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芜闻言眉头紧皱在了一起。
风黎权当是这打击给的蛮不错,结果却听到方芜讪讪道:“他生于那样的家族,他的过去没得选,可未来,他是能决定的。”
风黎:“?”
方芜若有所思道:“我是从苦难中成长的,我理解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所以哪怕他曾经满手鲜血,我也没办法去怪他什么。”
若是要为过去赎罪,哪怕是下地狱,我也是愿意陪他一起的,我…真的很喜欢他。”
风黎:“……”
没等风黎接话,方芜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抿嘴笑了笑道:“有次我和唐阈闲聊,我说唐门挣得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了,干脆别接杀人的活儿了。
我当时随口说的,他却认真了起来,他说不杀人可以,不过那些杀手都是孤儿,自幼生长在唐门,是不会离开的。”
风黎冷哼道:“不杀人留在唐门吃软饭啊?他们有那脸皮?”
方芜摇了摇头道:“唐门不当杀手组织也可以做些别的行当嘛。”
“能做什么?”风黎道:“那些杀手从小养制毒养蛊,举目无亲的又没别的本事,除了去杀人他们能干什么?”
方芜点头道:“这个问题确实很棘手来着,可是某一天我和唐阈突然就想到了!”
风黎嗤笑道:“做什么?”
“镖局!”方芜道:“唐阈说回去后就把唐门改成镖局,那些杀手们训练有素,当镖师的话绝对没问题!”
“以后再无唐门杀手,只有唐门镖局的镖师们!”
风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方芜,她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憧憬,看到了方芜和唐阈的未来。
她甚至觉得那遥不可及的未来充满希望和美好。
俩人在不知不觉的闲聊中走到了冰泉,在门口那几只不肯走的妖的注视下又回到了狐狸洞。
风黎不知道洞里的几人有没有闲谈,只是在他俩回来的时候,洞里的气氛安静的简直不像话。
风黎说要吃鱼本就是个借口,她压根儿没胃口,尤其是在与方芜出去溜达闲谈后,更是什么都吃不下了。
但作戏要作全套,于是,她愣是逼着自己吃了三条鱼。
夜也深了,众人没再多聊,熄了火堆便都各自靠墙休息去了。
风黎好不容易找回的睡眠质量,在今晚再次搞丢了。
是的,她又失眠了。
唐阈的话,方芜的话,全是导致她夜不能寐因素。
直至次日天光微亮,风黎才浅浅的睡了过去,不过没多久她就被方芜给晃起来了。
她没好气的盯着精气神儿十足的方芜,对方对她连拽带扯的叫她别再睡懒觉。
天知道懒觉这个词对风黎是多大的冤枉。
方芜小嘴嘟囔不停:“风黎姐姐,大家都醒了,你也快起来吧,睡太久不好,咱们今天要干什么去?巡山还是抄家?”
风黎被她一连串的问题念的头疼,伸手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没聋才倦倦的道:“今天放假,什么也不干。”
“啊?”方芜不解道:“为什么?”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能告诉你因为唐阈吗?
风黎心里一顿无语,最终只道:“就算是地主家拉磨的驴,也不能没日没夜的连轴转吧?”
她说完似乎觉得这话还不够,又补充道:“山上的妖们这阵子都让咱们折腾一遍了,你就算发发善心,也让他们养养伤吧。”
方芜叹了口气道:“按理说咱们已经够出名了,光是昨天那几百只妖埋伏咱们,咱们还不够众矢之的吗?”
风黎哼道:“何止众矢之的啊,都令妖闻风丧胆,在枕山臭名昭著了。”
方芜皱眉道:“那为什么审判目标还不出现?”
风黎顿时噎住了,干咳了声掩饰自己的心虚。
她眼神飞快的寻找话题转折点,刚巧就撇到了唐阈自己在那边拆绷带。
她连忙对方芜扬了扬下巴道:“诶,你看,那小子干嘛呢?我记得你说他那手得再养几天啊。”
方芜回头一看,立刻就顾不得风黎了,起身就过去找唐阈了。
风黎把麻烦转移到唐阈那可算是松了口气。
第112章 艰难抉择
暖阳高挂,微风拂拂,这大好的天气,方芜就算不出去打架也不会闷在洞里,总会给自己找点事情忙碌。
赖在冰泉不肯走的那几只年轻小妖,终于在当了大半个月的老赖后,迎来了众人的一次眷顾。
也不算是众人,毕竟只有方芜,也不算是眷顾,毕竟只是邀请他们一起吃午饭。
但这小小的转折就足以让这几只妖窃喜了。
他们起初看方芜带着那两名杀手来冰泉这边搭火堆用具还不太敢打搅的,直到方芜招呼他们过去,他们才有些惊喜的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方芜作为最操心的人,忙碌着午饭还得管控这几个大人,拉着他们出来晒太阳,总归是不让自己沉闷在洞里的。
风黎是唯一逃脱方芜掌控的,她借口说自己昨晚吃多了没消化想多睡会。
于是众人都下去晒太阳,徒留她一人还在洞里试图补觉。
可能天偏不遂她愿,错过的睡意就是错过了,再想补回来是不可能的。
她辗转反侧几个来回,终于是不再挣扎,叹了口气,准备出洞看看。
狐狸洞虽然在半壁上,但视野极佳。
从洞口的位置看去,前面就是冰泉,然后是方芜所在的大桃树底下那片空地,再往后就是各种植物树木。
风黎觉得在洞口晒太阳也不错,就靠在洞口坐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方芜他们在那边忙碌嬉笑。
在风黎眼里,方芜就像是小孩儿群里的头头儿,带着几只身形还没进化完全的妖忙前忙后。
要不是那两位杀手也掺在其中,看起来真像是群小朋友在过家家。
唐阈就是方芜的跟屁虫,哪怕是方芜说他有伤不让他插手,他也得跟在方芜后面溜达,时不时的搭话找存在感。
而温焯和方珞就像两个看孩子的大人,靠在距离孩子群不远不近的桃树下闲谈。
嗯?闲谈?温焯和方珞??
风黎真是觉得活久见了,这俩人还能闲聊上?聊什么呢?
她从未觉得自己好奇心如此强烈,尤其是看见那两人聊天时的表情。
温焯也就算了,怎么一贯表情管理严谨的方珞也一脸凝重?
直觉告诉风黎他俩绝对在说什么沉重的事。
她猜测要不就是和方珞脸上的印记有关,要不就是和唐阈有关,目前也就这两个事才足以配得上他俩此刻的表情。
但不管是什么,凭什么他俩单独聊?
风黎正气愤着,忽然与抬头的温焯对视上了。
她当即怔了一下,狼狈的逃回了洞里,继而后知后觉的嘟囔道:“我躲什么啊?我又没干亏心事?我也没偷看偷听啊?”
她觉得自己这行为真的很可笑,径自无语了会儿,她又若无其事的出了洞口,打算加入方芜的过过家组织。
可她刚迈出洞口,便看见温焯往这边走来了,顿时又退回了洞里。
风黎:……
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是有种莫名的心虚。
于是,温焯进洞的时候,就看见风黎躺在靠墙的角落,演技拙劣身体僵直的装睡。
温焯:?
他嗤笑一声,走了过去打量着风黎道:“醒了就起来,装什么睡?”
风黎:……
只要不承认,那就不是装睡。
风黎在线表演一个翻身‘恰巧’醒了,她用自己拙劣的演技揉了揉眼睛,故作茫然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温焯翻了个白眼,不打算继续跟她扯这个,直奔自己要谈的主题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风黎皱了下眉道:“什么怎么办?”
温焯道:“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风黎:“……”
她当然知道温焯在说什么,她就是不想面对,只不过她心里又清楚逃避是没用的。
须臾,风黎才叹了口气道:“我昨晚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设想我都过了遍脑子,最终我也没想明白什么,但脑子里有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我……”
她说到这就没了声音,温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便问道:“你什么?”
风黎低着头,叫人看不清此时的表情,只是语气平淡的道:“我不想继续审判了。”
温焯似乎是猜到了她这结论,以至于没有丝毫讶异,只道:“不继续审判的后果你心里很清楚,你说这话你可想好了?”
风黎:“……”
说实话,就在刚刚风黎还在犹豫,可不知怎么的,当温焯问她的时候,她脑子里的那个念头异常强烈,简直是坚定的不能再坚定。
她当然知道后果,当初她与法器绑定的时候就是一场赌注,成了就是捡了大便宜,相当于免了千百年的修炼保送飞升了。
败了就是被法器约束着灵力平平,再无机会飞升,也就永远的成为了弱者。
风黎当初敢赌,那是抱着必胜的信念,那时候的她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是死她也要为自己搏一搏光明的未来。
可造化弄人,她如今做不到那样自私了。
风黎自嘲似的笑道:“说来可笑,我当初那么想飞升,那么想成为强者,那么想自由自在,如今全都不想要了。”
温焯漠然片刻,才问道:“你现在想要什么?”
风黎没有立刻回答,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洞口。
狐狸洞里白天不点火堆视线很弱,尽管外面天光大亮,这洞里也是暗暗的,唯有那洞口亮的很。
她望了一会儿才堪堪回道:“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这么赖着你们。”
人若活的太自私总会落得个鳏寡孤独的下场,可若不自私便会生出或多或少的牵绊。
爱与自由就像是鱼和熊掌,两者不能兼得的情况下,总要选择取舍。
风黎以前一直追求的就是自由,她偏执的认为只有强者才能实现无拘无束,她想飞升想变的强大,想无谓束缚和困难。
可遇到这群人,共同走了这么长的路,她忽然意识到,再难的事情,只要有人愿意陪你一起,那就都不算难了。
总之一句话,现在的风黎就是觉得飞升没有当土匪快乐。
温焯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许久没有接话,气氛就这样沉寂了好半响他才回过神儿来,随即他的视线集中在了风黎腰间的法器上。
风黎注意到他这明显的视线,抬手扯下别在腰间的飞升笔,把玩在手间着:“虽不知道这东西是个什么原理,但好歹算是上等的法器,横竖我也不亏。”
温焯没说话,伸手接过风黎手里的飞升笔,凝视了片刻,忽然抬眼看她道:“你说,我要是毁了它会怎么样?”
风黎嘴角抽了下道:“你想我死就直说。”
温焯自然知道法器认主后便成为了主人身体的一部分,强制毁了法器对其主人的伤害不言而喻。
但温焯就是觉得这个法器有些奇怪,怎么说呢,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绝不是个普通的法器。
这里面有猫腻,很大的猫腻。
温焯盯着风黎道:“敢不敢赌?”
风黎不解道:“赌什么?”
温焯拿捏着手里的飞升笔道:“赌这法器毁了对你没影响。”
听到这话,风黎眉头逐渐皱起来。
温焯又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跟你在冰泉刚捞出这法器的时候,你那时候刚拿到手就心急的滴血认主,却发现这法器早就认过你了。”
风黎沉了口气道:“记得是记得,不过后来我仔细想过,在去炼狱找你之前,那个神秘人取过我一滴额间血,那人恐怕我出尔反尔,估计趁那时就给我绑定上了。”
温焯打了个响指道:“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
风黎:“?”
温焯道:“我那时候就觉得有问题,不过是滴个血让法器认主,为什么偏偏要背着你去完成这事儿?”
风黎本来是没多想,但经他这么一说,着实令人起疑。
她眉头皱成一团,还是不解道:“光凭一滴血,那人能做什么手脚?”
温焯手里拿捏着飞升笔,紧微皱着眉头说道:“不知道,但我就觉得这法器有所不同,光是加了禁制这一点,就非常值得考究。”
风黎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道:“那就赌一把,大不了当个废物。”
法器是主人的一部分,若是他俩真的赌错了,只要温焯能以最快的速度废掉风黎的全部灵力,那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可那也就意味着,她完完全全变成了第二个方芜,哦,不对,比方芜还惨,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妖,要更丢人。
温焯与她对视一眼,忽然笑了,他道:“放心,赌输了,我以后给你当跟班小弟。”
风黎也笑了,回道:“收个真神当小弟,这波我稳赚不亏。”
说笑归说笑,这场确实是没把握的盲赌,温焯手握着飞升笔微微出了些汗。
但凡是关于风黎的,他还是有所顾虑的,以至于调动自身的神力的时候,他还有一丝犹豫。
就在此时,方珞突然冲了进来,一把夺过了飞升笔。
风黎和温焯:!??
方珞低头看了眼手里完好无损的飞升笔,像是拦住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深深的松了口气,继而对懵了的两人斥道:“你们俩是不是太冲动了!”
风黎和温焯:……
他俩更是懵了,就没见过方珞这么疾言厉色过。
方珞冷淡的脸上很少将眉头皱的这么明显,似乎真是气到了,又低怒了了句道:“做什么之前能不能想想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