着千合怀里,无声无息。
白槎结印打出银色符咒,将已经收回的两片灵叶附在符咒上,符咒浮在小兽上方。
承黄兽的后背疤痕斑秃渐渐消失,皮毛恢复如初,背上长出两个小小的嫩嫩的新的鹿角。
承黄兽化回人形,但是少年看起来十分虚弱。
承黄睁开了眼睛,温柔看着千合,道:“千合,怎么哭了?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他的手轻轻擦去千合眼角的一滴眼泪。
千合一怔,不知说些什么。
千合呆呆看着承黄,她很欣喜,但又委屈。她很开心,但又自责,各种情绪交织叠加。
千合抱着承黄,哽咽道:“阿乘,没有你,千合什么都做不好,你不要离开千合好不好?我会乖,很乖很乖。”
白槎收回两片灵叶神魄,她轻声道:“我的神魄具有万物生之力,但是我如今神魄不全,今日只能让鹿角再生,鹿角自己会慢慢长大的,承黄的身体也会随着鹿角的长大复原。”
白槎耳后的两片叶子明显模糊了很多,只剩下淡淡轮廓。她只有两片残魄,再次启动万物生,损耗元灵。
承黄俯身行礼道:“多谢木神大人。我沉睡时,倘若千合犯了什么错,请将罪责罚于我。”
千合哽咽急道:“不要!不要罚他!我自己承担!”
承黄看着她,无奈道:“为何还是如此爱哭,哭起来你的烈火灯芯会痛,莫要再哭了。”
白槎微微顿道:“千合,将无辜百姓放出来,这事我不会再追究。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
千合道:“好。”
清风徐来,不落湖的湖底泛起涟漪。
一道道宫灯纸片从湖底飞出,这两千年来,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在宵禁期间出声被冰封在湖底的灯纸上。
一时之间,宫灯冰纸被摞成十几米高的状态。
千合解释道:“把他们带出茅之幻境就会恢复人身了。凡人的肉身不能在幻境存活。”
白槎点点头,盯着十几米的宫灯冰纸一会儿。片刻她转过头,直视千合道:“李敛呢?”
千合淡道:“两千年的时间到了,现在约莫未时一刻,他已经化为灰烬了。阿乘的角只能岁延两千年。”
白槎收回视线,飞身出了梦溪林,并卷走了那十米高的宫灯纸片。
祭坛外,长恩正在祭坛高台上打坐。
长恩将一半的神魄封在了白槎的柳叶绕月耳坠内,在茅之幻境中护住她的本源。
如今神魄离体已经一个时辰,摇山担心的化成银白色长索在空中绕来绕去。
白槎出了祭坛,飞奔到长恩身边,把耳坠取下,将半神之力注回长恩体内。
长恩睁开眼关切道:“你可安好?”
白槎气道:“你把一半的书神之力本源封在我的耳坠内,这太危险了。”
长恩轻轻道:“我料到那茅之幻境我不一定能再次进去,但你的周全我必要护着。”
周围的冰封灯纸一一化为百姓,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一时吵闹不休。
成千上万的风灯国百姓一起跪在在偌大的山谷里,对着白槎道:“木神庇佑,千秋难忘!”
城内的百姓也受到木神之力的保护,没有被大火吞噬,他们同样匍匐跪地。
无数人俯身跪着,行稽首礼。
白槎耳后的两片灵叶本来极其模糊的图案似乎又变得清楚了一些,风灯国百姓的信奉,为她注入了新的木神之力。
白槎看着长恩开心道:“祸福相依,我现在已经有两片叶子啦。”
长恩笑道:“那就好。”
长恩不会劝白槎避开危险的事情,她有危险,他来护着就好。
摇山化为黑衣少年道:“真好,啊呜呜呜。”
白槎……
白槎一拳打在摇山肩膀上道:“闭嘴,不许哭!”重新苏醒后的白槎暴力的性子依旧没有改变,她仍然嫉恶如仇,仍然热爱她的信众,仍然说动手啊就动手啊。长恩看着他们两个嬉闹的样子不禁莞尔。
摇山揉揉肩膀,哽咽道:“人家高兴嘛。”
长恩垂眸看着白槎,他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天人菊
第二篇天人菊
滩水城内的若水堂。
吱呀一声,棕色雕花的木门开了。一个锦绣华服男子转了转手腕上系的一颗青色珠子,走了出来。此时屋外刚刚停下来的雨,顿时又轻轻缓缓的接着下了起来。
那男子修长的身影立在屋檐下。男子一身红蓝相间的长袍,腰间带着一个白色玉佩,玲珑剔透的白玉中夹着红色与蓝色的斑点,玉佩内蓝色的斑点明显多于红色。他眉眼之中有些妖娆之色,面色有些苍白,但望着雨时嘴角微微挂着一丝浅笑。
崇尤山脚下的过索桥上,一淡粉色衣裳罗裙的少女缓缓走着。雨下的极小,轻轻的打在蓝色的油纸伞上,顺着伞檐,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少女的脚步轻快了几分。那少女手持油纸伞,走在前往崇尤山的泥泞路上。
白槎和长恩一行人到了崇尤山,刚进入崇尤山境内,就看到了无量坡,无数黄橙橙的玉米弯弯延延地盘在山坡。
白槎望着这漫天遍野的玉米,似乎闻到了烤玉米的香味。“我们去搞点玉米吃吧。”白槎说道。
长恩微微一顿,嘴角一弯道:“好。”
空中忽地甩出一把银色长索,打掉了十几穗玉米,长索卷着玉米飞了回来。
化作一俊秀的玄衣少年怀中抱着一堆金灿灿的玉米,咧着嘴冲着他们二人笑。
白槎笑道:“哇小黑,烤它。”
摇山顿时收敛了笑意,侧过身去,抱着玉米郁闷。他嘟囔道:“小黑也太像狗名了吧。
白槎用左手拍拍摇山的肩膀,说道:“狗这么可爱,多么褒义的词汇。”
摇山更郁闷了,蹲在地上升起了火。
一旁的长恩,看了看白槎,又看看摇山的肩膀,眸色暗了几分。
天边的太阳渐渐降了下去,无边无际的玉米坡上,三个人围着篝火。暮色渐黑,空气中漂浮在烤玉米的香味。
“长恩,吃玉米。”一株玉米伸到了面前。
看着白槎手中烤的黑得惨不忍睹的玉米,长恩嘴角抽搐了一下。
长恩道:“我尚且不饿。”
摇山和白槎二人兴高采烈的咬着烤玉米。
长恩看着他们二人吃着烤的焦黑的玉米,面无表情地拿过一个玉米烤了起来。
白槎面前出现了一只烤的金黄亮晶晶的玉米,顺着玉米的方向看去,是长恩白皙的手。
“你真厉害,你烤的居然不黑,牛。”白槎夸道。
长恩把肩膀靠近白槎,静静地看着她。白槎不解的回望长恩,摇山看着长恩边吃玉米边笑。白槎心道,莫非刚才夸奖摇山的时候,拍了摇山一下。
给完白槎玉米,长恩偏过头去,看着篝火不语。一只纤细的手指戳在了长恩白皙的脸上。
白槎笑道:“你最可爱。”
长恩微微低头,耳朵轻轻动了一下。
一旁的摇山一脸雷击的表情,抖了抖身上的鸡皮嘎达,一秒钟后又神色正常,咧着嘴继续啃玉米。此时他已经想变回银色盘扣了,但是想了想,还是吃完再变吧。
忽然一阵风过,篝火灭了,本来有些光亮的玉米地陷入黑暗。数道金光交织袭来,摇山顿时化作银色长索在白槎、长恩面前游了一圈,打出一个大范围的银色结界,将几道金光逼退,金光化作数十只小人退回玉米地深处。
此时摇山已经化为透明白丝盘扣乖乖配在长恩的腰间玉佩上。
二人起身,白槎看向长恩。
长恩指了指玉米地的深处,黑乎乎的田地里,比人还高的玉米林昏暗不清,但在很深处的角落似乎有一些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