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疏狂,将枯树上的落雪团团吹落,那空地不过半日又厚厚堆了一成白雪。
白色的世界于空灵空地是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九个弟子聚集在中心,佩戴着一把崭新的木剑,一个个精神抖擞,格外激动。
“长情师叔——”遥遥就听见他们的喊话声。
“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我们只有九日时间,如果提前结束,可以允许你们在小镇上轻松几日。”她微微笑,抬手间画出流动的空间,恍惚间能看见茂盛的丛林和远处的小镇,“祝你们能轻松解决。”
她看了看名单,点着名字一个一个送进去。
还剩下嵩长书和她留在这儿,她看着嵩长书进去,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进去。
“哇塞,太酷了。”一个弟子没走几步就到了,直接赞叹道。
“我要是有这种能力,我天天回去看爹娘。”一个少女道。
“咯咯咯,还有看你的情哥哥吧~”少女朋友打趣道。
“好了,准备出去了。”长情出声,“将木剑收好,别伤了村民,不可对除妖魔以外的任何人或事物使用仙术。”
撕裂的结界从无人深林出现,十一名白衣人探出身来。
“啊——好暖和的阳光。”指尖划过暖叶,嵩长书弯眉,转头对长情道,“如果雪峰也有这么暖的阳光就好了。”
是嫌雪峰寒凉了些?
长情笑散了分。
多了一个人,或许该多为他想想,也该添几分暖意。
嵩长书继续道:“这样子师父就不会觉得冷了吧。”
她眸暖光流转。
“诶?雪峰很冷吗?”扎着花苞头双马尾的女孩忽然挤到他们中间好奇问。
“是的,”嵩长书往旁边走了一步,回答,“常年落雪,几乎淹没了整个雪峰。”
“哇塞,我从来没有见过下雪呢,”花满月大眼睛眨了眨,“我也好想去雪峰看一眼哦。”
她尾音拉了长长的音调,带着撒娇的意味,鼓着腮帮子可爱的看着长情背影。
长情带路的闲暇温柔回眸,“想来时可以叫长书带你上来。”
“好耶——”
十几双脚步很杂,嵩长生此时心情却有些低落。
脚步不由得慢了些,渐渐落到了队伍尾部。
路边的野草被毫不留情践踏,不只岁月的被人走着,早已走出来了一条窄窄的小路。
树枝勾过她的衣摆,衣裳太过滑顺,顺着步伐的动作又被带了下来。
花满月一路上在和长情叽叽喳喳搭话,如一只雀跃的麻雀,一双眼睛飞亮,见什么都是新鲜的。
听着她们都交谈,长情时不时发出轻快的笑声,嵩长书心情更低落了。
师父她……是把自己这个徒儿忘记了吗?不然怎么和另外的弟子聊的这么开心。
情魄作祟,越想心里如汩汩流水的溪流,委屈上涌,他眉眼间尽是低落。
“那长情师叔,说好了哦,等我们回去你就带我去雪峰!”花满月笑嘻嘻的说:“我可不可以再带一个人啊,他超乖的,绝不会打扰到师叔的休息的!拜托拜托了!”
她双手合十,嬉笑的做求状,却带着几分不可察觉的紧张。
这个姑娘并没有看上去怎么大大咧咧。
“自然。”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花满月脸上笑出了花儿一朵,她大声道:“长情师叔最好了——”
如果不是身份摆在那儿,她怕是想抱着她献上飞吻一枚了。
尾后的嵩长书听到这句话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抬起头看向前方。
长情才注意到嵩长书不知何时跑到了后面。
大抵是想在后方看看会不会有弟子落下吧,长情满意想。实属有心了。
斑驳的光渐渐明亮起来。
“止步。”她转身说:“之后我会在你们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才会出手相助,接下来,祝你们一切顺利。”
她带着弟子走进了一间客栈,坐在窗旁的桌子旁,指尖轻轻,眸光暖暖。
人来人往的客栈,拍案叫绝醉醺醺话和书生的说书声。路外熙熙攘攘人群,小孩嬉笑打闹拍皮球声。
“这位客观,可要吃点什么?”单眼的小二累碟子抽空大声喊。
“上点茶水就好。”她礼貌的掏出一片金叶子,微微笑道。
小二动作很快,给他们一一倒好茶水就退下。
半盏茶的时间,她静静坐在那儿,看着那氤氲飘散的茶水散去了温度。
“可有注意到什么?”长情询问。
不小心溅出来的茶水,她指尖轻轻触碰,在缺口遍布的桌子写下一个三。
嵩长书正欲开口,花满月立马兴致冲冲高举手,“刚刚那个瞎子小二下意识去抚右眼,走路不稳,这应该是最近才瞎的。还有他身上有淡淡的魔气,但是并没有被魔气侵蚀的迹象。”
“不错,”长情夸奖,嘴角绽开笑意。
她对这个花满月映象很好,活泼开朗,心细如发,天赋也不错。
她看向嵩长书,“你呢?可看出什么了?”
第七章
“师父,他左脚走路声不太对。”嵩长书皱眉回想,想了个比喻,“就好像,是木头一样。”
长情笑而不语。
花满月嘟着嘴,“什么嘛,其实我也听出来了!”
长情笑意更大。
“好了,”她安抚,“那妖物还未沾染凡血,也不是那个小二,我只能透露到这儿。”
她起身,准备去外面走走,随便在查查这妖怪的底细。微微的风翻飞窗纱,她侧目去看,街上叫卖的小玩意倒是不少。
或许青遥会喜欢。她这般想着,含着笑出去了。
“师叔真走了诶……那我们该怎么办?”有一个弟子小小慌了。
“第一次真的对上妖物,我,我有点怕。”男弟子欲哭无泪。
“怕什么?这本来就是我们要自己完成的任务,”花满月安慰大家,“而且师叔留单独我们在这儿,就说明这里没有危险。”
“而且长书师兄不还在这儿吗?”花满月眨眨眼,笑的格外机灵俏皮。
嵩长书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他目光隐晦的划过来回折腾的店小二,忙的焦头烂额的小二终于有空歇口气,他斜斜靠在门上,用袖子擦去大汉,露出疲惫但幸福的笑容。
走的歪歪扭扭的老板从他怀中掏出一串铜钱,醉醺醺的说:“你可以下班了,”说完边走,忽然感觉手中沉甸甸的,迷糊的想起钱还没给他,又折返扔给他。“今日的钱。”
手里的重量一下子让心安定下来。
“谢谢老板,”店小二收起,笑着去扶他。
“离我远点,”他不耐的挥挥手,目光自认为隐晦的划过他的脚,露出一丝可惜。
嵩长书极快的捕捉到了,他疑惑的打量。来不及细想,他们已经跨了出去,嵩长书朝花满月点点头,跟了上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的如春日娇花的姑娘,捧着书路过娇花却脸红的先生,吆喝的百姓,下人架着马车,穿过街角。
他从阴暗处出来,看着店小二将老板送回家,就朝着一家药店走去。
“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上无人病。”他轻轻念出竖在两边的字帖。
真是好话。
眉心中舒展开一分,眼中温光流转。
满满月光下,银色的光泽铺满了他的白裳,如笼罩在了月下湖畔迷雾,拨开云雾发现如玉一般的君子。
公子如玉。
花满月脑子里霎时出现的一个词。
下一秒她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扔出脑袋。聚精会神的看着药店。
“哟,又来了?”半仰在椅上,捧着一本封面花枝招展的书的大夫,将书往桌子上懒洋洋一扣,从桌子下面掏出一个药袋,直接甩给他。
店小二手忙脚乱接过,掏出刚到手的钱串准备付钱。
“诶诶诶,”哪知那大夫懒洋洋抬手,又拿起书来看,“送你了,反正是最后一副了,我也不缺那点钱。”
店小二连忙道谢,拎起药袋笑容满面的走出去。
最后他嘀咕,“也不知道他一个做小二的,每天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他挠挠头,又痴迷进书中世界,啧啧啧摇头,“算了算了,反正又不关我事。”
店小二走的很慢,背着几首诗词,一瘸一拐的倒也悠然自得。
嵩长书一行人跟在背后。
白色的帷帽从余光中划过,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经过了身边。
女子身形曼妙,白衣勾勒,走动中,黑色的魔气丝丝缕缕嵌入骨,随着风翻动着,露出那一抹犹如鲜血一般的红唇。
她美丽妖娆的眼轻轻向他一眨,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丝丝缕缕的漫不经心的诱惑,如弯月的银勾,要将他的魂魄都给勾搭走。
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炸开。
似神明愉悦的呢喃,又似死神警告的威胁。
他目视前方,但是那一瞬间,那轻飘飘的一眼,他还是目光一紧,背后一寒,给了花满月一个神色,示意他们不要多做动作。
他们如普通行人在路上走着,只是手不知何时抚上了腰间的木剑。
走的远了,他才觉得那如影相随的目光消失,他不经意侧头去看小摊,余光中,白衣女人已经走远。
他立刻对花满月说:“你们继续去跟着那个店小二,我去看看那个……”他顿了顿,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女孩。”
他身形遁入黑暗,哪怕是白色的衣裳也宛如黑夜中的影子,眉色凝着匆匆,眼神警惕。
虽不是化千里为方寸,但嵩长书也跟的格外吃力,冷风飒飒,如迎风擦过的利箭,他虽皱着眉,但眸光耀耀,咬咬牙,纵身一跃,在屋檐上如飞奔跑。
女子哼着一首歌儿,右手握着一把骨剑,好不快乐。路过的小孩欢呼跑着,拉着风筝穿过了她的身体。
他探看了小孩一眼,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留了个咒又悄悄跟了上去。
“红豆生南国。”女子轻轻哼着,她路过一座小桥,半掀帷帽对着水里照,似乎不满意自己模样,很快又离开。
“春来发几枝,”她路过告示栏,定定站在那儿看了几眼,眼里春意盎然,嘴角微微上翘。
“愿君多采集,”她路过熙熙攘攘的渐少的人群,手里的骨剑在月光下闪过寒光。
白衣飘荡,她穿过红色的墙,下一秒出现在了奢华的官府内。
华灯高照,衬的如白昼一般。池塘中中放着用黄金精心打造的荷花,藏在金荷叶里面,一朵朵,几乎塞满了整个池塘,好不奢华。
红色的墙嵌着细碎的黄金块,也有完整的如鸟儿大小的叶形,但并不是无人把守,只要有人歪心一动,就会被安藏在黑暗里面人立马就地斩杀。
然而,闪烁的眼,燃烧着熊熊怒火,她眼前正在发生一场强抢民女的事件。
娇小玲珑的少女压住内心的激动,但眉眼上挑的弯度已经出卖了她,“大人,真的可以让我去空灵拜师学艺吗?”
今天她可是偷偷溜出来的,她就忍不住担忧万一被发现怎么办,可是一想到未来她会和那些御剑飞行,化花为蝶的仙人待在一起学习,她就忍不住眼里冒泡泡,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想其他的。
官人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目光贪婪,“乔小娘子放心,今晚本官一定让你拜师空灵。”
乔花梨不好意思笑了笑,却也因为这句话期待起来了。
“多谢官人。”
“本官替你备好了屋子,走吧,本官带你去。”
“呵,”帷帽少女嘴里出现一句极其短的冷笑,她眸色极冷,如夹杂碎冰的寒剑。
什么拜师空灵,通通都是骗局。
只要进了那屋……
眼里恨的发红,她将骨剑握的吱嘎作响。听见声音心中一跳连忙松手,心疼的去抚摸骨剑。
给仆从提着灯,官人正带着少女踩过青石块,笑着引领她。
“这些荷花只是我家妹妹喜欢,所以刻意用黄金打造的,”他当真宛如一个怜爱妹妹的哥哥。
“诶?”乔花梨差异,“官大人居然还有妹妹吗?”
“唉,是有一个,不过体弱多病,从小便养在深闺,”他忽然染上了一分愁,摇摇头,“可怜了本官的妹妹。”
“是小女子多嘴了。”
只见离屋子越来越近,少女笑意越浓,官人也跟着她笑。
送了乔花梨进去,官人并没有就此离开,反而在门口惆怅站了会儿。
乔花梨好奇问他:“大人?你在想些什么?”
“本官只是……”他有苦难言止了止,悲痛的垂下了头。
若有若无的荷花香萦绕在鼻尖,她打了个哈切,觉得有些犯懒。
“大人?”见官人迟迟不开口,她又问了一声。
哪知连站都站不稳了,双腿如没了骨头,她一下子跌坐在地。
她懵了一瞬,下一瞬间双眸侵满了水光,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这般娇弱,她朝着官人伸出手,期望她拉他一下。
两声轻笑。
“终于发作了。”乔花梨诧异的看着他,只见那方才还对她笑的温柔官人挥散了仆从,一双杏花眼顿时瞪得老大,不可置疑的颤问:“大、大人?”
哪只在愚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双脚绵软无力,只能拼命靠着手拖着身子往后退,如催命的脚步声不缓不慢的在耳边响起,如在脸庞炸开的鞭炮,炸的她花容失色。
“大人?!”
“有这力气,还不如等会儿慢慢叫,”他笑的浪荡,伸手扯开宽大的官袍,企图去触碰那如玉的肌肤。
“救命……”她抽泣,害怕的一下子扯开了嗓子,“救命,救命!”
远处的少女握紧了剑悄然无声靠近。
“哪怕是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啊!该死的是谁!”一个重物砸到脑袋上,官人气的跳脚,一转头,风刮过落叶好不凄凉,哪有人的踪迹。
他气愤的打算继续,一转头,少女早已不见。
奢侈的官府内传来暴躁如雷的声音,“该死的!来人,来人!给本官去找!找不到通通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