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百草枯有解,那便是比百草枯更毒的东西。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唐阈的血不比百草枯更毒,但起码不会被百草枯融合。
也就是说,无论是解毒还是换血,唐阈必须死。
风黎仍是皱眉道:“可这风险太大了,方知有的身体根本受不住,且不说换血过程多危险,光是时间上也来不及在毒发前换完啊?”
她话音刚落,温焯便走了过来道:“这不是有我呢?”
风黎猛然反应过来这俩人一唱一和做的是什么打算。
方珞掌控换血过程,温焯以神力助之。
他们不是想要方芜的命,而是知道唐阈会不顾一切救回方芜,他们想要的是唐阈的命。
事实摆在眼前,风黎还是不可置信,她眉头紧皱,看着眼前这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突然感觉很陌生。
风黎茫然道:“为什么?”
方珞刚想开口,温焯先不以为意道:“为了救人啊。”
风黎脸色沉下来,低声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温焯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一脸不懂的样子道:“啊?那你说的哪个?”
风黎低怒道:“温焯!”
温焯不再回应她,而是转头去看怔着的唐阈道:“小毒枭发什么愣呢?再不换血可要来不及了。”
唐阈骤然回神儿,回头看了方芜一眼,随即道:“来吧。”
至此,那两名全程不敢插嘴的杀手终于按耐不住了,上前几步欲说不说的道:“门主……”
唐阈面无波澜,抬手拦下他俩接下来的话道:“我心意已决,我死后你俩就回唐门将家产与所有人分了,然后各自散了吧。”
他说着顿了下又道:“出去收拾下昨晚的残局,别在这添乱了。”
那两名杀手知道自家门主这是想调开他俩,好不让他俩亲眼看着他惨死,但他俩哪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阿四头一次没有听命令,反而上前对方珞直言道:“清明法师,换我的血行吗?”
另一名杀手也立刻上前道:“还有我的血!”
唐阈见两人挡在自己面前,低怒道:“要反了不成?出去!”
那两名杀手大有一种宁死不屈的意味,紧咬着牙不为所动。
方路淡淡的看了倔强在眼前不肯走的两位,如实道:“二位的心思我能理解,但这血只有你们门主的才可以。”
两位杀手齐齐道:“为什么?”
温焯上前一手一个将两人往洞外推,嘴上无语的说道:“因为你家门主身上有蛊王,他那血是本就带毒,所以才能以毒攻毒的将血换出来,懂了吗?”
温焯说完也不管他俩到底懂没懂,双手一推,就给两人轰出洞外。
随即他冲冰泉那边扬了扬下巴,又对那俩杀手道:“去,听你们门主的话,收拾桌子去吧。”
那俩杀手:“……”
温焯拍了拍手走回洞内,不知为何的低笑了声。
他看着方芜躺着的那处,自言自语似的道:“你还挺招人,那群小妖还在冰泉边守着你不肯走呢。”
几人不再管愣在原地的风黎,齐齐走向方芜那边准备换血。
风黎茫然的回头看着唐阈轻轻的划开了方芜的手掌,又不知疼痛般的将前阵子刚结痂的手掌又划开。
然后唐阈紧紧握着方芜的手并肩躺下,手间血口相融。
方珞利落的取出两把银针,在躺下的两人身上各钉入七根于重要命脉。
然后方珞便与温焯对视一眼,对方心领神会的以灵力封了层结界,接着将手掌覆在唐阈和方芜紧握的那双手上。
随即,那紧握的血口处开始泛起流金般的光亮。
风黎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那处正被温焯强大的灵力强制且迅速的交换着血液。
风黎呆望着那处许久,她看见方芜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而唐阈脸色却逐渐灰白了下去。
换血的过程很快,但在她眼里却无比漫长。
突然,风黎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她看见方珞迅速的分开了换血二人的手,而后拽着唐阈的手掌猛的抖落出了什么东西。
精致的暗绿色虫体,不是蛊王是什么?
方珞抖落出那只蛊王后没有立即去抓,而是先将两人的手交叠。
血口再次相融,换血继续。
那只蛊王因温焯所设结界哪也去不了,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只见它原地打转了片刻,没奔唐阈而去,而是冲向了方芜。
风黎旁观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千钧一发之际,方珞抬手精准的捉住了那只蛊王,另一只手掏出像是事先准备好的两道黄符将其裹住。
他又与温焯对视了一眼,而后便抽身离开了法阵,缓缓向风黎走来。
风黎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
这一刻她不得不面对自己的所有猜测。
根本就不能说是猜测,而是事实将事实怼在她脸上——方珞和温焯用方芜作诱联手抓蛊王。
她不能理解他俩的想法,也不能苟同他俩的行为。
她更不觉得自己的命值得让他这么疯狂,更不至于运筹帷幄到利用方芜。
就算知道唐阈肯定会牺牲自己救方芜,那就能拿方芜去赌了吗?
那就能为了抓住蛊王牺牲唐阈了吗?
风黎不可置信的看着走向自己的方珞道:“不是我想的那样对吗?”
没来由的一句话,虽然没说她想了什么,但方珞好像就是知道。
他脸上没有一丝不解,只伸手递出蛊王道:“是你想的那样。”
风黎直接将他手里的蛊王拍掉了,怒吼道:“我他妈不需要这个!”
可能是气极了,她吼完便涌出一口鲜血,疼的直不起腰只得捂住胸口。
风黎多日被反噬的早就不堪一击,虚弱等死的状态本想过两天潇洒日子,就是没成想她自己都认命等死了,别人却不想。
方珞见她如此,微微皱起了眉头,无声的轻叹了去扶她道:“继续审判吧。”
风黎强忍着不咳出来,嘴角不断渗出鲜血,她用胳膊无力的胡乱一挥,甩开了方珞来扶自己的手。
见这情况,那边在结界里换血的温焯都看不下去了,无奈道:“小鲤鱼,你这是干什么?继续审判啊?”
风黎抽搐着直起腰来,抬手狠狠抹了下嘴角的血。
她喘着粗气怒道:“我干什么?我他妈够了!我说过了我不继续了!你们这样又是干什么呢?!”
温焯也有些愠色道:“不继续你就得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暴自弃了?”
风黎吼道:“死就死!那是我活该!”
她说完猛咳几口血,踉跄着去拽正在捡刚刚被风黎拍掉的蛊王的方珞。
风黎怒意更甚道:“别捡了!我不会审判这只该死的虫子的!”
方珞被她扯的也跟着踉跄了一下,随即皱着眉看她。
若是以前的风黎,被他这么一看,决计视线逃的不知道哪去了。
可此刻风黎丝毫不躲,直视他道:“为了审判继续,你就利用你妹妹的性命去赌吗?!”
她这话说完,不仅方珞,连温焯都跟着皱起眉头。
气氛凝住许久,温焯突然嗤笑一声,歪头看着风黎道:“小鲤鱼,你这说什么呢?”
风黎红着眼去瞪他道:“我说什么你们不知道吗?”
“难道你们不是想让唐阈以命换命?难道你们不是为了抓蛊王给方知有下了毒?”
温焯:“???”
他无语的说不出话,转而去看向方珞道:“她刚昏了的时候你还说她自己能琢磨明白,这就是她琢磨的?她这脑子??”
方珞:……
风黎:?
第123章 造化弄人
换血结束,温焯抬手散开了结界,随即翻了个白眼向风黎走过来道:“你脖子上面的是摆设吗?我要是想要弄死小毒枭我用这么麻烦?我直接杀了他逮住蛊王不行?”
风黎:……
她脑子刚捋明白的猜测,被温焯这一句话瞬间又搅成一团乱麻了。
温焯说的没错,不论是他想杀人还是想抓蛊王,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没必要兜这么大个圈子。
且先不说设局复杂,他本人绝对是都不屑用这种方法。
“不是,”风黎懵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不是你们?那是谁下的毒?”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一声虚虚的声音道:“…我。”
风黎猛然看去,只见方芜已经醒了过来。
许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换血,她声音虚弱的不行,脸色虽然好多了,但是之前鼻血的痕迹还在,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风黎懵上加懵,她怀疑自己幻听了,寻求确定的问方芜道:“你?”
方芜颇为尴尬的点了点头。
风黎仍是不可置信道:“你自己给自己下毒?还下百草枯?你脑子没事儿吧?”
方芜刚醒就被她三连问的不知道从何回答,继而转移视线去看方珞,试图用眼神求助自己哥哥来替她解答。
方珞无奈的叹了口气,先是将方芜和唐阈身上钉入命脉的的银针收回,再捡起地上被黄符包住的蛊王。
然后他才缓缓的看向风黎道:“…我以为你能猜到。”
风黎:?
方珞道:“那天得知蛊王是因血寄生时,我与温兄便想到了换血,只是唐阈身上的血换到谁身上都不能用,我们自然不会为了救他而牺牲别人,此事就暂时搁置了。”
“可是后来知有私下找我提出了清毒的方法。”
听到这,风黎连忙道:“清毒?”
此时方芜接过话道:“蛊王寄生不是长久之计,我不想唐阈一直活在这种被动的危险中,所以我才找我哥商量有没有办法能使他脱离蛊王……”
她说到这顿了下,有些愠色的看着风黎道:“要不是我去找我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要审判的目标是蛊王!”
风黎被她说的脸色白了些。
方芜才不管她什么反应,接着说道:“你说你,干嘛瞒着我们啊,之前还说我哥擅自作主不沟通,结果你这到好,都想好去死了?”
风黎试图解释道:“不是,我……”
“你什么你?”方芜道:“你要是早沟通还至于天天偷摸去吐血?”
风黎有些愕然道:“你知道我……”
方芜道:“有什么不知道的?那些天你就差把你快死了写在脸上了!”
风黎:“……”
方芜叹息道:“当时我哥跟我说了换血的想法,且先不说换血多难,关键是不能就这样以命换命,所以还是我们还是回归了最根本的问题,就是……“风黎道:“唐氏的血?”
方芜点头道:“只有将唐氏血脉本身带有的特殊性,以及后来所沾染蛊王的毒性,将这些全部清除才行。”
说到这,风黎已经基本明白了。
她整理着思绪道:“所以你想到了以毒攻毒?用世间最毒的百草枯去抵消了唐氏血里的毒性?顺便借用百草枯的腐蚀性将血液本身的特殊也毒掉?”
答案很显然。
方芜点着头又补充道:“其实我俩的血并没有置换,只是让唐阈身上的毒血在我筛了毒,而后便又回到了他自己的身……”
风黎气道:“那你就能给自己下毒?百草枯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方芜道:“你知道的,我愿意为他这样做,何况有我哥和温焯,他们帮我们换血的话肯定会成功的。”
风黎瞪了她一眼,转而去看方珞道:“她这么冲动,你都不拦着点?就同意了?”
方珞实话实说道:“拦了,没拦住。”
方芜赶忙道:“我哥确实不让,而且我们并没商量好,我是冬至那晚心一横就吃了百草枯,现在想想确实有点儿冲动……”
风黎瞪了方芜一眼,又对还在躺着没醒的唐阈翻了个白眼。
方芜又道:“我想帮他脱离蛊王,何况你也需要那只蛊王继续审判,虽然过程复杂临时了点儿,但好在结果还是可以的。”
“那你干嘛不早说?”风黎对方芜说完,又去瞪方珞和温焯道:“还有你们,干嘛不早说啊?”
温焯无语道:“我倒想早说,我都不知道这丫头会给自己下毒!还是你昏了后我才反应过来这丫头搞的这是闹哪样!谁知道你那脑子瞎猜的什么?”
风黎:“……”
方珞则道:“确实事出突然,之前只是和温兄闲聊过想法。”
风黎逮住话题漏洞,连忙追问道:“那为什么你俩之前闲聊不带我?”
方珞:“……”
温焯冷哼道:“就你那要死要活的样子?带你?你偷摸吐血带我们了?”
“还有,我们也没躲着你,不是你自己躺那装睡?动都不动?”
他的话就跟连环箭似的,一箭接一箭的射向风黎,不偏不倚全扎心尖儿上了,风黎一时间什么话也接不上了。
原来是她自己瞎琢磨太多,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
就在风黎发愣的时候,方珞已经将被黄符包着的蛊王再次递到了风黎眼前。
他道:“不是刻意瞒你,只是这蛊王是有意识的,不好当着它谈论。”
也是,当着蛊王商量怎么搞死它,确实是个长脑子的也不能这么干。
此刻风黎的气焰已经灭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去瞪了眼温焯道:“那你刚刚跟唐阈干嘛那么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