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阈注意到风黎,掀开几只挡路的妖就扑了过来。
他慌乱的顾不上自己脸上被溅了血,声音着急道:“阿芜,阿芜她不见了,你看见她了吗?”
风黎踹开扑上来的一只妖,才侧过头对唐阈反问道:“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此话一出,唐阈更是晴天霹雳,一股强烈的自责感涌上心头,是啊,明明在自己身边的,却还是把她搞丢了。
这场敌众我寡的战斗,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胜算,但对于风黎他们来说,依然是必胜场,但这关键得在于他们想赢的前提下。
而此时,他们逐渐被众妖占了上风,这说明他们在故意让。
风黎突然后知后觉的察觉了不对,自己故意退让也就算了,方珞和温焯算怎么回事儿?
风黎猛然的去寻他俩的身影,发现他俩确实在敷衍了事,就好像生怕赢了这场仗一样。
方珞本就知道风黎有意试探唐阈,他的举动风黎尚且理解为帮凶,那温焯呢?他真的猜到了什么吗?
诸多疑问尚未确定,风黎便被唐阈那边惊到了。
只见唐阈竟然划开了自己的手掌,说划开还有点不太准确,那血深的口子,像是要剜了手掌的骨肉。
紧接着,风黎就看见他那鲜血淋漓的血口里爬出了什么东西。
一只精致的暗绿色的虫子?
是了,肯定是蛊王没错了,那小子果然能将蛊王放出体外!
风黎的激动不加掩饰,全部表现在脸上,全然没注意温焯迷惑的眼神。
温焯左看了看惊愕的风黎,右看了看皱眉的方珞,终于恍然道:“哦,想起来了,螣蛇那次你们昏迷了,我说你们怎么反应这么大呢。”
风黎听言转头看他,眉头一皱道:“螣蛇那次?”
“对啊,”温焯道:“这小子放出了蛊王,然后与之配合着杀了螣蛇。”
风黎:?
方珞:……
这可真是乌龙事件,在羲禾国废墟时,风黎和方珞进了螣蛇幻境,醒来时暴虐的螣蛇已经被唐阈杀死了。
他们不知道唐阈是怎么杀死的螣蛇,更不知道那时唐阈就将蛊王放出来过。
在那之后乱七八糟的事情纷沓而来,破除五行阵、审判妖女魃、揭晓了温焯的过往……
桩桩件件皆是震撼无比,风黎哪有心思再去问唐阈如何杀的螣蛇啊?
再后来久而久之的她早就把这茬儿给忘了。
早知道这小子可以无限次数的将蛊王放出体外,她这么多天还瞎琢磨个什么呀?
制造机会让唐阈和蛊王分离,然后她与方珞配合抓走蛊王不就好了嘛!
就在风黎自怨自艾的时候,唐阈的蛊王已经招来了无数毒虫异虫,如狂风般席卷了乱斗的场面。
蛊王操纵万虫,而唐阈操纵蛊王,他的慌张已经化成暴躁,而暴躁又化成愤怒,尽数用厮杀去宣泄出来。
眼看着唐阈就要失控了,三人对视一眼,冲过去就要阻拦他。
但是唐阈此时有些敌我不分,简直就是杀红了眼,最后还是温焯一拳给他砸回了些意识。
唐阈眼里红色褪去,恢复了些清明。
他扫了眼遍地或横尸,随即抬起了手掌,那蛊王便由偏大的体型又化回了精致小巧的模样,钻回了他的手心里。
方芜听话的躲在草丛里,从始至终连头都没抬起来过。
打斗厮杀的声音嘈杂,她又躲在比较偏的角落,根本没听见之前唐阈大声呼喊了她好多次。
直到混乱的声音渐渐没落,方芜才试探性的冒出半个头张望,风黎之前跟她说打斗停止了再出来,那现在算不算停止了?
方芜纠结了一番,觉得这应该算是结束了,她现在出来肯定是不会添乱的。
于是,她终于讪讪的从草丛里出来了。
然后她就惊呆了。
她不可置信的越过满地死尸,心里狂跳不止。
这些天他们再狂妄,再胡作非为,也都是虚张声势,最严重也是给人打个半死,至今还没有真的下过杀手。
而现在,遍地横陈,满目血腥残象,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芜提着一颗不安的心加快了脚步,见到风黎他们还好好的站在那里时,她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她又倏然睁大了眼睛。
“唐阈!”方芜见到唐阈那苍白到没血色的脸,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她几乎是飞扑过去的,而唐阈在见到方芜完好无损的那一刻,一直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方芜到了唐阈跟前来了个急刹车,她实在是不敢触碰唐阈,因为眼前这个人面无血色,浑身血污,手掌还在哗哗的淌血。
她手忙脚乱的去翻随身的小布包,扯出一块干净的软布,连药都来不及倒,直接就往唐阈的手上缠。
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嘟囔道:“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很疼的你知不知道?”
唐阈见不得她这样,心疼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想伸手替她擦擦泪,但刚伸出手又反应过来没受伤的手也沾染了血污,又讪讪的缩了回去。
风黎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看着满地狼藉,她突然心里一酸。
这些妖再不济也不该就这么死了,又或者说不该死于他们的手里,不该死在这里。
她也是千百年来艰难修炼过来的,她知道光是为了活下来就有多不容易了,更别说想尽办法提升修为而后活过千年时光。
就在此时,温焯与方珞交换了个眼神。
而后方珞似乎明白了温焯的意思,掏出十七根银针抛向天空,随即低念了句什么,那些银针瞬间四散而去。
风黎倏然回神儿,她感受到整个森林被笼罩了起来。
她疑惑的看向方珞,不明白他为何设了个如此大的法阵将整个森林封闭起来。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问,她就看见温焯周身正在凝聚着强大的力量。
那是真神与生俱来的强大灵力,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温焯将神力汇聚,再蓦然发散成点点星火。
刹那间,星火飘荡飞舞起来。
由于方珞的法阵,这些星火怎么飞也不出这片森林,最后只得慢慢散落下来,没入繁茂的树、没入花草泥地、没入那些死去的尸体。
上古真神之力,不止能毁天灭地,还能枯木逢春。
面对周遭景象,风黎忽然想起那些接连陨灭的神明们,心里泛起一股没来由的恐慌,然后她几乎是下意识冲向温焯。
第110章 唐氏血脉
温焯的聚精会神终止于搭上自己胳膊的手。
他微微侧头去看那只手,纤细白嫩,由于太用力而泛起青筋,似乎还有些发抖,像是这手的主人极力克制着某种担忧。
这手不是别人,正是风黎。
她冲上前来不由分手的攥住了温焯的胳膊,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想拦下温焯?怕他也像其他神明那样自我牺牲?
可她能怎么样?又以什么立场阻止他?
风黎的手力度不轻,但温焯却不觉得疼,反倒心里升起一丝暖意。
他另一只胳膊抬手拍了拍风黎紧攥的手,轻声道:“我没事,这点灵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闻言风黎提着的那口气才终于呼了出来,她慢慢的松开了紧握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至此,她才真正的认知清楚温焯是强神祝融,是目前六界范围内最强的存在,杀了这些妖和救活这些妖是易如反掌的事。
自从温焯解除契约起,他就隐匿了自己强大的力量,就算故意放出些压制,那也是他收敛之后的。
光是如此都能让人感受到可怖,若是完全不克制,那得是什么样?
风黎不敢细想,只但愿她所认识的温焯只是温焯,而当初的那位偏激的神明已经死在了共工撞山那一刻。
“咳——”
不知方位的一声轻咳,仿佛引出了无数声骤咳。
刹那间,死气沉沉的森林活泛了起来。
几百只妖像是憋了许久的气,猛的喘息一口然后猝不及防的咳了出来。
见状,方珞抬手撤了法阵,收回了银针,对众人道:“都醒了,咱们回去吧。”
方芜挂着泪点了点头,随即托着唐阈的手边走边嘟囔道:“回去给你重新包扎,下次你再这样,我肯定不管你了。”
唐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终任由方芜气鼓鼓的拖拽着自己往前走。
风黎环顾四周,不知想了些什么,愣了片刻也跟着走了。
众妖们经历一次短暂的死而复生,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围攻的是位神,还是位真神。
他们震惊却又疑惑,却不敢轻举妄动,僵硬的目送那几位悠闲地走远才嗡的一声互相议论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温焯故意放慢了脚步。
他借着离走在前面的方芜和唐阈有段距离的机会,撞了撞风黎的肩膀道:“还不坦白?”
果然是察觉了什么,风黎也不打算生瞒了,但又不知从哪说起,只得将这解释的事扔给方珞。
她当即就与方珞换了个位置,扬了扬下巴对温焯道:“他跟你说。”
方珞:……
温焯:……
突如其来的安排,方珞着实愣了下,随即在没被察觉的情况下迅速调整了过来。
对上温焯求解的眼神,他没有长篇大论,只轻飘飘道:“…事实与温兄猜的八九不离十。”
风黎算是佩服了,方珞就是方珞,能一句话解释,绝不多说第二句。
温焯也是佩服了,说了跟没说一样。
他无奈的笑了下,又道:“你这话算不算对我的猜想下了肯定?我可猜的是那只蛊王。”
方珞道:“我们也猜是那只蛊王。”
“什么叫你们也猜?”温焯着实听懵了,歪头去看风黎试图寻求个解释。
风黎干咳了下道:“我之前又不知道唐阈能跟蛊王随时分开。”
“那时候围桌而坐你也看见了,飞升笔就直愣愣指着他,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后来方清明我们一起分析了下,才觉得可能是蛊王而不是唐阈。”
“那刚才呢?”温焯道:“刚刚不是分开了,你感觉是哪个?”
风黎愣了下,如实道:“感觉不出来,目标这么近,我就只能感觉在咫尺之间。”
温焯:“……”
几人回到冰泉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那几个不肯走的妖还是坐在冰泉边上,见风黎他们回来了个个伸长了脖子张望。
而风黎他们依旧没有理会,径直走回了狐狸洞。
那两名杀手这几天没有跟着他们去巡山抄家,他俩不比方芜身上绕着锋芒,那些大妖对于他俩来说确实不好对付。
何况每次出去都九死一生的还带着一身伤,方芜实在是看不下去就明令禁止他俩跟着了。
不让上前线,他俩就只是每天收拾收拾洞里的环境,再出去找点新柴,食物果子什么的,总之也没让自己闲下来。
风黎他们回来的时候,他俩刚刚架起火堆准备烤东西,却是一回头愣住了,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过去接应。
阿四扫量了下几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沾染了血污,不过他们每次出去也都会这样,哪有打架见血不沾身的?
可当他扫到唐阈的时候,不禁皱起了眉头,但他不是个多嘴的,只得去看方芜,等待着安排。
方芜脸上的泪痕还泛着光亮,看起来有些狼狈,对上阿四的眼神,吸了吸鼻子才道:“还有没有草药?”
阿四言简意赅道:“有,很多。”
方芜点了点头,拽着唐阈去包扎。
那两名杀手跟着在左右帮忙,虽然他俩没问,但方芜知道他们是担心和好奇的。
于是,方芜边弄着药边跟他俩说了下了今天的情况。
而风黎他们三个只是简单处理了下自身的着装,然后就自觉的围坐在了火堆旁,各自串起了东西烤着吃。
风黎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唐阈那边。
现在已知他和蛊王是能分开的,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将那蛊王单独抓住。
其实就算审判目标不是蛊王,风黎也觉得除掉这虫子才好。
剔除蛊王,唐阈没准儿就能摆脱唐家历代不得好死的命运了。
为了生前风光,死后被万虫蚀体,灵魂都碎没了真的有必要吗?
“蘑菇糊了!”温焯用自己手里的木棍撞了下风黎的木棍。
风黎倏然回神儿,连忙挥了挥冒烟儿的蘑菇,就在这时,方芜和敷了药包扎完毕的唐阈也坐了过来。
风黎便顺势往方珞那边挪了挪腾出些地方,方芜挨着她坐下拿起两根木棍串些火堆旁的食物。
温焯瞥了眼旁边不为所动的唐阈,又看了看方芜,冷哼道:“他又不是只有一只手,自己烤不了?”
方芜哼道:“要你管,我就愿意多烤。”
唐阈听这话偷笑了下,头一次冒出受伤可真好的离谱想法。
要是天天这样,天天受伤也行。
他心里这么想着,却没表现出来,只是眼含笑意的看着方芜为他忙前忙后。
温焯看唐阈就跟看傻小子似的,翻了好几个白眼,才故作闲聊的对唐阈道:“你那蛊王蛮有意思的,收放自如,这么听你的话?”
虽是闲谈的语气,但唐阈的脸色还是在听到蛊王二字僵了下。
随即他收敛了笑意,只冷冷的回道:“合作关系而已。”
“合作关系?”温焯与风黎异口同声的重复了遍唐阈的话。
风黎在刚刚听到温焯提起蛊王的时候,就瞬间竖起了耳朵。
她本来就只打算暗自观察,可她实在是不太会隐藏自己,下一秒就脱口问了出来。
此时,她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只但愿唐阈没多想,她可不想唐阈对此有提防。
就在这尴尬之际,万幸,方芜开口了,她道:“是因为你的血吗?”
不得不说,唐阈永远对方芜都是有求必应,无话不说的,若是他刚刚还有些不想多谈,现在就是百无禁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