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伊凡这一天又是飞机又是开车，已经快累趴下了。
他指着外面的车说：“我老板要找你。”
“你老板？你什么时候有工作了？”
秦远歌下了车，外套都没有穿，直接走到门前抬头看着他。
“菠菜，你之前说如果我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了就来找你，所以我来了。”
安德烈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懒洋洋地说：“是你啊，干嘛，不过是给你上了几节课你就爱上我了？告诉你，我对小女孩没有兴趣，我喜欢胸大屁股翘的，你一个乳臭未干的……”
他还没说完后面出来的一位老太太直接拿平底锅打的他眼冒金星。
“你在这里挡着我的客人做什么，滚远些。”
安德烈捂着后脑勺吃瘪地退到一旁，虽然委屈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老太太走路似乎有点不太方便，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拉开了门栓，看见秦远歌穿的这么少，立刻抬手把人拉进来。
“小丫头，快进来快进来。”
秦远歌当然不会拒绝。
她反手把老太太扶着，伊凡跟在后头进了屋，倒把安德烈扔在了外头。
屋子里烧着柴火，暖烘烘的，老太太坐在自己的小沙发上，拉着秦远歌也坐了过去。
“哎呀，长的可真漂亮，跟娃娃似的，伊凡你快告诉她，我可太喜欢她了。”
伊凡跟回了自己家一样，跑到灶台上就是一番扫荡，装了一盘子冷肉和大列巴吃的狼吞虎咽。
“达丽雅阿姨，人家俄语说的比我还标准，可不需要我翻译。”
秦远歌努力露出最温和的笑，“你好，我叫秦远歌。”
达丽雅非常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跟个孩子似的。
“哦天哪，这真是不得了，你是俄罗斯人吗？”
“不，我是华国人。”
“华国啊，我那个年代听说会俄语的多，没想到你这么小也会，你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好吃的。”
秦远歌还没回答，安德烈就开口赶人了。
“妈妈，你管她做什么，她可是要来纠缠我的，你就不该放她进来。”
达丽雅顺手拣了手边的酒瓶子就丢了过去，安德烈吓得赶紧接好，差点跟伊凡撞上。
“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人家年轻漂亮要找也是找个大明星样的，轮得到你？”
安德烈把酒瓶子放好，怂在旁边一边劝一边说：“好好，妈妈您说的对，妈妈您别生气。”
达丽雅啐了他一口，“谁是你妈妈，你妈妈在莫斯科呢，别到处乱喊坏我名声，我就一个女儿，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秦远歌站起来，走到安德烈跟前慎重地鞠了一躬，“安德烈先生，我诚心地向您求教，希望您能抽出时间当我的表演教练。”
第57章 冰潜
安德烈虽然跟她接触时间不长, 但也知道她这个人骨子里还是有点小傲气的，这样的恭敬态度恐怕连李潇都没有见过。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尴尬。
火炉里的柴火突然发出噼啪的炸裂声，达丽雅适时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心理拉扯。
“时间很晚了, 伊凡你们远道而来也累了, 先吃饱肚子睡到温暖的床上，天大的事情等身体舒服了我们再来谈。”
客随主便, 秦远歌没有再强求。
晚上的时候她跟达丽雅睡在一个房间，老太太生活很欢快, 睡前还听着手机里的老歌，哼哼唧唧了一阵。
“你别怪安德烈，他其实是个好孩子。”
秦远歌有点不习惯地窝在角落里，尽量不要碰到对方。
“嗯，他没有一定要教我的义务。”
达丽雅笑, “看得出来你不是普通人, 因为安德烈眼里有挣扎, 自从我女儿去世之后，他每次提起滑冰都是一脸的厌恶, 但是今天你说起来，他没有那样的表情。”
“您女儿是？”
“她叫阿加塔, 也是一个花滑运动员。”
秦远歌想了一会儿, “阿加塔.伊万诺娃, 前俄罗斯的传奇女单, 后改变国籍代表格鲁吉亚队, 但在世锦赛之前自杀身亡。”
达丽雅听的这段话，只是沉默了一瞬间, 然后很快又哈哈笑起来。
“还有人记得她, 她在天堂也该是高兴的。”
“她是女单历史上第一个尝试四周跳跃的, 现在的很多技术也都是她创造出来的，无论她的选择是什么，站在运动员的角度来讲，她都是值得我们崇拜的。”
达丽雅的声音似乎蒙上一层纱，秦远歌听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谢谢你，阿加塔也没那么伟大，她只是做了所有运动员都会做的事情，为自己的目标努力奔跑而已。”
秦远歌突然想起来李潇说安德烈是女友去世才变成这样，难道阿加塔就是他的前女友？
“阿加塔走了，安德烈就此恨上了冰协，也恨上了花滑，但我知道他跟阿加塔一样，花滑曾经也永远是他的生命，所以我恳求你，如果可以把他重新带回那个雪白的世界，他不能再继续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了。”
秦远歌起床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她穿好衣服走在小镇空旷安静的小路上。
今天天气似乎暖和了不少，贝加尔湖上的冰已经化了一些，每年的二月到三月是这里的旅游旺季，神秘如珍珠般的蓝冰吸引全球的游客来这里游玩。
但是进入四月，所有的冰上项目都会停止，因为不稳定的冰面已经非常危险，即便不开车走在上面，随时都有可能掉进裂开的冰洞。
秦远歌站在湖边，伸手在额间点了一下，一道青色的光芒悄无声息地射进湖中，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远处有个人影慢慢跑了过来，秦远歌一看居然是安德烈。
他穿着一身运动服，满头大汗，明显已经跑了很久了。
“你不是喜欢醉生梦死吗，干嘛还要坚持体能训练？”
“我喜欢跑步，有问题？”
“没有，我跟你一起。”
安德烈十分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就你？”
“嗯，输了的做一个小时平板。”
说完人已经冲了出去。
安德烈哪里愿意落后，也跟在后面赶紧跑起来。
金色的阳光从湖面缓缓升起，在两人的身上洒下一片晨光，等到小镇上的烟囱吐出第一缕烟的时候，他们才一前一后地回了家。
秦远歌微微喘着气，站在门前一点都不客气。
“愿赌服输，一个小时别耍赖。”
安德烈扶着膝盖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他今天跑的距离是平时的两倍，至少有二十公里了，这个丫头是怪物吗，这么高的配速居然这么轻松。
“你……你不是要求我当教练吗，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
秦远歌挑眉，“所以你同意了？”
“没有，我只是说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我求你你就会答应吗？”
安德烈站起来，心里非常不服气，气喘吁吁地说：“为了花滑，你真的什么事都能做？”
“没错。”
“那好，我给你机会，我们比冰潜，谁坚持的时间长谁就赢，你赢了我当你教练，我赢了你别再烦我了行吗？”
秦远歌虽然不知道冰潜是什么，但无所谓，为了花滑任何苦她都不怕。
这件事情两个人都没有在达丽雅跟前说，秦远歌跟着安德烈去器材店的时候，才明白什么是冰潜。
就是在一两米厚的冰上凿开一个洞，穿着特质的潜水服下到湖面之下。
要不是怕他们被吓到，秦远歌连潜水服都不想穿，零下的温度对她来说是最舒服的，何况贝加尔湖的湖底最深处就是莫拉娜的镜宫，顺便去拜会一下吧。
器材店的老板劝了半天，安德烈铁了心要甩掉这个烦人的小丫头，为了花滑什么都能做？他就要让她知道那是狗屁，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安德烈，这真的不行，你玩这个是高手，但是她太小了，出了人命我真的没法负责。”
安德烈一边穿衣服一边嚼着干肉，“我也就是吓吓她，她这样子能潜一米都不错了，只要我下去了你直接把她拉上去就行。”
“那你自己别乱来啊，上次你真的跑的太深了，安全绳都拉的吃力。”
秦远歌看着身上重达25公斤的装备，真的很想脱，但是旁边的叔叔一脸小心翼翼，手里拉着绳子恨不得马上把她拉起来。
安德烈直接下了水，他身上也有安全绳，只是工作人员对他都熟，并不怎么担心，倒是都紧张地盯着秦远歌。
她按照他们的要求试了四次装备，这才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下午的阳光透过蓝色的冰面，在头顶上铺上一层瑰丽又神秘的光圈，抬头看去，一颗颗不规则的水泡被冻结在冰中，时间仿佛在这里都静止了。
秦远歌隐约看见安德烈的身影在下面，她也想要跟着下潜，可是身上的绳子居然被人拽着，根本下不去了，她拿手晃了两下，上面的人直接把她迅速拉了上去。
工作人员七手八脚的要拉她起来，秦远歌正要拒绝冰面突然裂开一道裂缝，所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整个冰洞四周的冰轰然碎裂。
“快上船！”
贝加尔湖的四月虽然还有冰，但小心的人已经不走车了，他们庆幸自己今天开的冰上气垫船，不然真要全军覆没。
秦远歌泡在水里，看见身边的冰块不断地下坠到湖水中，拉着安德烈的工作人员大叫起来。
“好像压住了！拉不动！”
安德烈朦胧中好像听见阿加塔的声音，每次潜的越深他就感觉自己离她越近。
秦远歌看见他的身影，施法脱离潜水服，身边直接凝出了结界，一把将人拉住挥手把冰块瞬间融化了。
湖底传来幽远的水鸣声，然后一道冷酷的女声在秦远歌的脑海里响起。
“青霄，你越界了。”
“莫拉娜女神莫怪，我今日是准备上门拜访的，没想到出了一点意外。”
“我社恐，你别来，赶紧走。”
“我不能耗太多法力，还请女神助我一臂之力，这个小东西是我给您的礼物，还望收下。”
她将身上的九连环丢进了湖里，接着底下卷起一股白色的旋风，一路在水中炸开成冰，不过瞬间便将两个人托出了水面。
船上手忙脚乱穿装备的人看着他们两个，差点抱头大哭，连忙把人弄上船。
安德烈醒来的时候，听见达丽雅熟悉的歌声，老人家一边唱歌一边织着毛衣，看见他睁开眼睛，虔诚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我的孩子，你终于醒了。”
“她呢？”
“在院子里跳绳。”
安德烈彻底服了，他失去意识之前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好像神一般，把他从黑暗里拽了出去。
他以为自己沉入湖底，会非常高兴，能见到阿加塔，不是他一直的夙愿么。但是当他被光拉住的时候，他听见自己的心在狂吼，他要回冰场。
这大概这就是命运吧。
第二天三个人就回了莫斯科。
安德烈跟李潇打了两个小时的视频电话，最后签好了正式的合同。
不管是安德烈还是国家队里都不能接受他做秦远歌的主教练，所以签的是特别指导合同，主攻表演和步伐，至于编舞如果安德烈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建议然后和李潇再商量。
秦远歌上完早上的舞蹈课到了他的公寓，就看见他和伊凡穿着极其夸张的服装，看见她直接丢了一件小丑服挂在她脑袋上。
“快换上，我们的冰演是下午三点，迟到了你以后的训练任务就要泡汤了。”
“这是什么？”秦远歌看着五颜六色的布料，全身都在拒绝。
“今天你要戴上面具，演小丑去逗孩子们开心，我和伊凡分别是王子和公主，你别拖我们后腿啊。”
秦远歌闭上眼睛，“今天不是训练的第一天吗？”
安德烈在镜子里看着自己浮夸的大领子，把金发扎了起来，顺手搂过伊凡转了一圈，跳出一段漂亮的宫廷舞。
“没错，今天的冰演就是你特训的第一个项目。”
第58章 角色
秦远歌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冰场上表演过。
他们驱车两个小时到了莫斯科郊外的一个小镇, 冰场就在广场的旁边，免费的，所有的居民只要自己有冰鞋都可以随便进去玩。
冰演的组织者是小镇的镇长, 他自己是个花滑爱好者, 跟安德烈似乎很熟。他看见秦远歌的时候，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她……她难道是……”
安德烈非常豪气地摆手说：“不管她以前是谁, 今天就是小丑。”
秦远歌穿着滑稽无比的衣裳，默默地任由一个女孩子给她化妆, 然后戴上同样五彩斑斓的爆炸式假发，镜子里头的自己已经完全不是自己了。
她头一次觉得有点慌。
无论是体能训练还是跳跃训练，再难她都心里有数，无非是身体上的疼痛和疲惫而已，但是今天的任务, 她真的两眼一抹黑, 哄小孩子开心？这要怎么弄？
安德烈和伊凡已经先她一步上了冰, 冰场外放着各种旋律欢快的音乐，他们两个踩着点, 一个扮演搞笑王子，一个扮演暴躁公主, 像两只企鹅在冰上摇摇晃晃, 逗的小孩子们哈哈大笑。
秦远歌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冰上, 不知道要滑什么, 而且除了滑行她觉得自己做什么动作都跟身上的衣服很违和, 以至于整场演出她就围着场地在干滑，结束的时候还被小孩子们嘲笑是最不好笑的小丑。
回到旅馆她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滑冰这么久, 这是头一回她觉得自己太失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