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许粽儿自告奋勇带俩孩子出去玩,结果回来便一屁股坐地上,连形象都不顾了。
阿清摇摇晃晃走到齐影身旁,扬起笑脸撒娇道:“爹爹抱——”
许粽儿刚坐在地上灌完一壶水,听完都要哭了,就是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方才差点给他溜到喘不上气。
以往的阿清都是极为乖巧懂事的,李言更不会哭闹,相比去后山摘药,许粽儿以为陪这俩孩子玩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他乐呵呵把俩孩子领去前堂玩,结果刚把阿清放在地上,她便连跑带爬的,速度和小兔崽一样。
许粽儿本以为阿清是想齐影了,结果阿清嘻嘻笑着,半点看不出伤心,她就是单纯淘气。阿清爬时李言偶尔还会挡在路中间,许粽儿还要时刻注意莫让俩孩子磕碰到,可给他累得半死,中途还摔了一跤。
齐影听完后,看向坐在自己怀里玩衣角的女儿,面上不由惊诧,“可阿清平日不闹腾人的呀。”
许粽儿也没想到可爱的小师侄还是个两面派,语气幽怨道:“定然是心疼她亲爹,平日撒不出的欢,到我这来可劲折腾了。”
齐影眉头蹙了蹙,他抱起女儿放在地上,“阿清,你方才怎么爬的,再给我爬一次看看。”
小丫头葡萄似的眼睛无辜眨着,她爬了两步,却抱住了自家爹爹小腿,扬起小脸看向齐影。
“抱——”
顾如意牵过女儿的手,眼瞧齐影的表情严肃起来,忙打圆场道:“孩子总是爱闹一些,阿清还算乖巧的呢,再过两年才是狗都嫌的年纪,十分难带。”
他说完看了眼李言,眼底难免心疼,但很快又笑了笑,曲大夫说言儿有治愈的可能,那便是还有希望。
晚上齐影将白日之事复述给了曲雁,她听完后一把抱起正玩小木偶的女儿,“刚能走便要跑,等能跑了,你是不是还要飞。”
曲雁看着女儿的小脸,眯了眯眸子继续道:“等能跑了便开始教你基本功,省的你真和小野猴一样满山乱跑。”
齐影被这称呼逗的一笑,他从曲雁手中接过女儿,“小野猴,该睡觉了。”
阿清虽不知小野猴是何意,但见娘爹都笑她,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词,于是一噘嘴便要哭,齐影连忙哄道:“不是小野猴,是爹爹的小阿清。”
待把女儿哄睡后,曲雁才将齐影抱起,“走吧,哄你睡觉去。”
曲雁掐着齐影的腰身,隔着床帏,只能看见重叠的模糊人影。
那日两人睡得很晚,中途闹出了些响动,竟把熟睡的阿清吵醒,小孩怕黑,夜间醒来总要哭闹上一阵。
旖旎的氛围霎时消散,床帏被慌乱掀开,齐影披着衣衫赤脚下床,他颈间红痕都没来得及掩住,抬手便把女儿抱在怀里轻哄。
“莫怕,爹爹在呢,不哭了。”
曲雁看向趴在他怀里的女儿,神情有些无奈,“我哄阿清,你回床上歇着吧,时辰太晚了。”
齐影哪里肯,怀里抱着女儿一直哄着,可阿清却愈哭愈来劲了,曲雁眯着眸子看向女儿,将她从齐影怀里接过来。
“莫哭了,今晚你爹爹同你一起睡。”
这小崽子聪明的很,她平日就爱粘着齐影。
听了娘亲的话,阿清哭声果然小了很多,齐影连忙去收拾了那一片狼藉,抱着女儿坐在床上时,他脸颊都在烧。
曲雁将被女儿蹭的满是眼泪鼻涕的衣衫换下,转头瞧见齐影神色,眼底划过抹笑意,“羞什么,阿清不也是这么来的吗。”
齐影脸颊更烫几分,连忙去看阿清有没有听见,见女儿委屈巴巴扯着他衣角玩时才松了口气,又转头叮嘱妻主小点声。
齐影搂着女儿阖上眸子,他方才便被折腾的劳累,还被阿清惊了一遭,此刻睡着的也快。
曲雁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眼底划过温柔笑意。她将父女俩轻揽进怀里,又在齐影额角落下一吻。
翌日清晨,曲雁将女儿从齐影怀里抱走,小声同她道:“莫叫唤,让你爹爹多睡一会儿。”
阿清滴溜圆的眼睛一转,学着娘亲的语气说,“爹爹睡。”
曲雁被逗的一笑,“对,爹爹太累了,让他再睡会儿。”
………………
大清早的,许粽儿便一瘸一拐从院里走出来,他身后背着药筐,慢吞吞朝后山走去。
他昨日追阿清时在前堂摔了一跤,起身后也没觉得疼,本以为没什么事,谁料睡了一晚上,起床时脚腕竟肿了。
因今日还要去后山,许粽儿只涂了层药膏便匆匆出门,他来的时辰算晚的,可竟有人比他还晚。
任玲嘴里叼着肉包子,抱着药筐风风火火朝山上跑去,中途看见许粽儿的身影,还来了个急刹,面上更是一乐。
“粽儿哥哥,你怎么也迟到了?太好了!我不用被三师姐单拎出来训了。你吃肉包子吗,我这还有两个呢。”
看着任玲没心没肺的笑,许粽儿更加欲哭无泪,他接过肉包子恶狠狠的嚼着,他也不想迟到的,可走快了脚腕便疼的厉害。
任玲走了一会才发现不对劲,她瞪大眼睛惊道:“粽儿哥哥,你脚怎么崴了?要不我帮你同三师姐请个假,你回去吧。”
“不用了,今日当值人少,我若走了你们岂不是要忙到半夜,我一会儿坐着拾药就好。”
许粽儿说罢加快了步伐,待到地方后,他与任玲小心翼翼趴在门口,见魏钰不在才松了口气。
俩人正欲悄悄跨进去,身后却兀地响起一声。
“你俩做什么呢。”
曲雁语气温柔,可俩人却浑身一僵,像是被猫逮到的耗子般。在看清大师姐的面容后,许粽儿倒是松了口气。
任玲则没他那般自若,她眨巴着眼睛紧张道:“大师姐,我俩、我俩刚要去拾药。”
曲雁身后的女人嘴里叼着根草药,悠哉悠哉走过来,扫了眼两人搭话道:“他俩还能做什么,又迟到了呗,我正愁没人去地窖呢。就你俩吧,去把地窖的蛇草拿出两捆。”
魏钰点了点两人,又抬手指向往地窖的方向。
地窖狭窄阴暗,以往都是魏钰轮流带她们去,今日恰好抓到两个迟到的,自然该他俩去。任玲皱起一张脸,许粽儿没有言语,他低头看向地面,甚至还往大师姐的方向靠了靠。
自上次魏钰把许粽儿气跑后,她也如寻常一样来哄他,关于如何哄许粽儿这点,她算是谷内最有心得的。言语上哄不好,她便出谷买了当下最热的胭脂,谁料许粽儿十分有骨气,愣是原封不动都给她退回来了。
“还等什么呢,去吧。”
任玲蔫着头正打算走,余光扫过许粽儿衣角时忽而想起一件事,于是连忙道:“三师姐!我自己去便好了,你让许师兄休息吧,他脚崴了。”
魏钰蹙起眉头,立刻看向沉默的许粽儿,“你脚怎么崴了,怎不告诉我一声,涂药了没?”
见魏钰走过来,许粽儿神色有些不自在,但碍于大师姐与任玲在,他只小声答道:“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涂药了。”
“走吧,我送你、”
魏钰的话被曲雁打断,她淡声吩咐道:“既然受伤了,今日便回去休息吧,任玲,你送他回去。”
被点名的任玲啊了一声,立刻窜到许粽儿身旁,“走呀,粽儿哥哥,我送你回去。”
“多谢师姐。”
许粽儿终于松了口气,他没看魏钰的表情,只由任玲扶着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山下走去。
任玲确实长大了,她与许粽儿身量已差不多高,两人穿着同样的弟子服,从背影瞧上去,倒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师姐什么意思?”魏钰蹙起眉头。
曲雁瞥了她一眼,“他不想见你,你还非凑他身前去。”
魏钰闻言一噎,声音提高几分道:“不想见也得见,我是她师姐!”
曲雁轻笑一声,在离开前扔下句,“他可没把你当师姐过。”
曲雁从后山离去,只剩魏钰在原地怔愣良久,最后自己去地窖搬了两捆蛇草上来。
另一边。
齐影起身时发觉女儿不在怀里,瞬间便吓至清醒,待想起早上的事后才松了口气。
他昨夜实在太累,又被阿清哭闹惊了遭,今早时朦胧也醒了一次,只听曲雁在耳侧轻喃让他多睡会,他迷迷糊糊应了声便又睡着了。
如今天气渐暖,暖阳洒在身上恰好驱散那点微薄凉意,齐影走到前堂时弟子们刚结束一堂课。
任玲远远瞧见他,立马逆着人群挤过去,“师姐夫,师母正与小阿清玩呢。”
她边说边往屋里扬了扬下巴,面上笑眯眯的,齐影如今武功已恢复两三层,五感比常人更为灵敏,当他看清黄逸抱着阿清在屋里转圈时便停下脚步。
任玲诶了声,纳闷师姐夫怎不进去,师姐夫却看向她手中之物,“你这是做什么去?”
别人都抱着书本,就她抱了个三层的餐盒,着实够显眼。
“我去给粽儿哥哥送饭。”看师姐夫看向自己,任玲挠挠头继续解释道,“今晨本该我俩去后山当值,结果他不知怎么脚崴了,大师姐便许他今日告假。我寻思粽儿哥哥不便走动,便想给他送个午膳。”
齐影喉结一滚,他看向屋里正玩捉迷藏的一老一小,心间大概知晓许粽儿是如何脚崴的了,于是他点头道:“那你快些去吧。”
在任玲走后,齐影本想再等等,可没等到黄逸与阿清玩够,倒把曲雁等来了。
女人揽住他肩身,熟悉的浅浅药香萦绕在鼻尖,齐影转头与曲雁温柔的眸子对上。
“怎不进屋?”
齐影抿了抿唇角,轻声道:“姑母在与阿清玩。”
曲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由轻笑了一声,“以前看不出阿清倒是个皮实的,好在她不爱闹你。”
两人进屋时,黄逸怀里正抱着侄孙女,若忽略被阿清弄乱的发丝,黄逸表情还是一如既往仙风道骨,和善可亲。
阿清扬起一张小脸,笑着唤道:“娘亲,爹爹。”
齐影抿了抿唇角,不赞同的看向女儿捣乱的小手,可惜阿清看不懂他神色,她正是爱动的年岁,对每个人都很热情,尤其是喜爱她的师姑姥。
黄逸道:“正好你二人来了,坐下一起用个午膳吧。”
曲雁与齐影落座后,她从姑母手中接过探身要抱的女儿,嘴里轻训道:“不许再揪人发丝,什么时候学的坏毛病。”
曲雁很少对阿清语气严厉,此刻见娘亲训自己,她立刻扑向齐影的方向,嘴里还囔着要爹爹抱。
见曲雁蹙眉,黄逸出声劝道:“孩子懂什么好坏,你莫训阿清,看把孩子吓得。”
一见有人护着自己,阿清便更来劲了,眼睛一眨便委屈的掉下两粒泪,齐影心间不忍,连忙走过去接过女儿。
“阿清莫哭了,爹爹抱。”
待埋在自家爹爹怀里,那丫头才算止住了眼泪,曲雁看向自己女儿,眼底更是无奈,也不知这丫头随了谁,长大更得是鬼点子一堆的主。
待饭食端上来,阿清攥着齐影的衣角,委屈巴巴缩在爹爹怀里,她如今已快一岁,已是能自己吃饭的年岁,此刻却想让齐影来喂。
曲雁将女儿从齐影怀里拎起来,“让你爹消停一会儿,我喂你。”
齐影偷偷勾起唇角,看着阿清和个小鹌鹑一样缩在曲雁怀里,平常他喂女儿吃饭阿清还会挑食,此时曲雁喂她倒是喂什么吃什么。
他小声提醒了句,“妻主,喂些青菜给阿清。”
曲雁筷子一动,下一瞬蔬菜便喂到女儿嘴边,阿清不死心的委屈看向爹爹,见娘亲眯起眼睛,又连忙张嘴吃下去。
一旁看着的黄逸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她原以为曲雁的性子不会是个长情的,可如今两年过去,这俩人还如刚成亲时和睦。
待一顿膳食过后,黄逸才提起正事。
“阿清快满周岁了,周岁宴你二人待如何操办?”
曲雁顿了顿才道:“姑母想如何办?”
黄逸就等这句话呢,她和蔼道:“应办的热闹点,我也好将谷主的名头名正言顺传给你。我年岁大了,不想再管那么多,含饴弄孙才是我如今该过得生活。”
黄逸看向齐影怀里的阿清,只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不愧是她的侄孙女,果然聪明又机灵。
曲雁沉默片刻,点头应道:“也好。”
齐影正拿帕子替阿清将嘴擦干净,小孩困劲大,吃完不久后便趴在娘亲身上睡着,只抓着曲雁的衣角往嘴里嗦。黄逸见阿清睡了,低声叮嘱几句便让两人离去。
齐影安静与曲雁行在路上,路旁草色青青,正一副春意盎然之景。
曲雁轻声开口,“往后几十年,你都要与我住在这药仙谷,无法肆意在江湖作乐了。齐影,你可真的愿意?”
齐影停下脚步,他看向曲雁与她怀里酣睡的阿清,只轻声说四个字。
“求之不得。”
曲雁勾了勾嘴角,极为满意听见这个答案。
三人回到院子时,一大一小的黑犬扑过来亲昵,曲雁抱着女儿回屋,齐影则拿出肉干分别喂给它们。
如此安逸的日子,就是他曾在浮屠楼幻想过的未来。
齐影推门时正赶上曲雁拉开门扇,他脚下一踩空,连忙稳住身影才没撞在她身上,然而下一瞬衣角便被扯了一下,整个人便往前跌去。
曲雁将人接了满怀,搂住男人的腰身揉捏了把,语气含笑道:“怎么,终于学会投怀送抱了。”
齐影面上羞臊,刚想离开却发现曲雁揽着他腰身不放手,于是他凑到女人身侧,“学会了……”
曲雁闻言一笑,“既学会了,便给我看看成效吧。”
齐影身子一僵,眼中有些茫然无措,他这不都送了,还要如何送……待看见曲雁神色时才知晓她是何意,齐影脸上烫的厉害,小声提醒道。
“妻主,阿清才刚睡着。”
自他生完阿清后,曲雁似要将那几个月补回来一样,总折腾的他不得消停,有时更爱与他玩些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