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劝说纷纭，祝融却没有任何回应，双目布满可怖的红，浑身上下像是燃烧不尽的熊熊烈火。
真是杀疯了，可怕极了。
陆吾下意识地眉间一抽，转而对那旁观却面如死水的共工喊道：“共工！你劝劝他！我们现在靠近不了他！实在不行你给他打昏！别再让他这么疯下去了！”
他声音不小，共工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连那眼皮都没眨一下。
陆吾：“……”
真是救命啊！怎么这一个聋了，另一个也聋了！
强烈的压制下，祝融聚集全身所有灵力，想要是拿命博出最后的爆发。
就在此时，共工终于是有反应了。
只见他猛的拉住祝融的胳膊道：“你若执意如此，那好，我陪你疯。”
众神：？？？？？
画面外众人：？？？？？
共工说罢，又仰望天空沉声说道：“万物始于虚无，而生长于天地间，现以我神躯自爆，唤醒混沌之灾害，灭尽天地万物得以重启！”
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他这番话的意思，共工便一跃而起，飞身冲向了旁边的山体。
那山巍峨高耸，云雾缭绕，打眼看去竟看不出山高多少。
至此，画面外的风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个山她是见过的，这正是当初那个黑袍人带她去过的山。
那个自诸神之战后便破败没落的神山——不周山！
不过眨眼睛，共工撞上了不周山，顷刻自曝了全部灵力。
那像是一股海水触山瞬间炸开无数水花，又像淅淅沥沥的冰霜散落。
画面内外所有人：！！！！！！
“共工——”
这是秃女逃难前最后听到的。
祝融明明离她那么远，可声音却像是在她耳畔炸开的。
那样的撕扯，不像是用嗓子喊的，像是从心底涌出来的悲鸣。
第92章 不予置评
神明之死，惊天动地，不周山崩塌了，随即是乌云集结，山川移动，河水变流。
那些混沌的灾害重出于世，洪水从四面八方涌起，困住岩浆的死山接连喷发……
这场改天换地的浩劫，终究还是来了。
天灾面前，万物如蝼蚁杂草，求生的欲望是本能。
且先不管狂风骤雨雷鸣电闪，先逃离地面再说，毕竟不知道岩浆和洪水哪个会先来。
秃女拼了命的爬上断裂的不周山，却似被命运捉弄般，被翻涌来的洪水冲了下来。
急湍的水流将她席卷而走，也幸亏她遇到的不是岩浆，对于她这个妖来说被洪水卷走算得上是苟延残喘。
她随着洪水翻滚漂流，看见那些被洪水淹死的人们，看见那些被岩浆吞噬的猛兽。
还看见那些侥幸逃上高山，却被雷击、雨落、冰雹砸死的人或妖……
画面外众人以秃女的视角，亲见了千万年前的光景。
从虚无缥缈到生机勃勃，再到战乱纷争，直至浩劫袭来将要毁灭这一切。
忽然之间，众人的万千感叹，都不知该从何叹起了。
风黎侧了侧头，她看见温焯直视前方无波无澜，只眼眸里是暗淡的。
他在想什么呢？
思念挚友？
亦或是悲悯众生？
许是风黎视线烫人被对方所察觉了，温焯侧过脸来回看，将她这偷窥逮个正着。
风黎：……！！
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心虚的，反正风黎逃避视线的时候，活脱脱展现了一把无中生有。
温焯：……
风黎视线回归到前方，秃女应当是还被洪水卷着跑，漫山遍野的凄惨不断闪过。
忽然，她被什么东西吸引了，直勾勾的盯着看。
那是一棵长在半山腰的歪脖子树，树干粗壮足以载人。
当然，秃女不是被这树吸引的，而是这树上的人以及他们正在做的事。
打眼一看三男两女有老有少，看他们那狼狈的样子，想必是爬上了这树就用了全部力气。
可偏偏在这自身难保的艰难时刻，他们勾着树枝，在洪水里拼命拽着什么。
若是同伴倒是能理解，但他们死拽着不肯放弃的，竟然是两只妖的幼崽。
秃女像是十分不理解，盯着那处看了好久好久。
直到那两只妖被救上树干，直到她被洪水卷去别处，她还是愣着不动。
画面外的方芜径自看了会儿，继而侧过头问方珞道：“哥，人与妖不是敌对吗？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救妖呢？”
方珞也语塞了，缄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堪堪说道：“生于乱世，万般不由己，人也好，妖也好，总归都是有情之物，大灾面前，哪能袖手旁观呢？”
方芜又道：“可之前那些人……”
“莫要以偏概全，”方珞打断她道：“坏的人有，好的人也有，人如此，妖亦如此。”
他说罢还补了句道：“你只借了这双眼睛去看，又能看到多少？”
听言，唐阈也难得搭方珞的腔道：“也是，用这妖的视角去看，自然都是人族的不好，可细想想，妖族又何尝不是呢，其实都一个德行。”
方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再去看画面里，秃女所见，有为了活命的妖，不惜踩踏着同伴上山。
也有不顾自己安危的妖，将人从水中托回岸边。
有妖与人团结互助，也有妖与人为了争夺一个树的栖息地而大打出手……
灾难面前，生命变得更加脆弱。
天空划过几道身影，秃女抬眼去看，竟莫名蒙上一层泪雾。
神明从来不曾放弃过万物众生，他们耗费神力，抵挡灾害，他们亲临其境，救苦救难。
秃女身处洪水，行动被局限，无法去看神明作何行动。
但她却在一次洪水和岩浆的碰撞中，见到了伏羲与女娲。
他们分别推开了岩浆与洪水，不知道他们这是第几次驱赶灾害了，秃女发现他们的的神力明显大不如前了。
倏忽，伏羲像是暗自下了什么决定。
只见他飞快的抱了下女娲，转身自曝于滚烫的岩浆之中了，在那震撼的瞬间，他什么也没留下，连一句话都没有。
女娲甚至来悲伤都来不及，就赶着去引走剩下的洪水。
神明之死，必是得惊天动地，伏羲以死带走了岩浆，此后天地间再无那混沌出来的岩浆乱世了。
可这只是秃女看见的神明自曝，还有许多她不能亲见的。
秃女和画面外的众人都清楚，伏羲之死只是个开端，神明力量耗费太多，若想拯救世人，治标是不行的，须得治本除根。
随着天地间的震动，混沌所出的灾害一个接一个的消失，这也就意味着神明一个接一个的殒灭。
秃女所见的最后一个神明，也是她此生见过最多次的女娲——女娲自曝于天空，炸开了层层乌云，以死带走了最后的混沌灾害。
至于女娲为何这么晚才殒灭，旁人不知倒也罢了，风黎这个妖族可真是太清楚了。
女娲创造了‘人’，心里有愧于妖，却也放不下人族。
她为了平衡两族，在赴死前救助了大量人族，却将自己的灵力全部散给了妖族。
她此举，看似彻底拉开了人与妖的差距，实际是守护了人族。
妖得了强大的力量，杀人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但他们得了真神之力，杀人就会招来天谴，仅一次天谴就可形神俱灭。
妖族骨血里有着女娲的灵气，并跟着女娲立誓：得其力量，只为自保存活，妖族自此退出纷争，绝不会扰乱人间，违者必有天谴。
是以，女娲救妖族于危难，妖族尊女娲为万妖之祖。
众神殒灭的殒灭，没殒灭的接着收拾这破烂不堪的世间。
混沌灾害逐个消失，秃女自从女娲自曝于天空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其他神明了。
徘徊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秃女有些恍如隔世，不知何去何从。
但她又好似在寻找着什么，画面外的方芜像是猜到了什么，飞快的撇了温焯一眼，随即小声道：“她难不成在找……”
“应该是吧，”风黎接话道：“毕竟没亲眼看见，就不算是死了。”
当事人温焯：……
倏忽，方芜指着眼前的画面惊道：“那…那是……”
风黎闻言眯起眼睛瞧了瞧，随即不屑的哼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只见秃女在这漫长的寻找中，遇见了熟人，不过不是祝融，而是那群当初与秃女合谋杀神的人。
还偏偏遇到的是那几个领头的。
画面外的方芜疑惑道：“他们不是‘人’吗？怎么活了这么久？”
经她这么一说，风黎也纳闷儿道：“对啊，这群人早该死了，这会儿怎么也得过了几百年吧？”
她话音刚落，便听一旁的方珞道：“吸取了真神的大量灵气，不算是普通的‘人’了，活得长些倒也能理解。”
这离谱的事实，听的风黎真是翻了好大一个白眼，无语死了。
画面外的风黎看他们不顺眼，那画面里的秃女更是看他们眼红。
横竖当年的始作俑者是秃女和这群人，谁也逃不了干系。
秃女本就对当年事耿耿于怀，如今见了这群人，怒火一下子就被点起来了，既然命运让他们再次遇见了，那就别怪秃女杀人如麻了。
这群人也不傻，遇到秃女时，便料到会这样，于是…先跑了。
秃女：……
画面外众人：……
秃女无语归无语，追还是得追的，她就这样追逐了许久，直到那群人跑进了一座城。
秃女自是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只是画面外众人愣住了。
方芜看着那座城惊道：“羲禾国？！”
可不嘛，画面里的城，正是他们之前掉进地下的那座废城。
虽然现在已经是废墟旧址了，但由于建筑特点明显，众人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么一看，当初的那群部落不仅度过了灾难，还迁徙至此改头换面还成立了一个国度，也就是后世所知的羲禾国。
画面里的秃女进城便是大肆屠杀，见者必死之。
就当众人觉得这城要被秃女屠杀殆尽时，城中突然阵阵嗡鸣。
画面外的风黎瞬间反应了过来道：“是个圈套，这城中有阵局。”
就当众人以为局势要反转了的时候，这秃女竟然爆发了。
只见她以自身灵气召唤了万里风沙，似有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这场面，看的风黎眉毛要拧成麻绳了，她愕然道：“这秃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变得啊？”
画面里不过片刻，万里草枯树败，尽是被漫天黄沙淹没。
想必羲禾国那群人也没料到会如此，一时间竟有招架不住的趋势。
此时，就算是逃也来不及了。
双方挣扎须臾，羲禾国那群人匆匆议论了什么，随即便顶着风沙冲进祭祀场那边。
秃女追过去时，正巧看到他们要凿碎一根通天石柱，而那石柱上竟然蜿蜒着一条金色的蛇。
那蛇是活的，但却在沉睡着。
画面外众人：！！！
这可太眼熟了，这可是螣蛇。
只不过此时的螣蛇光芒流溢，安静祥和的睡着，看起来倒真像是自愿留在这的守护这个国度的。
可风黎心里清楚的很，这群人利用幻觉只不过是想将螣蛇困在此处，就像是枕山有神树笼罩一样。
他们想借用螣蛇的灵气滋养着整个国度的繁荣。
秃女拢共就见过蓐收一次，还是在诸神之战前，不认识螣蛇是自然。
不过看见同为妖族的同类被这群人这般利用，自是不忿更甚。
可未等秃女有何反应，那群人便决绝的凿碎了螣蛇蜿蜒的石柱。
随即螣蛇便瞬速缩小了几倍身躯，掉落在石柱底托的祭祀台上。
紧接着那个首领竟活生生剜除自己一节骨头，钉进了螣蛇身体七寸的位置上。
秃女：……
画面外众人：……
螣蛇睡的很沉，面对这一切都是毫无反应。
秃女觉得这群人是疯子也没想到这群人这么疯。
他们竟然仗着用卑鄙手段得来的强大灵气，启动了同归于尽的毁国大阵。
画面到这就结束了，也就是说秃女的记忆到头了。
食髓虫碾碎的粉末像是功成身退般，随风一吹，散尽了。
方芜突然想起什么，不可置信道：“她…她是女魃？”
风黎：？？？
方芜见她不懂，提醒她道：“我之前跟你讲过啊，就那个关于羲禾国的救世传说，大妖女魃游荡至西北处，羲禾国倾举国之力，以国为阵，设五行之印，困魃于此，永世不得……”
“行了行了，想起来了。”风黎摆手打断她的唠叨，转而又无语道：“狗屁救世传说，完全与事实不符，这也能流传下来？”
方芜苦笑道：“…确实。”
利诱真神灵兽来滋养国度，后来被女魃遇见了追着打。
先是设阵杀其不成，最后干脆破釜沉舟，打不过就跟人家同归于尽了。
谁承想，流传千古的以一国换众生的传奇佳话，事实竟大相径庭。
不仅没有传说中的感天动地，还甚至有点嗤之以鼻。
众人看完了这些已是过了几个日夜，除了方芜饿的不行，其他人只要不打架就算是养伤了。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竟有股莫名的尴尬。
可这秃女自共工撞不周山后，便再也没见过祝融，众人到底也不知道祝融后来怎么了。
不过也没人敢在这个气氛下问，除了……
风黎看向温焯，突然笑道：“可真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