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发呆。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阮喃也在面前不锈钢的栏杆上看见了那人的小腿倒影,她以为是班长大人,于是就转过身想跟着他一道回到后台那儿去。
可是没想到当转过身去时,身后的那个人,却是将厌——
阮喃不禁愣在了原地几秒钟,之后才猛然回过神,眼睛骤然放光:“将厌哥哥,你来看了!”
将厌见到她的一瞬间,即便刚才场下、在看台上,将厌点开那些关于她的帖子,看见那些留言,他心里不快活,但是一见到这丫头真人,他就横不起来。
到底是被他带出来的,成天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从一开始连头都不敢抬的小丫头到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做出很多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归根结底,将厌内心的欣慰感是多过生气的。
陡然地,将厌来时气势汹汹的劲儿瞬间蔫了,反而是将她拉近自己一些。
每次都是这样,因为他个儿高,在她面前就躬身。
将厌见她唇边的唇彩还没擦干净,刚才的妒忌心、不愿意将她露在人前的念头一瞬间消解。
“小救世主。”他叫,一边叫一边笑着帮她擦干净唇角,又将她几缕不安分的碎发拢到耳后。
冷不丁被这样叫,手指触碰到唇角,激起一阵阵酥.麻的痒意,阮喃的脸颊上,一点一点地爬上红晕。
“将厌哥哥——呜你又取笑我!”后知后觉救世主的调侃,阮喃羞得叫了出来。
“取笑?”将厌可不认这罪名。
因为二哥哥吊儿郎当,总是拿她取笑,阮喃突然闹起了小脾气。
“小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将厌淡淡道,虽说是调侃,但他一直都眉眼含笑,即便阮喃气得不看不理他,他也不恼,调侃完拉着她,将她半圈在怀里。
小丫头身上香喷喷的,将厌圈不够,后又仔仔细细帮她将微皱的衣角抹平,调整好两边袜子的高度,整理好发尾...一直到满意了才松开她。
最后在走之前,将厌凑近了她的耳朵,呼出的热气依旧氤氲感湿热,“小救世主,你做的很好。”他说。
一个字一个字,在阮喃的心头爆开。
好犯规。
·
阮喃的神级救场让她成了校园里的团宠,又因为她那张在角落里思考人生时被偷拍的照片,甚至还惊动了一些星探要挖她出道。
将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笑着看向闷声走在边上的小丫头。
“出名了,会忘掉哥哥吗?”他眼底是清洌洌的恣意,语气也有些不着调。
阮喃瞬间驻足:“将厌哥哥,你又笑话我。”赌气说完就不再看他了。
将厌见她怒气冲冲的背影,笑笑没说话,默默抬腿跟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模式变了样,从前一直都是阮喃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如今反倒是变成将厌在她身后追着跑了。
不过,也挺好。
[只要你能好好长大,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她确实很乖,也很听话,确实有在乖乖长大,也却是有在好好回报他。
第17章 kiss17
很快, 将厌的生日也临近了,生日宴按照他的意思办,弄得比较低调。
来的都是族谱上的那些纽带亲属和一些关系相对要好的名门世家子弟。
将家爷爷的头上还有两个哥哥, 将爷爷的大哥是整个将家的大族长, 地位最高,同时也是最具权威的一个人。他不止一次的询问自己的三弟,问他将厌这个堂孙以后准备走什么样的路。
“小厌,你也到年纪了, 考虑的怎么样了?”
因为孙儿生日, 将爷爷一早就到了。
将爷爷看着自己的二孙, 恍惚间像是在看从前年少轻狂的自己,那时候面对战乱, 他的爷爷同样也问了他相同的问题。
身居高位就要有背负这一切的自觉, 拥有的越多,同样也越不自由。
将家的传统是大儿子继承家业, 小儿子用作联姻,如果有人一身反骨不想联姻, 可以,那就必须去参军, 要闯出一份事业, 儿女情长敌不过家国护卫。
将厌性子独, 母亲自从生下他后因为夫妻关系紧张,鲜少管教过,他幼年很长一段时间是在远在相城的奶奶很前长大的。将爷爷当初被迫娶了不爱的女人, 后又赴军队, 渐渐的他们之间的情分就淡了。
虽然生了一个儿子, 最后也没能继续一起生活。
考虑的怎么样了这个问题已经问了很多回, 将厌每次都说考虑好了,您放心,不更改了,今次也是同样。
将爷爷拍了拍二孙的肩膀,“好孩子。”
之后就一脸笑意地出门寒暄去了。
将厌确实什么都不在意,天生的凉薄性子,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什么都不怕,但是现如今,他的心底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惦念,他唯一担心的是那丫头见不到自己,会哭鼻子,这就很难办了。
相处了这么久,说分开就分开,他可以忍受,那丫头呢?他不是没想过把这一切都告诉她,但是去路凶险,他赌不起。
阮喃于他,赌不起。
原本笃定如山的信念因为那丫头硬生生是繁杂了几许妄念,他原本冷冷峭峭地活到十七、八岁,一身轻松,来去无挂念的,可是因为有了阮喃,他变了,变得不再冷硬孤峭,不再一身轻,他突然之间有了弱点,这是很致命的。
从书房里出来,将厌站在二楼朝下看,她一眼便看见了穿一身白裙子的阮喃。
生日宴这天,阮喃换上了那条在橱窗里的作为礼物的非卖品裙子,是他送的,将厌在高处,望着在绿地上自由无畏奔跑的阮喃盯着看了半天。
送裙子那会儿她还不像如今这般脸颊红润,那时候她偏瘦,身上每个几两肉,现如今个头也高了许多,现在穿这裙子,大小刚刚好合身,简直就是量身为她定制的。
看的好好的,然而,下一秒将厌表情陡然冷淡几分。
因为他看见阮喃穿着那条裙子径直奔向了大哥,而不是他。
一瞬间的戾气倾泻,将厌的手指在扶栏上轻点,有些闷躁,眼神也有些染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将厌不动声色站在二楼阳台,他看着小丫头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奔到大哥面前站定,她的眼底写满憧憬和感激。
接着,将厌缓缓从楼梯上下来,脚踩在修剪得平整的草地上,傍晚的天空是墨蓝色的,万里无云的天色,气温不热不凉,很是惬意。
将厌身为寿星,此刻内心毫无波动。
不仅不觉得这无边迢迢的夜晚、他的生日充满欢愉,相反有些不开心。
没来由的,妒忌。
阮喃锁定好将叙哥哥的位置后,小跑着过去,她冲杯酒间的将叙欠身,口吻中带着浓浓的感激之情:“谢谢将叙哥哥。”
她真的大变样了,从前只会哭的丫头,如今突然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点里,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将叙敬完杯酒,转身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这时,将厌走到了他们面前。
阮喃有所察,笑着回头,在看清将厌的模样时,心漏了半拍。
这是阮喃第一次见将厌穿西装——
宝蓝色的西装量身定制,包裹着他挺拔劲瘦的身体,从前他总是穿一身休闲的装束,整个人冷淡锐意又显得无比慵懒,但如今身穿正装的他,俨然换了气质,叫她看得目不转睛。
阮喃此刻穿着橱窗里的公主裙,她一直都以为这条裙子是将叙哥哥送的,所以穿好下来时,理应去见的第一个人是将叙哥哥,并且当面道谢。
然而将厌却不知道这些,他以为这丫头依然是向着大哥多一些,有种被背板的感觉。
再加之刚才种种...将厌瞬间觉得这一切都十分没意思,他压根不需要做什么,就这么离开算了。
阮喃看着傍晚夜幕下身穿西装的二哥哥,眼睛里涌动着星星般的璀璨光芒,心跳声也有些剧烈。
她刚想郑重地说同他一声生日快乐,不料。
“裙子,喜欢么?”将厌突然问道,眼底涌动着玩味。
“呃……喜欢。”阮喃本来想同他说生日快乐,这下子只能先改口,她说完喜欢又看向大哥,“谢谢将叙哥哥送给我,我很喜欢。”
“谢他?”将厌笑了一声。
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刚才脑海中的念头也消散了大半。
没心没肺,谁送的礼物都不知道,一整天浑浑噩噩。
但是,不开心归不开心,心里妒忌归妒忌,生气归生气,他也没有挑明。
毕竟是要同她说清楚的,以后也不能叫她苦等白等,没有意义。
他这条命从来都不是他自己的。
刚才从爷爷房间出来,他忽然意识到,这段美好的时光就要告一段落,他必须要做点儿实质性的事情,就比如...
“这条裙子,确实很适合你。”将厌又忽然改口,态度也是来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弯,说罢看向阮喃,示意着开口,“丫头,还不好好谢谢将叙哥哥?”
阮喃依旧有些莫名愣怔,但是她很听话,果断又说了一遍:“谢谢你,将叙哥哥。”
将厌同样去揉了揉她的头,就像是刚才,他见到的那样。
一旁大哥的眼底涌动着些许看不分明的深意。
·
生日宴结束,宾客尽欢后纷纷退去。
佣人们都在收拾残局,而阮喃神秘兮兮地拉着将厌进了书房。
“将厌哥哥,求求你了。”
她不停的祈求着。
小丫头的手臂牢牢箍着他,不放他走,一路上生怕他走丢了似的。
这一天,足够浓墨重彩了,无论是心态还是情感,将厌从未被这样拿捏过,而这个牢牢套住他心脏部位的人,正是面前拉着他胳膊求他去书房的人。
到了书房门前,书房内漆黑一片,落地窗被窗帘紧紧遮蔽着,外围的工整月色一丝都透不进来。
阮喃见环境漆黑得到位,打开一盏小灯后,又将他朝书房的内部拉,“进来,将厌哥哥你快进来。”
将厌被她牵引着,闻言横生了几分久违之感,这一幕似乎在某天前,类似的画面也曾上演过。
[进来。]
见她不动,他又说了一遍[进来。]
[将厌哥哥,我睡了你的床,那你睡哪儿呀?]
...
那时候,阮喃刚搬来没多久,深夜雷雨她受惊无助,那会儿是阮喃不敢进他的卧室,那个不遗余力说着‘进来’,要她进屋的人,是将厌,而此刻拉着他说‘进来’的人是阮喃。
不知不觉之间,二人俨然早已换了身份。
被她拉进仅仅亮着一盏小小顶灯的昏暗书房。
站定后,“将厌哥哥,祝你生日快乐!”阮喃忽然开口。
她的模样,比对着大哥,乃至任何一个人都要璀璨明艳百倍。
将厌眼底深处涌动着复杂晦涩的情感,他看着她,充斥不忍和爱怜。
饶是很想就此终结,但看见此刻阮喃的模样,将厌还是狠不下心。
“这是给你的礼物。”
“将厌哥哥,祝福你!”
话音落,书房内的灯光骤然熄灭,只有他掌心的物品在夜色中发出幽微的荧光。
那是一本画册,一张张,都是他日常生活中的模样。
——阮喃整整画了365张他的画像。
三百六十五张画像,张张都用了心思。
那些画像用荧光粉一笔一划勾勒,鲜明生动地记录着各种状态下的他。
将厌看着画像中的自己,或静或笑,或喜或愠怒,有站立时垂眸沉默的,有行走时衣襟带风的,在田径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听见有趣的事情挑眉、安静坐着读书,俯身击球的,等等等等,无论是他的姿态还是神情都描摹得七分生动三分传神。
并且每一张的页脚处都有一句手写的祝贺语。
这丫头的字很小巧,一笔一划都透着拘谨。
可以想象很多个点着灯的夜晚,她为了准备这个礼物,费尽了心思,画累了就趴着浅睡一会,睡醒了再继续,平衡学业的空闲时间全都用来了准备这份礼物。
又很显然,画画像的人观察他观察得很细致,也必然在日常生活中观察了他无数回。
很多次阮喃都会默默记下他的样子,暗中描摹他的眉眼,最后具象到纸和笔尖。
难怪前段时间她总是会着了魔的盯着他看,即便被提醒了也不能够及时掩饰那些打量的目光,甚至还会不自觉用笔做尺子来对着他的脸衡量——将厌一瞬间能明白了,给他整得没脾气了,这丫头还真是会给他下套,死死的。
手指下意识抚摸上画像,那些流畅的线条无声诉说着她的天分和诚意,并且极尽可能的在表达着什么,每一笔都带着殷切的祝愿。就如同她不止一次言语中所说的那样,“将厌哥哥,恭喜你。”、“将厌哥哥,祝贺你!将厌哥哥我会报答你!”
这些话她绝非口头说说而已,而是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她一定会兑现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
她很在意很在意这个二哥哥,同时也很喜欢他。
如果可以,她希望让他能够开心。
书房内依旧昏暗得无边际,黑暗能加强人的五感。荧光色的线条落在眼底,这个礼物捧到心尖的一瞬间,将厌忽然觉得自己的意念有些不受控制,一直以来的稳定的防线有些岌岌可危。
他看着手心的画册,再看看面前眼眸承载星河的少女,一瞬间的不忍。
“说,你想要什么。”将厌忽然弯腰将她拉进怀里,“小丫头,你怎么这么坏,你究竟要勾引我到什么时候?”
将厌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很痛苦,从来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他,被孤独感包围着,孑然一身长大,独来独往,万事万物都入不了眼,可自从遇见阮喃,他慌了,他不知道该回应她这份情感。并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二人之间的羁绊已然根深蒂固了。
可这是不能的,他不能被这个丫头给圈住。
他将厌算个什么东西,他这条命从来不就不是他自己的。
他会毁了她。
这丫头值得更好的。
原来喜欢一个人时,第一个萌生的感觉是自卑啊,将厌总算是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