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虽然叫剑冢,但里面的不只是剑。那些门派弟子陨落之后,都会收回他认了主的武器扔至剑冢,直到千万年后,他的下一任主人来临。
长情还是不放心,总有一些调皮捣蛋的会去捡那些自己控制不了的,再一次嘱咐弟子,“剑冢里一切小小心,强大的不一定是最好的,最适合自己的物品才最重要。”
队伍中段的花满月笑嘻嘻探头,“长老你都说了几百遍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放心吧!”
立马就有弟子附和,“长老我们心里有数!”
“是啊是啊,长老你就别担心了。”
谁家长老会将自家弟子当没成年小孩一样!这样很显得他们不懂分寸一样!
嵩长书听了默默在心里反驳,师父说这些话明明是为了你们好。
今年开启剑冢大门的是缘生宗的长老,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手持的法器开始耀耀发光,巨大的山洞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口。
缘生宗长老道:“遇到危险了就捏碎挂符,它会将你们传送出来。”
陆陆续续的有人进去,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快进去吧。”长情收回目光,对嵩长书说:“一切小心。”
嵩长书感觉心中一暖,重重点头:“嗯!”
他略先踏入了漩涡之中。宛如人在悬崖边下一步一脚踩空。等待着天旋地转的感受结束,他睁开眼,只见自己倒在深坑中。
地上尽是生锈的断剑残骸,他站起身观察了一下,很快就皱了眉头,这深坑莫约深十寸有余,宽不足二寸,若不御剑飞行根本上不去。
他不着急,摸了摸墙壁,这一圈都是木头,木头坑?倒是奇怪,不过大千世界,剑冢里本就不是寻常事可以解释的,他也就没想什么。
嵩长书捡起地上半截断剑,注入内力,稳稳刺入木头一尺,只留半掌在外头。
“这些剑都是前人所用,如今长书这般作为,实乃无他法,希望前辈不要责怪。”他说话期间又刺了三把断剑。
一个比一个高,等最后一把断剑脱手,这些已经拼凑成了一个阶梯。
他脚下用力,身轻如燕,踩着一截又一截断剑往上跳,直到最后一把断剑,他双手抓住树坑边缘,直接跃了上来。
有了喘息时间,他这才开始观察四周。
“一棵树?”他这才看清这树坑,居然是一颗没有芯的参天大树!
真神奇,嵩长书感叹。
他蹲在半人粗的树干上,掌住树身,看哪儿有合适自己的剑。然而入目的,除了断剑,根本没有一把能用的!他不得不跳下来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景色尽是相同,他没有气馁,反而越发专心致志寻找。忽的,他目收一柄好剑,惊喜的看过去,玄铁般漆黑,又宽又沉,凛冽之意肉眼可见,高高立于废墟顶端。
是把好剑,但是杀伐之意太重,不适合自己。他微微可惜,继续往前走。
脚下踩了颗尖锐的石子,他皱眉轻嘶了一声,往旁边一挪,往前走的时候才感左腿如同被什么吸住一样,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一条红色的绸带从土里蔓出,他正好半脚被缠住,正把他往地里拽。
力度并不大,只要他一使劲就可以抽出来。
嵩长书目光落在红绸上,红绸似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段从土里冒出,抖了抖身上的土,正欢乐的朝他招招手。
那种红事如鲜血渗透了绸布,慢慢与泥土融合渲染了千百年之久的暗红。
嵩长书低头,脚下刚好没入脚裸处,他抬头,忍住了不适也招招手。
“能放开么?”
他嗓音温润,神色无奈,宛如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红绸立着摇摆了会儿,好像在犹豫,之后又像人一样摆了摆手。
绸缎如蛇一般往前攀岩,他感受到红绸兴致冲冲的拉扯着他,左脚宛如一块移动的冰块,不停的带动他。
开了灵性的宝物一般很少愿意接触他人,不过看它这样子似乎是要将他带去哪儿?
红绸在前面欢快的带路,爬上一座隐秘的高山,假装自己是一条蛇,蛇头朝前探了探,左转转右转转,兴奋的摇着脑袋。
“要带我看什么?”嵩长书左脚被陷跳不起来,只得慢慢走。
等他终于走上山顶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看清下方的一切,肃杀之气就如实质一般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嵩长书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施展开结界,冷风泠泠灌尽白裳,吹的他衣袍猎猎。剑气割破了他的手臂,鲜红的血顺着手肘滴落在地上。
在这种不知沉淀了千万年的仙气面前,不过一霎,他的结界便如同玻璃支离破碎。
扑面而来的任何一种都足够将他粉身碎骨,他眸光闪烁,脚下用力,立马挣断了红绸,越至空中,牢牢抓住上方的钟乳石。
剑气互撞,发出一声巨响,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待尘埃散去,只见数不清的武器如小山堆放在下方,尽是完整的刀剑,数不清的□□戈戟。
嵩长书正准备看个仔细,一颗细小的石子砸到了他的脑袋上,嵩长书心神一颤,暗道不好,急忙找个好地儿跳下来,还没来得及丢手,钟乳石直接断掉,他从高空狠狠摔倒在地。
钟乳石险些压在他身上,来不及调整身体姿势来躲避。
摔到地上,碎石子瞳仁猛的撑大,痛苦的□□从嘴角微末溢出,身子成虾一下下缩卷,从小在蓬莱养尊处优的少年哪受过这苦,面目压抑额头瞬间沁了冷汗。
偏偏这红绸又卷着尾巴,跳啊跳的来到他身旁。
她歪着脑袋戳了戳嵩长书,嵩长书即时疼痛难忍也拽住了她,它也不挣扎,就待在他手心看。
少年咬紧牙关,缓了好半响,“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红绸指了指出来地上那些武器,一段红绸缎拟成剑的形状,在空中张牙舞爪挥动。
嵩长书方才一估量,遥遥望去起码有上万把武器。
待身上那剧痛感微微过去,他咬牙缓缓站起来,脸色显得十分苍白,剑眉却微微不屈的皱起,眼神温润坚毅,好比长满鲜花藤蔓的春井,一眼望下,里面是可以看破一切都琉璃明镜。
顺滑的发沾了污垢,乱糟糟贴在背后斑驳的衣物,让他浑身难受。
嵩长书道:“这里是剑冢全部完整的武器?”
红绸小鸡啄米点头,在他身边一上一下欢呼跳起来,炫耀它的宝藏。
红绸绕上他的脚腕,兴奋的拉着他去看。
嵩长书乖乖跟过去却撇起了眉头,暗暗从乾坤袋拿出了保护自己的法器,以免在发生一次武器暴动。
同时担忧着,如果全在这儿,那这次来剑冢的各位弟子岂不是一无所获?
瞧着越走越近,嵩长书试探的余光瞄向红绸,浅笑着商量的口吻:“这些你很喜欢?”
红绸快乐的点头,一下子绕住还在嗡鸣的双刀交给他。
那些武器嗡鸣着,一个个都是蓄势待发的样子,不满困在这拥挤之地,恨不得下一秒大打出手。
千万年都呆在一个地方未曾挪动,早已习惯一个人默默等待主人的日子,却忽然和另一堆法器相冲的武器待在一起,若非是一个生了灵性的红绸压着,怕是早已经打在了一起。
红绸紧接着又掏出好几个武器,剑,伞,萧,给他看完之后又扔在一旁,开始下一轮的武器观看。
大抵是化灵之后第一个遇到的人类,所以让它格外兴奋,什么好的都恨不得通通拿出来给他显摆一番。
眼瞧着在下一轮又要开始了,嵩长书开口道:“这些武器似乎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红绸歪了歪,似乎不理解他的意思。
嵩长书道:“它们已经快打起来了。”
他紧张的握紧了手心的玄龟壳,睫毛颤动,说不害怕是假的,他一个做师兄的,既然知道了事情原果,怎么也该为其他师弟师妹负起责任,不然到时候大家双手空空出去,不知师父会有多伤心。
他一想到到时师父会笑着说他做的不错,心脏就忍不住一阵颤栗。
“能不能将这些武器放回原位?”
红绸这会听懂了,它默默看了会放下了武器,就这么盯着它。
他尽量放松语气:“可以吗?”
红绸不点头也不摇头,好似就这么僵持住了,嵩长书一直绷紧神经盯着它,直到背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微弱声音,他立刻察觉警惕回目,只见红绸的另一段无线延长,绕过了半座大山,层层叠叠,化作滔天的红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就快要触碰到他的脚腕。
嵩长书没料到这红绸居然会下毒手,他飞速向后跳跃同时将法力渡入玄龟壳,耀耀光辉结界将他笼罩在里。
上一秒站的地方被红绸轰隆一声,留下了尘土飞扬的大坑。
可恶!他从乾坤袋取出一把剑,这把关松剑是他从蓬莱取出的,家人们都希望他与关松剑结契,但是他现在还太弱小,达不到那个标准,而且他也不想和关松剑结契。
剑是好剑,一出鞘,排山倒海的威压似海浪徐徐散开,翻滚的红绸浪潮在结界前蠕动,很快紧紧将整个结界缠的一丝光隙也没有。
第十五章
嵩长书盘腿而坐,他并不着急,乾坤袋的挂符依然安安稳稳的躺在那儿。
这玄龟壳别的不说,还是可以在这些没主的灵器前撑一段时间的。
嵩长书低着头,认真的想着方法,好看的眉头时而皱起,苦恼的神情印在他俊郎的脸上。
这刚生出灵智的红绸好像对灵器以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就连大活人都只是一时兴起。
他看着不断想要突破结界的红绸微微叹气,目光忽然瞥到最底下的红绸似乎更加卖力,而他的手正握着关松剑磕至腿旁。
嵩长书灵光一闪察觉了什么,将剑举高了些,果然那抹最浓重的红绸跟着剑的方向不断挪动。
眼睛微微一亮,嘴角翘了一抹了然,宛如繁星碾碎了融入了一双漂亮的眸子中。
这个红绸倒是不懂隐藏,也免了他苦思冥想如何与它进行交谈。
可是,要把关松剑交出去么?换弟子们一个机会。
如此一想,眸中笑意又收敛了分,倒不是舍不得,只是这红绸会愿意一把剑换取这么多灵器么?怎么想想都不可能。
正在他思考要如何将利益最大化的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磕磕巴巴的,宛如牙牙学语的婴儿。
“人类,剑,给吾。”
嵩长书震惊环顾,依旧是浓烈的红绸,只是与方才有了些微不同,那红绸正在一圈圈如水波散开,最后微薄的样子宛如轻轻一戳就可以破裂。
微弱暗淡的光透露出来,缝隙中,隐约可以瞧见一个透明微弱婴儿般大小的人形光晕坐在摆动的红绸上。
除了只能依稀看出一些模糊的五官,其他肢体倒还清楚。
那是红绸的灵智?居然可以脱离本体么。
嵩长书对这剑冢有了分卧虎藏龙的感觉。
大抵是嵩长书没有回话,这团小小的灵智噘着嘴,不满极了,竟然飘到了他的前方,嵩长书透过坚固的结界,与它‘对视’。
但这么说也不对,因为它眼睛的位置只有白色一片,只能勉强看出哪儿是哪儿,鼻子倒是尖尖的,整个身体泛着生机蓬勃的白光。
他认为它的目光不在他这儿,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关松剑。
嵩长书试探性将剑往前移了移,果然,只见那团光晕果不其然跟了过去,整个人一个不留神就撞到了结界上,绕是如此,它依旧捂着个额头整个人趴在上头。
能感觉到它炽热的目光,如胶似漆的黏在关松剑上。
“剑给吾,吾放尔出去。”有了第一次说话,越发顺口,只见他老练成熟开口。
配上它的婴儿大小和稚嫩嗓音,嵩长书为此感到有些好笑。
难道轻快了些,语气也越发轻松,嵩长书微笑道:“可我已经有一挂符,只需捏碎,便可离去。”
他笑时极温柔的,眉宇间似乎天生带着安抚人心的能力,让人情不自禁跟着放松下心。
“不可以!”红绸连忙惊呼一声。只见周围的红绸又靠近了几分,生怕他跑了一样。
这个关松剑看来确实是什么大宝贝,连生了灵智都红绸都想要。
嵩长书不卑不亢站起身,饶是落魄,也端的是无谓姿态,谈笑自若,剑眉星目,他如一棵松木,站的笔直,宽肩窄腰,破破烂烂的弟子服松松垮垮套在他身上,倒也沾了几分光。
少年习惯笑着反问:“为什么?”
红绸急了,它扯着红绸急匆匆道:“剑必须给吾!”
紧接着它不断用那小手双手拍打着结界,甚至能看见它胸膛微弱的起伏。
嵩长书好奇它为何会般着急,但也表现得平静,“那你将这些灵器归位,且放我平安离去,我便将关松剑赠与你。”
“说话算话!”生怕嵩长书反悔一般,它口中念念有词,胖乎乎的双手凝聚出一团温暖的光,照亮了它幼嫩的脸。
它有些不舍,但速度却毋庸质疑的坚定快速。
所有灵器随着它的动作泛出了一层浅白色的柔弱光芒,缓缓升到了空中,宛如浸透月光的华彩,璀璨而又朦胧,悬挂在昏暗洞穴,一瞬间光彩四溢,华光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山崖。
夺目的化作了一颗颗星流,细雨密闭般四面八方的飞了出去。
这华丽的场景不过短短片刻,他眼里的最后拖着长光的仙器消失了。
嵩长书收回目光,方才那一幕真的很漂亮。
“怎么样?”红绸急忙发问:“这下子可以将剑给吾了吧?”
“好,”他目光落在关松剑,温柔的摸了摸关松剑,打开了结界,在红绸如狼似虎般的‘目光’下双手递给它。
他双手如玉,轻轻承着剑身。
剑身白玉无瑕,细长的剑有流光溢彩婉转,轻轻挥动,凌冽的剑气不可抵挡,有着吹毛立断之势。银白的剑柄上雕刻着三片摊开不同大小的松叶,娇艳欲滴,栩栩如生。
最大的松叶上有一个小指大小的圈,损坏了一点美感。
红绸激动的伸出手,不敢大喘气一样轻轻接过关松剑,仔细看它的手都在颤抖。
就连嵩长书的离去都没有瞧见,直到它手中的剑不受控制的跟着嵩长书离去的方向,它才渐渐慌了。
就连嵩长书也不清楚,为什么这把剑会跟着自己。
红绸气的抄起一把断剑,红着眼睛撕心裂肺嘶吼:“不讲信用的卑鄙人类!看吾如何取尔性命!”
也不知着关松剑为何会对它造成如此大刺激,但现下这剑送也送不走,取也取不回来。
嵩长书不明所以十分头痛,却也明白这剑是无论如何都会留在自己身边,狼狈躲闪着同时飞速道:“不知关松剑对您这般重要,现如今我也不清楚为何他会一直跟着我,不过现下还有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