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焯茫然道:“啊?怎么说了?”
风黎有理有据道:“你刚刚跟唐阈说要他的命来着!”
温焯哦了一声,随即嗤笑道:“我就想看看那小子会不会为了这丫头连命都不要,我试探着问问也不行?这丫头可是为他豁出去了呢。”
风黎:“……”
方芜尴尬的咳了咳,转头看了眼还昏着的唐阈,继而问方珞道:“哥,他什么时候才能醒?”
方珞看了眼唐阈,继而回道:“现在所有毒都在他体内,全部抵消了便会醒了。”
方芜点了点头转而继续看向唐阈。
她知道方珞说的抵消看似轻松,实则像是冲刷着全身的血液,这样重塑般的痛苦不言而喻。
不过,方芜想到唐阈只要熬完这次,以后便不会再被蛊王束缚啃噬,满眼心疼又化作了欣慰,继而伸手轻抚了下唐阈泛白的脸颊。
方珞见方芜如此,不知想了些什么,也欣慰的笑了下。
须臾,他收回了视线再去看风黎。
此时风黎正一副想找个地缝钻的模样,方珞见状,摇了摇头,将手中蛊王递的更近道:“现在可以继续审判了吗?”
风黎正在为自己刚刚不明原因就发疯而懊恼呢,此时被方珞一打断,又想起来刚刚他在捡蛊王的时候自己拽他骂他……
风黎这么想着想着,脸耷拉的活像个熟透的苦瓜。
苦瓜听言,头也不抬的接过蛊王,声如蚊蚋道:“…可以了。”
阔别已久的审判法阵再次开启,方珞甩出十七根银针围起一圈,只差风黎将飞升笔抛入阵眼。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先将审判目标,也就是蛊王扔进阵里。
风黎盯着手中被黄符包裹着的蛊王抿了抿嘴。
她有强烈的预感,此次审判结束,那飞升笔的禁制便会彻底解除,再接下来就是看那黑袍人究竟有没有撒谎了。
温焯见她不为所动,催促道:“小鲤鱼,发什么愣呢?”
风黎骤然回神儿,不管接下来会迎来什么,她都不能在躲避了。
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能后悔,她提着一颗狂跳的心,将手中束缚蛊王的黄符扯下,与此同时将蛊王丢进法阵。
风黎与众人交换个眼神,随即抬手将飞升笔对准法阵的阵眼一抛。
众人:……!
风黎茫然的看着掉回自己手中的飞升笔大脑一片空白,其他人也尽是愕然。
此时,唐阈终于醒了。
他朦胧的扫量着满洞寂静,最终将视线停在了与自己共生多年,他再熟悉不过的蛊王身上。
他之前亲见众人审判秃女,虽然那次的审判法阵消纵即逝,但他还是有很深的印象的。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他只需理智的想想,众人在做什么便不言而喻了。
只是唐阈不知众人为何表情如此愕然,心中疑惑一出,嘴上便也脱口问道:“你们怎么了?”
静谧的氛围被打破,方芜率先回过神儿来。
她开口先是关切唐阈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经方芜这么一问,唐阈的意识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昏死前的记忆全部回到脑中,虽然疑惑更多,但还是止不住下意识的喜悦。
他一下子抱住方芜道:“太好了,你没事了。”
这两人劫后余生两相欢喜,风黎那边全然顾不得,她只有万千思绪和无尽茫然。
飞升笔掉下来了是什么意思她再清楚不过,就像当初在韩府门前那场误会一样——他们找错审判目标了。
一时间,风黎方珞和温焯三人像是石化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风黎才猛的喘了一口气,她盯着被法阵困的无处可逃的蛊王看了又看。
然后,她紧紧握了下手中飞升笔,孤注一掷一般再次对阵眼抛了过去。
……又掉了下来。
这次风黎都没有伸手去接,任凭那笔闷咚一声掉落在自己眼前,她无力的退了一步,险些倒下去。
多可笑啊,他们找错目标了。
她这阵子做的所有隐瞒、撒谎、焦虑等等全都是在为了这个错的目标一错再错。
她甚至将自己弄成了将死的状态,却在终于以为能继续审判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切都是错的。
更令风黎心坠冰窟的是,她连什么该是对的都不知道。
明明当初飞升笔指着的是唐阈,明明自己深切的感受到近在咫尺。
难不成…不是蛊王,是唐阈?
此想法一出风黎额头倏的冒出些冷汗。
她心里疯狂否定着:不,不会的,怎么可能,要是这样的话,要是这样的话……
风黎甚至想不下去要是这样的话会是怎么样。
就在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温焯在她的肩膀轻拍了两下,轻声道:“别慌,肯定是哪出了问题,想办法解决就好了。”
对!肯定是哪出了问题!
也许…也许…也许就是那只蛊王有什么问题!对!肯定是这样!
风黎这么想着便一下冲进了法阵去抓那只蛊王。
她心想着只要能在蛊王身上找出原因,那他们就是没找错,目标就是蛊王,只是有什么问题阻碍了审判。
温焯本想伸手拦她,但仅一刹那,他就怔住了。
因为在风黎踏进审判法阵的时候,那只掉落在地上的飞升笔咻的一声,自动飞入了阵眼。
审判竟然开始了。
众人又是一阵死寂,风黎也不奔着蛊王去了,而是愣了一下慢慢直起身来。
她低头茫然的看着自己,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最后一个审判目标…是我?”
第124章 无所畏惧
温焯见状,皱着眉头欲将她拉出法阵。
可不知怎么的,他不能如风黎那般能轻易跨过去,法阵的结界将他完完全全的隔绝在外面。
温焯气的想动手劈开,他刚抬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悻悻然的收手,转而对方珞道:“方清明,把法阵撤了。”
方珞应该是怔住最久的,久到他此刻才恍然回来点意识。
不知道他满脸沉重的都想了些什么,哪怕是被温焯叫了名字,也没能立即像往常那样整理好表情。
方珞略顿了片刻,便听言抬手收回银针,随即他又急皱起眉,对温焯道:“撤不掉了,已经开始审判了。”
温焯愕然道:“什么?!”
风黎同样愕然,眼神扫过同在阵里的蛊王,她眯了下眼睛,然后眼疾手快的抓住它,再一个甩手给温焯道:“抓好它。”
温焯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抓住了那只竟然能出阵的蛊王,并在它即将变大形态暴走之际掐晕了。
此时法阵中便只剩风黎一个,然而法阵却并未停止,此番众人便了然了。
风黎苦涩的笑了下,自言自语道:“竟然真的是我,最后要审判的目标原来是我自己。”
温焯嘴角抽了下,唤她道:“说什么胡话呢,别又瞎琢磨,赶紧出来。”
“我…应该出不去了。”风黎说着便伸手触碰了下法阵边缘,随即像是被烫到似的猛的缩回手。
她苦笑道:“…果然。”
温焯沉着脸道:“什么狗屁法阵,我毁了了它你就能出来了!”
他说罢他手聚起一团火便向法阵劈去。
这一劈来势汹汹,大有劈山之力,可奇怪的是,这股力量在碰及法阵却像是被吹散了化开了。
温焯顿了下,随即又要再劈,不过这次他没能劈出去,并在风黎开口阻拦的同时,被及时过来的方珞拽住了胳膊。
方珞抬头示意他去看阵眼,低声提醒道:“没用的。”
他没有过多的解释,温焯却懂了他的意思。
就像之前他们试图摧毁飞升笔无果,如今这飞升笔做了阵眼,那么整个法阵也是摧毁不了的,再试下去也是无用的。
温焯冷静下来,继而问方珞道:“这事你怎么看?”
方珞只轻叹了声,转而思虑着去看风黎,没有直接问什么,而是先安抚她道:“先别乱想,咱们来理清下始末,这其中必有咱们忽略的。”
事实证明,时刻冷静的方珞是团队的定心针,总能让众人选择沉下心来听他循循善诱,风黎自然也不例外。
再者说,风黎现在就算想乱想,都不知道该从何乱起了,倒不如冷静分析下。
她深深的看了眼方珞点头道:“嗯。”
得了她的回应,方珞才开始挑着重点复盘道:“你当初感应到的目标确定是唐阈吗?”
风黎认真的想了下,随即摇头道:“不,我没有准确的感受到具体是谁,我强烈的感应就是在咫尺之间。”
方珞又道:“那你为什么觉得是唐阈?”
风黎抿了下嘴道:“当初咱们围桌而坐的时候你们也都看见了。”
方珞回忆着道:“你是因为当初那笔指着的是唐阈,所以才觉得咫尺之间的目标就是他对吗?”
风黎皱眉片刻,如实回道:“是,不过那一刻我的感觉最为强烈,就像下一秒就可以审判了一样,再后来怎么感觉都没那时候强烈,只隐约觉得在咫尺之间。”
温焯听到这才恍然道:“所以从一开始就错了?那为什么笔当时指着小毒枭?”
此刻,角落里的那两人也已经相互搀扶着走了过来。
方芜刚刚在不远处已经尽量简短的与唐阈解释了大概情况。
本来唐阈已经捋清楚思绪了,现在听到他们三这几句问答又懵了,并且连带着方芜也懵了。
风黎被温焯问的陷入沉默,眉头紧皱着。
方珞半眯了下眼睛,继而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道:“现在想来,当初这笔就指出了目标是你自己。”
风黎:?
其他人:???
方珞缓缓道:“法器最基本的原则就是任何时刻都不会与主人针锋相对。”
此言一出,众人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当时众人围桌而坐,飞升笔之所以旋转个不停,是因为它在排斥指向自己的主人。最终不得已的指向了主人相反的方向。
而那时坐在风黎对面的刚好是唐阈。
真相明了,众人却愁容依旧,分析到最后反倒确定了要审判的目标就是风黎。
方芜甚是不解道:“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是风黎姐姐?这法器要审判什么呢?”
风黎缄默不言,不是不想回答她,是自己也答不出来什么。
她自知没做过什么大善事,但她也未曾行过大恶吧?
一路走来他们所审判的目标,一个比一个极端,一个比一个执念深重,难不成她风黎比那些人还要更怨?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她成了最后的审判目标?
她又该怎么结束法阵?
接下来会怎样?
那个始作俑者到底想干什么?
……
无数的疑问将风黎的脑子砸的阵阵疼痛,她几乎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裂了。
明明没再被反噬了,她还是站不稳的跪倒在法阵里,呕出不断的鲜血来。
风黎倒下的恍惚间听见阵外众人急切的唤着她的名字。
不过她没有力气去回应,只想着好累,好累啊,真的不想继续下去了,倒不如就这么死了轻松痛快。
又是濒死的挣扎感,风黎头晕目眩间却恍然觉得自己胳膊一沉,有人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继而揽进了怀里。
风黎头昏沉沉地想着是错觉吧?她明明还在法阵里。
但过于真实的触感让她不得不睁眼去看,而后便怔住了。
她喃喃道:“…方清明。”
对方表情漠然,声音却像是用哼出来的无比温柔,他道:“嗯,我在。”
这一刻,风黎不知不觉的竟落了泪,刚刚想死的心全然消除,她将自己拉回现实,回归到这群人身边。
阵外刚刚还不断的唤着她名字的人,此时依然在阵外看着她,只是全部表情愕然的缄默了。
温焯第一个道:“方清明你怎么进去的?”
众人尽是疑惑的看向他,方珞垂下眼,脸色略沉了沉,继而平静道:“因为我才是这次审判的目标。”
此言一出,众人当真是脑子炸锅了,所有思绪顷刻间成了空白,彻底懵了。
“等等,不是吧?”温焯试图找回脑子道:“你要是审判目标,那小鲤鱼为什么出不来法阵?”
方珞将风黎扶起来后,见她已然恢复了气力便松了手,而后上前一步如之前风黎那样触碰了下法阵边缘。
果然,他也出不去了。
做了此番测试,他仿佛更加确定了什么。
漠然片刻,方珞才抬眼去面对众人的疑惑道:“看来这次是要我们俩有个了断了。”
温焯听言,突然怔住了。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方珞有意无意间与他说过的种种,虽然对方没有明确的说清,但是现在想来处处尽是细节。
还有那场大雪里方珞说的‘我和她,需得死一个才行’。
方珞此时却有些充耳不闻,眉头不经意间皱的越来越紧。
他呼出一声轻叹道:“有些事早该与你们说清的,只怪我久久未能开口,如今落得这般境地,竟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众人尚在为他这番话云里雾里,未等开口追问,便又听他转身同风黎说道:“若是猜的没错,此次审判须得你亲手杀了我死才能结束。”
风黎愕然瞪大双眼,方珞抢在她开口前又道:“我知道你现在是不会,我也没想着自我了断,只是……”
风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般,呛他道:“只是?只是若无他法你便又要自作主张对吗?怎么?你还能握着我的手杀了自己不成?”
方珞脸上明明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变化,风黎却在其中看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