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金琰连忙制止,“现下还不能拆,参商万一还没解开呢……”
北顾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抓住了北予的手,紧紧盯着他,生怕是梦一场,再醒来就不见了。
北予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安抚示意道:“你身上的咒痕还在吗?”
“哦对,”千久立马反应过来,跑出去伸手就要去扯北顾的衣襟,“你胸前那道咒痕若是不在就说明已经……”
只是她刚手伸到空中,就被夜纾眼疾手快地推开,“男女授受不亲,让我来。”
只见他毫不避讳地将北顾的衣襟扒开,掂起脚尖往里头仔细地看了眼,见着那光滑白皙的皮肤后,满意地点点头,“确实解了,痕迹都没了。”末了他还用力地拍了拍北顾的胸口,转向众人,一脸正经道:“可以拆。”
“……”
北顾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轻轻替北予拆开白绸。
千久松了口气又给提了上来,捏着自己发汗的手心祈祷。
时隔数百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尽管此刻朝阳柔和温煦,北予还是不适地眯起了眼睛,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双眸。
他眸色轻浅,在朝阳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晶莹剔透,宛如翡翠珠子一般嵌在那精致的脸蛋上,美得让人心醉。
仔细一看,眼睑上还挂着一颗小小的红痣,抬眸不见垂眸见,眼角狭长,别有一番风味。
北顾走到他旁边,抬手替他挡了挡阳光。
这一对璧人站在一起就瞬间点亮了整个屋子,两人虽长得十分相像,但完全是不同的气质,一个清冷一个温润,但不管哪个,都是连看上一眼都会引以为傲的那种。
千久看得赏心悦目,一个劲地傻笑着,就差点没流口水。
夜纾扇子晃了晃,打量着两人,嘴角微微勾起。
“北顾,”北予转头,对他会心一笑,“兄长这次不走了。”
北顾虽然开心,但也不大会表达自己的情绪,点点头,示意他往另外一个方向看去。
北予面容带笑地看了过来,吓得千久立马站直了身子,只觉得他这一笑如沐春风,旁边瞬间开满了花,愣愣地看着迎面走来的天仙。
“方才认错了人,姑娘你不会怪我吧?”
“不不不不,我怎么会怪仙君呢?”千久连连摆手,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默认了与北顾的关系,又慌忙抬头看向他,语无伦次道:“我,那个,我还不是……”
“姑娘不必如此生分,”北予轻轻笑了声,语气温和:“既然都是一家人了,叫我大哥就好。”
千久无措地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北予见状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千,千久。”千久低着头,忽然瞥见北予衣角的一片污迹,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她猛地抬头看了眼那面白色的的画像,又将头拧了回来,颤声道:“大哥?”
“嗯?”北予看向她。
“要不,”千久不敢直视他,“要不我替你接风洗尘,去换身衣裳?”
北予欣然答应,“好啊,我还有好多事情想要跟你谈谈呢,咱们边走边聊。”
两人二话不说瞥下屋子里的人,往门外走去。
千久心怀鬼胎,连连看向他衣摆处那滴淡淡的污迹,回答地心不在焉。
那是她头一回见着大哥时撒到他身上的酱油,真是造孽啊……
金琰站到了北顾旁边,喜极而泣,揉了揉通红的鼻子故作轻松道:“咱大哥这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瞎啊。”
北顾看着离去的两个背影,眉眼里藏着笑意,他声音淡淡,却无比柔情,“嗯。”
一日不到,北家长子回来的消息就像是一阵风似的瞬间刮过了整个仙界,不少人闻风赶来道喜,都快把北氏的门槛给踩断了。
金琰索性大办了个接风宴席,邀请各方仙家,当然也有趁机来套近乎的无关人士,既然是喜庆的日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来滋事儿的,都给放了进来,整个北氏一下子热闹的不像话,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贺礼堆得满大街都是。
千久也不好意思空着手来,提了一大袋子的东西,绕过满地贺礼,来到正在迎客的北予面前,手一伸,将贺礼呈了上去。
北予眉眼一弯,感激不尽:“小久你来啦,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你人来了大哥就很开心了。”
“小小心意,不成敬礼,祝大哥福寿绵绵。”
北予笑盈盈地接过了贺礼,爱不释手地捧在怀里。
“送的什么好东西,还不是花我的灵石,”金琰抱着胳膊,微微侧首往北予手上的东西看去,待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嫌弃道:“就这?黑枸杞?”
这不是拐弯抹角在骂大哥瞎吗?
千久这穷光蛋嘿嘿两声掩饰尴尬,觉得自己的这点东西与地上随地摆放的贵重物件确实不值一提,但好歹也算绑了条丝巾,看起来也得上是个礼物。
“金琰,”北予轻声呵斥道:“不得无礼,小久一片心意,送什么我都喜欢,枸杞多好,清肝明目有益身体,”他将枸杞递给金琰,又道:“去给为兄泡一杯,我现在就想喝。”
金琰捧着枸杞,边走边喃喃自语:“
北予示意千久站在旁边跟他一起迎宾,逢人就说她是自家的人,弄得千久怪不好意思的。
说来北予人缘也是极好,不说那些仙家贵客,就连送葬队都……呸,是吹唢呐的。
那队伍演奏着怪异的曲子,引得众人驻足观望,一行人索呐二胡喧声响彻云霄,刺耳得让千久捂住了耳朵。
真是没有索呐送不走的魂,没有二胡拉不哭的人。
她扭头看了眼北予,只见他脸上笑容不改,将送葬队都请到了宴席里,千久心道不愧是北顾的大哥,遇事坐怀不乱。
那几人哈哈大笑起来,酒杯子碰得乒乓作响,“北大哥,我有生之年还能见着你出来真的是太好了,不然我每年都得去你坟前……啊,不是,瞧我喝糊涂了都,每年都得去你院子门前种上一朵花来悼念你。”
北予客气地举了举杯子,“劳各位挂念了,北予在此敬大家一杯。”
“好!喝喝喝!哈哈哈哈今日我可太高兴了,咱们不醉不归!”
“是啊是啊,终于能见着你本人了都,你都不知道这些年兄弟们隔着那院子连画像都瞧不上一眼有多憋屈。”
“这下好了,园庭门前的那些花我们终于不用再送了。”
千久这才想起之前在院子外面看见的那些鲜花,原来都是北予的友人来探望时给种下的,那么大一片花海,该承载了多少人的祝愿与期冀啊……
她举着酒杯隔空冲北予碰了碰,心中感慨万千,见着他们终于能团聚一块有说有笑,眼角渐渐湿润了起来。
然而在这么热闹的日子里,却有一人孤零零地躺在不远处的树上,目不斜视地盯着人海里的一人。
夜纾将喝完的酒壶随手一扔,双指夹了片叶子,放到唇边,吹了一只曲子。
曲声悠远婉转,在对面喧闹声中显得有几分苍凉。
胖子在下面接住了酒壶,眼泪汪汪地抬头:“这是什么爱而不得的悲惨故事,咱们小殿下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呜呜呜……”
另外一小鬼狠狠往他脑袋一敲,骂道:“胡说什么呢!谁说咱们家小太子失意了!”
“可是娘娘没能吹响骨笛啊!”胖子抹着眼泪,哭喊道:“若是骨笛能吹响,那就代表娘娘与小殿下心意相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是……但是……”
小鬼们面面相觑,嘤嘤嘤忽然哭了起来。
于是一群小鬼骨哭狼嚎喊着,这声音要是搁大晚上在荒山野岭的,定叫人吓破了胆子。
“咱们小殿下这么英俊潇洒,定会让娘娘心动的,不要放弃。”
“是啊是啊小殿下您莫要借酒消愁,您英明神武在冥界迷死多少无知少女,定是娘娘与咱们小殿下相处的不多,还没能发现小殿下的魅力!”
一小鬼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冲夜纾喊道:“小殿下,小殿下,要不咱们将娘娘绑回去洞房?先酱酱酿酿然后再霸道地威胁她留下,听说小姑娘都吃这套!”
“闭嘴,”夜纾吹出的曲子登时变了个调,只是出来解个闷,喝个酒,就成了他们口中的情场失意,烦的不行,狠狠将折扇钉进了地上,喝道:“往后谁还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我拧断他的脑袋。”
第57章 第 57 章
几杯下来,千久已有些醉意,她撑着下巴,仰起那张微微泛红的小脸,盯着对面端坐的北顾,一个劲儿地傻笑,“北顾,我好开心啊。”
开心北顾的大哥回来了,开心被大家认可当成自家人,开心在这来之不易的安适中举杯,她想把这份宁静偷偷攒起来,分给所有她喜欢的人,然后常伴于侧,一同谈笑风生。
粘到唇边的酒杯被人抢走,千久醺醺地眯起眼睛,见北顾就着自己碰过的地方将那杯酒给喝下,她别过头,口干舌燥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心下燥热的不行。
还没醉呢,怎得开始晕乎乎的……
下意识将酒壶端起,想要浇灭这股灼心灼肺的炽热,却再次被北顾夺走。
他冰凉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千久时,激得她心下一颤,目光茫然而流连地追随着他,紧接着这只修长白皙的手覆上了她的脸颊,“别喝了。”
冷丝丝凉飕飕的,十分舒坦。
千久愣愣地看着他,心道果然是千杯不醉,敬了那么多酒还能面不改色,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贴了上去,贪婪地蹭着这股凉意,她的手不过北顾的半个巴掌,轻而易举地就被他反手握在掌心里。
“困了吗?”
以千久的酒量,虽不至于就这么醉了,但脑袋也因此变得迟钝了些,半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北顾轻轻一笑,站起身走过来。
忽然,门外闹哄哄地闯进了一群人,堂上众人纷纷回头,警惕地看向他们。
今日来贺喜的人不少,但都严加筛查过,即便再小的门派也有案册可循,不可能有人溜进来闹事。
千久回过头,见一带着乌帽,体态憨厚像个葫芦似的胖子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到她面前,涕泪纵横,“娘娘!娘娘!求娘娘救救我们小殿下!”
千久认出了这个小胖子,一下子清醒过来,蹭地站起身,忙追问道:“夜纾怎么了!”
后面的小鬼七嘴八舌喊了起来,个个心急如焚:“我们小殿下被人抓走了!”
“小殿下可是冥王的心肝宝贝,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这群小鬼的脑袋定是留不住了,娘娘……”
“求您一定要救救小殿下!”
“慢点说,”千久打断道,将为首那胖子扶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娘娘,我们方才看见一鼠妖抓走了小殿下,”胖子手忙脚乱地起身,抓紧千久的手,眼角瞥到北顾森气凌然的眼神连忙悻然收手,低着头不敢吭声。
千久与北顾对视一眼,心下存疑,“以夜纾的身手,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小妖抓走?你们有没有看错?”
“没看错啊娘娘,小殿下似乎心情不好,拐了个胡同就撇下了我们,等小人们赶到的时候,见他被一小妖给带走了。”胖子募地抬头,颤声回答。
北予跟金琰听见动静,走了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千久有些心慌,“是夜纾不见了。”
“那臭小子平日里不惹事就谢天谢地了,他能出什么事。”金琰皱眉道。
“二殿下?”北予有些奇怪,转向胖子:“可有他什么物拾,北顾懂追踪术,应该很快就能追上去。”
“哦对对对!”胖子一拍脑袋,忙道:“娘娘,小殿下与您的骨笛是相互感应的,您看看能否查探到小殿下的位置?”
千久二话不说将骨笛抽出,在手心燃起灵流,闭上眼睛查探夜纾道气息,眉头拧地紧巴巴,但不过须臾,灵流就暗淡了下来。
“你练了大半个月,连只笛子都使唤不来?”金琰好笑道:“要不要我借……”
“借我点灵力,”千久焦急抬手,伸在北顾面前,诚恳道:“我的不够用。”
北顾轻轻握住了面前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一股汹涌的灵流沿着手臂冲进了千久体内,只见她握着骨笛手上的光芒“噌”一声响是加了油的火焰,瞬间亮起刺眼的光芒,她闭着眼顺了口气:“北顾,太猛了……”
北顾眉眼含笑,滑进了她的手心,悄悄十指相扣,将横冲直撞的灵流控制住。
北予见他那一向不苟言笑的弟弟脸上温韵长存,手肘拱了拱金琰,笑道:“小金子,你看要不让司命算个黄道吉日,尽早把他两的喜事给办了吧。”
“别喊我这个名字!”金琰立马恼羞成怒,“还有,往事莫要再提!”
北予嗤笑一声,看了眼不远处敬酒敬地脚步虚浮的北上陌,“谁让祖师爷喜欢呢。”
“找到了!”千久募地睁开眼,欣喜道:“在东面的一个山洞里。”
小鬼们激动万分,眼神冒光地看向她。
“看来我们得过去一趟了呢,”北予远远冲北上陌挥挥手,北上陌会意走了过来。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金琰正要走,被人给拦了下来,他疑惑地看向北予:“怎么了?”
“你留下,这满堂宾客得有个交代,祖师爷一人应付不过来。”
“小金子?”北上陌提着酒壶醉醺醺地勾上了金琰的肩膀,转向北顾他们笑呵呵道:“你们这些小辈们打打杀杀就不要叫上我这个老骨头啦,去吧去吧,小金子留下陪我就行。”说罢他冲众人晃了晃手上的酒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