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客栈——话眠
时间:2022-05-30 08:54:02

  阎王道:“仙姑说笑,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何必不饶人呢。”
  刘荆也听出来这阎王口口声声在维护流离,冷笑几声道:“好,你们沆瀣一气,我不与你们扯皮。既然阴司里没个规矩,我就带她去天庭,问问天帝还有没有个王法。我可是听说天帝一直不喜寒渊神君这位爱徒,到时如何惩治,全凭天帝做主。”
  她上来要扯流离肩膀,流离自然要躲。刘荆迅疾出手与她打了起来,却发现她根本小瞧了这丫头。
  流离身姿敏捷,出手迅猛,虽然成仙时间还短,可身上灵力却异常浓厚。
  几招下来,她被打得招架不住,不觉已落了下风,最后被流离翻身而起重踹了一脚。
  阎王见实在不像样,大喊道:“都住手!”
  走下来拉开流离,交给一旁神色焦虑的裴绪,说道:“把她给我关起来,打上一百鞭,让她好好记住自己错在哪里了!”
  “我没错!”流离轻易从裴绪手里挣出来,说道:“凭什么关我!我又没害人命!”
  阎王只好用锁魂链把她绑了起来,命令裴绪把她带下去。
  流离正不停挣扎时,外面突然起了一阵风,一股寒意袭来,有人蓦然出现在她面前,手下一扯,把她身上的锁魂链拉了下来,甩手扔给阎王。
  “阎王这是作何?”
  寒渊耐着性子说了一句。
  阎王瞥了瞥旁边的刘荆,想用眼神告诉寒渊他是无辜的,说道:“寒渊神君,流离使法术伤了凡人,不教训教训她,如何跟仙姑交待啊。”
  刘荆的气焰在看到寒渊的那一刻立刻瘪了下去,可还是硬着头皮说:“寒渊神君,六界自有六界其秩序,轻易破坏不得。你这徒弟坏了规矩,就一定得吃点苦头,否则谁还把规矩两个字放在眼里。若阴司实在不好下这个手,不妨就把她交给我,我让天帝去处置!”
  寒渊抬起眼皮,凉凉地看着刘荆,直看得她背心冷汗不止。她强压下心中恐惧,说道:“寒渊神君最识善恶,赏罚分明,今天不会为了个卑贱的凡人而跟天条过不去吧。”
  寒渊略抬了抬下巴:“流离是我的徒弟,我倒要看看,除了我,谁敢动她。”
  他嗓音寒凉,一句话下去,已是吓得殿中诸人纷纷噤声。长身玉立挡在她面前,就挡住了整个世界的风雪。
  流离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背影,只觉一股暖流瞬间漫进她四肢百骸,把她安全地包裹起来。
  后来的每一寸时光,她都始终记得,在一个普通的暗夜,他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背影,永不敢忘。
 
 
第78章 
  “寒渊神君是要公然违抗天条吗!”
  刘荆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心里那口气,想若能趁此机会折了寒渊气势,那程流离不就无人庇佑了吗,到时她想怎么拿捏不成?
  想到此处,她脸上带出一丝得意的笑来,说道:“寒渊神君是在下界久了,忘了六界是谁做主吗?”
  寒渊嘴角勾起一丝笑,说道:“想不到仙姑如此重规矩。既然如此,怎么倒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刘荆一窒:“我有何错?”
  寒渊眉头都没动一下,自顾自问阎王:“敢问阎王,贪人钱财,欺压百姓,债务未尽而自戕之人,该如何处置?”
  阎王这才想到什么,说道:“当打入十七层石磨地狱,磨成肉酱。”
  刘荆浑身一震,两条腿软得快要站不住,大睁着眼睛看向寒渊道:“我是天上的仙姑,阴司律法岂能动我!我要回天庭,让我回天庭!”
  她牵着自己女儿就往外跑,寒渊眼神一动,那两扇骨殖做的大门已经砰地一声关上,将她锁在里头。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刘荆疯了一样地拍门,口里不停重复:“我是仙人,我是仙人!你们谁敢动我!”
  不敢去惹寒渊,只好来求阎王道:“你也知道,南溟夫人在天上是很有些尊荣的,你们要是处置了我,主上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阎王一想,这倒也是,担忧地看了看寒渊,说道:“是啊,她毕竟从小就伺候在南溟夫人身边,这南溟夫人要是知道了,来我阴司诘问可如何是好?”
  寒渊满不在意地冷笑一声,说道:“南溟夫人又如何,就算是王母娘娘,我也罚得。”
  拂袖开了阎王殿的门,对进来的两名鬼差道:“把她带下去,论罪而处。”
  鬼差应声而去,以锁魂链把刘荆五花大绑起来,拖着她往外走。刘荆像个凡间的泼妇一样大喊大叫起来,躺在地上无论如何不肯走,最后被鬼差抬尸体一样抬走了。
  寒渊又看向殿里大哭不止的七岁女孩,说道:“这孩子骄矜得让人生厌,今生也享够福了,下辈子投去投资失败的贫民家中,一生穷苦到死!”
  阎王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裴绪来把那女孩带走。
  等殿中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阎王上前一步对寒渊道:“要是南溟夫人果然来我阴司要人,我该怎么说的好?”
  寒渊只道:“让她来找我。”转身步出门去。
  流离在他身后跟着,走过一条开满不知名野花的羊肠小道时,忍不住开口道:“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寒渊略略垂眸看她一眼,说道:“此事你并未做错。”
  这还是第一次,师父如此直接地维护她。流离心中欢喜,借着飞舞不停的萤火的光看他好看的眉眼,说道:“师父,那个什么什么南溟夫人要是来找麻烦,你可一定要说事情是我犯下的,别再替我背黑锅了。”
  寒渊竟然好心情地一笑:“你也知道你让我背了不少黑锅。你来这里不足百年,判官,阎王,太上老君,月老,通通来找我告过你的状。”
  侧头看她一眼:“下次你打算让谁来找我告状?”
  流离一皱眉头:“老君?我兢兢业业帮他守了三个月炉子,他告我什么状?”
  “你临走时偷了他几颗可回血疗伤的八宝雨露丸,以为他不知道吗?”
  流离轻咳一声,挠了挠头发,嘟囔道:“那丹药遍地都是,我不过拿了几颗他就记仇,也太小气了。”
  寒渊无奈摇了摇头,唇角不知不觉晕出一个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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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离在客栈等了几天,不见南溟夫人来找,倒是又等来一个生魂。
  这人是被刘荆骗了巨款的几万名投资人中的一个,四十多岁年纪,家里儿女双全,夫妻关系和睦。
  可她背着丈夫拿了家里的五百万投进了刘荆的公司,如今一分钱也要不回来。
  她每天担惊受怕,不敢去看自己丈夫的那双眼睛,心虚得快得心脏病。
  终有一日纸包不住火,丈夫知道了她干得好事,一气之下把她扫地出门,没过几天又给她寄来了离婚协议。
  儿女都已成年,倒是不用为抚养权争个你死我活。可这女人却是痴情,十七岁跟自己丈夫谈恋爱,二十一岁迫不及待嫁给他,日子过得和谐美满,如胶似漆,如今虽然已经成了盘老黄花菜,可她对丈夫的爱意却是丝毫不减,与日俱增,打定了主意是要跟他白头偕老的,怎能同意跟他离婚。
  “老天啊,我真是该死!该死!”张绢一边哭一边扇自己巴掌,又使劲捶打自己的头:“我怎么就信了那些畜生的鬼话,以为把钱投进去真能赚两番,我这是鬼迷了心窍浆糊堵了心啊!老天爷,我还怎么活得下去啊!”
  流离对这种人并不抱什么同情,他们自己没脑子被人骗,就要承受被人骗的后果,优胜劣汰一直是人间的生存之道。
  可她又不能为这种人去受天雷,无奈之下,只好去人间装鬼吓唬刘荆手下最得力又最圆滑的一个经理,让他把自己的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
  这家伙虽然后台倒了,可还藏了两千万的巨款,流离一分不少地没收,其中五百万给了张绢,剩下的进了自己腰包。
  张绢收了钱,瞬间喜笑颜开,胸腔里飞出怨念石来。这种小角色的怨念石颜色寡淡,成色也不好,一点都不透亮,拿到鬼市上去换东西,也只换了一扇民国时不知名作坊出品的六扇屏风而已,没劲得很,流离随手就花掉了。
  回去的路上,梦影老板手拿团扇,斜斜倚在取梦斋门口看着鬼来鬼往的街道,冲她妩媚一笑道:“流离姑娘,许久不见,不如过来坐坐?”
  小二还记得上次自己过来做梦,流离在外头差点被人害死的事,闻言忙忙将流离挡住,说道:“我们客栈还有事,就不麻烦梦老板了。”
  梦影又是一笑,目送着二人拉着架屏风走了。
  不多会儿,许泽同黑白无常一道过来巡视,路过她这取梦斋时,远远地看着流离背影。
  梦影直起了身朝他走来,拿团扇把他肩上落的一丝灰尘轻轻拍掉了,说道:“你可听说了,这丫头又惹到了南溟夫人头上,把她手下一个得力的仙姑关进了石磨地狱,活活地给磨死了。”
  摇了摇头道:“成天地惹是生非,果然不祥。”
  许泽眉心微蹙,不满地瞥她一眼,仍是跟着黑白无常走了。
 
 
第79章 
  【篇十二、万花丛】
  流离在客栈里过了两个月安生日子,一日天降大雨,搅得外头彼岸花摇摇欲坠。
  她正在大堂里头往一把纸扇上乱涂乱画,头顶的鬼铃就又响了。
  难得今日闯进来的生魂是个男性,一张脸倜傥俊美,目若朗星。流离看他生平,发现他出生在一个富三代家里,从小到大过得委实潇洒,不缺钱不缺妞,不缺艳遇不缺风流。
  生活发生转变是在一个叫苏笙平的女孩离开后,那女孩在一个晴好的日子里陪他在西餐厅吃完了一顿饭,晚上若无其事地跟他挥手道别。
  一天过去了,他公司里事忙,没想起她。五天过去了,国外回来的姑娘勾住了他几夜,没想起她。
  半月过去了,妈妈让他陪着去三亚度假,没想起她。一月过去了,他回到家,看见茶几上她随手涂鸦的他的简笔漫画,突然就想念起了她。
  苏笙平长相也有几分甜美,可跟他身边常年更换的美女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从四线城市来到这里,每天还为了几千块的房租发愁,夜里画画到一两点,白天七点起床去学校上课,回来继续没日没夜地画画,供养着自己不被这个城市的灯火赶出去。
  他们本不会相见,后来是公司下属子公司的分公司用了一张画做宣传,她在网上看见,追过去找那家公司老板说他们剽窃,那画明明脱胎于她贴在网上的某幅画,不过就是改了几个配色和文字。
  那老板并不把她当回事,叫来保安把她赶出去,再不让她进公司的门。
  苏笙平怎能罢休,知道这公司虽然小,却是殷氏集团旗下的附属。而殷氏集团最近正因为一桩员工过劳猝死案陷入舆论漩涡。
  她找好了七寸,联系了一家媒体,经由媒体之口告诉公众自己的画作被人剽窃商用。
  新闻一出,动静虽小,却也折损了公司不少名望。父亲知道以后大为光火,派他去那公司主持事宜,稳定局面。
  殷梵过去的那天也是一个晴好的日子,黄历上却说忌出行移徙,诸事不宜。
  他打扮得衣冠楚楚,穿着剪裁合体的西服,随手捞了一个美女来给自己系领带。
  殷大少身边从不缺美女是世人皆知的,他也从不遮遮掩掩,总是带着美女四处乱逛。
  那天他身边也跟着一个风情万种的美女。所以当他在会议室里看到苏笙平时,他心里毫无波动。
  就像是在马路边上看到了一个面目不详的路人乙。要知道路人乙能引起自己注意的只有自己一张惊艳的小脸蛋,显然,苏笙平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可他还是记住了她。因为那天的事情实在太过混乱,当他把五万赔偿款随手扔在她面前时,陪她一道前来的愣头青弟弟突然发了火,把几摞钱拿起来,狠狠摔在了他头上。
  “有个臭钱了不起啊!”
  粉红色钞票纷纷扬扬落了他满头满身,身边的美女见这是个好机会,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了手。
  可她掌掴的对象却不是苏笙平的那个愣头弟弟,而是苏笙平。她今天新做了指甲,指甲上还有挂件,挂件尖利地在苏笙平脸上刮出了几道血印子。
  会议室里安静了那么几秒钟,愣头青几次想动手,无奈对方是个女子。
  而他从小就听人教过,男子汉大丈夫,决不能动手打女人,于是他犹豫了。
  这时他姐姐站了出来,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走到那美女身边,看了她一会儿,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朝她狠狠打了一巴掌,直把她打得站立不住跌倒在地。
  美女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想还手,可要是上去撕扯,殷梵岂不是会觉得她是个泼妇。
  于是她犹豫了,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从地上爬起来,窝进殷梵怀里,哭哭啼啼起来。
  殷梵怀抱里搂着她,眼睛却是抬起来,看着面前的女生。这时候他才发现,这女生一双眼睛生得极美,尤其是冷冷瞧着他时,更是让人心生意趣。
  事情的结尾是殷梵承诺会以公司名义公开向她致歉,并给她合理赔偿。
  苏笙平并没有跟他扯皮,等得到了自己应有的,带着弟弟一起离开了公司。
  她走了,不出意外两个人应该不会再见。他也很快忘记了她,不就是一双眼睛,比她好看的多得是,媚眼如丝,清纯可人,盈盈秋水,我见犹怜,顾盼生辉,脉脉含情,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他如何会被一个小女子牵绊住心神。
  直到那年的寒冬腊月里,城市破天荒一连下了两天的雪,处处笼罩在一片温柔里。
  他的一个发小薛恒从国外回来,去酒吧蹦迪时因为一个妞跟人干起了仗,无意中却伤到一个无辜的人,把那人脑袋砸了个头破血流。
  苏笙平是去酒吧找自己弟弟的,恰巧碰上了那混乱一幕。她过去护着自己弟弟要逃出去,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自己后脑勺上就挨了那么一下。
  薛恒不敢自己去医院瞧她,就硬拉着殷梵让他陪着一块去。
  殷梵在医院走廊里看见了她,头上缠着纱布,映衬着她一张惨白的脸。
  薛恒不好意思地朝她走过去,笑了笑,说:“真是对不住啊,那实在太黑了,我没看清。你放心,你的医药费我都替你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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