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高冷女道士无情抛弃后——第一只喵
时间:2022-05-30 09:17:30

  纪长清蓦地想起过年时观中买那种祭灶的糖瓜,小时候她曾咬过一口,黏黏地粘在牙上,怎么都弄不掉——眼前这人,也像糖瓜。抖开缰绳催马离开,他又追上来:“道长,附近还有几个寺庙,这会子时辰还早,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纪长清看他一眼:“走。”
  这一趟走完,已经是日暮时分,纪长清返回皇城时,宵禁的鼓声也在身后咚咚敲响,贺兰浑将马匹交给仆从,三两步跟上她:“道长跑了一天了,累不累?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几桶热水,泡一泡最能解乏。”
  纪长清没理睬,听见他跟在后面继续说着:“这一趟运气一般啊,除了镜子什么都没找到,不然待会儿我去审审积翠,哦,就是张良娣看桃符时带在身边的宫女,是张良娣从娘家带过来的,我估摸着能审出点料,道长要不要一起去?”
  纪长清回头看他一眼,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么从上元到现在,三天里他顶多睡了两三个时辰,何至于如此精力旺盛?固然她也睡得极少,但她天生异于常人,而他只不过是凡人而已。
  贺兰浑迎着她打量的目光,眨了眨眼睛:“道长看我干嘛?是不是突然发现我秀色可餐,舍不得移开眼睛了?”
  纪长清冷冷回头,眼前又是个岔路口,上清观该往哪边走?
  “这边,”贺兰浑知道,她又认不出方向了,笑着指指右边,“我跟道长这缘分也是绝了,离了道长我性命不保,离了我,道长找不着回去的路,看来老天都舍不得让咱俩分开呢。”
  纪长清一言不发踏上向右的宫道,听见他边走边说:“横着这条大道是永巷,过了永巷就是宫城,外臣未奉诏不得入内,不过前阵子皇后给了我出入大内的令牌,道长要是有事的话就打发人去刑部给我捎个信,我立刻就来。”
  纪长清默默记着路,前面是大业门巍峨的门楼,待要进去时,才瞧见里面黑压压地跪着一大片,尽是衣冠整齐的朝臣。
  纪长清步子一顿,早看见贺兰浑叫过边上的监门卫:“出了什么事?”
  监门卫低着声音:“进谏的,要见圣人,从上午就跪在这里了。”
  进谏的。昨夜武皇后就收到了奏章,今天早朝时,也有许多人上奏,道是近来这十桩命案都是武皇后以女子之身干涉朝政,致使阴阳颠倒,所以才妖异肆虐,更有人提议道,若是仁孝帝龙体不适需要协助,就该让太子协理朝政,而非皇后。
  贺兰浑站在门外,一一看过跪着的众人,尽是绿衣青衣的服色,连个绯衣的都不曾有,五品官员才能穿绯,看来这一波,是打前站的小角色。
  上前护住纪长清:“不用理会,道长跟我来。”
  监门卫领着他们从边侧门洞穿过,一个跪在后面的青衣官员看见了,转回头啐了一声:“呸,奸佞小人!”
  这是说他呢,自打他进了刑部,那帮清流每每都在背后议论他靠着武皇后的裙带关系爬上来,骂他是外戚误国,奸佞小人。贺兰浑笑笑地走过去,忽地飞起一脚:“说谁呢?”
  青衣官员被他踢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大叫起来:“贺兰浑!你无故殴打朝廷命官,我一定去陛下面前参奏你!”
  “奏呗,”贺兰浑嘴角一勾,“怕你就不是耶耶。”
  目光慢慢掠过剩下的人:“还有谁想打?吱一声,我奉陪。”
  众人纷纷低头,像大风压倒的麦穗,贺兰浑笑了下,快步追上纪长清:“道长也不等等我。”
  身后一声喊,不知是哪个官员当先开始叩头叫嚷:“后宫干政自古即是祸乱之始,请陛下以太子协理朝政,禁止皇后干政!”
  接着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声:“请陛下以太子协理朝政,禁止皇后干政!”“请陛下以太子协理朝政,禁止皇后干政!”
  纪长清快步走着,恍若未闻,贺兰浑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先前就有的好奇越来越浓,她一直都是这么万事不挂心吗?尘世间的一切对她来说,是不是都不值一提?
  三两步赶上她:“道长是不是觉得我挺不讲理的?”
  听见她冷淡的声音:“与我何干?”
  贺兰浑点头:“那人虽然挨了打,其实是占了大便宜,被我这出了名的奸佞小人打了,清流们肯定要夸他不畏权势,这可是一条成名的捷径呢。”
  纪长清对于这些事半点兴趣也无,远远看见上清观的飞檐时,忽地听他说道:“我一直在想童凌波跟童宣,这对母子,也是当儿子的想做主,当娘的寸步不让,有意思。”
  他用了一个“也”字,他想说的另一对母子,是武皇后和太子?
  迎面有宦官匆匆赶来:“郎中,积翠死了!”
  死了?贺兰浑看向纪长清,眯了眯眼:“我这才准备要审,人就死了,道长你看,这事情,可真巧。”
 
 
第19章 
  积翠是用裙带吊死在房梁上的,她单独关在东宫后廊的房间里,中午宦官送饭过去时人还好好的,到傍晚再送饭时,推开门就看见尸体挂在那里摇晃。
  纪长清环顾四周,新死的亡魂留下了淡淡的鬼气,房间里气氛有些压抑,除此之外并没有异常,那东西没来过。
  贺兰浑踩在梯子上检查房梁,积翠吊死的那根横梁离地八尺来高,薄薄的积灰上有凌乱的压痕,是人吊上去以后绳套晃动留下的,横梁下倒着一张胡凳,又铺着一张毯子,看样子是踩着胡凳上去,安排停当后踢倒胡凳,因为铺着毯子,所以外面并没有听见动静。
  如果是自杀,那么如此安排,就是不想被人听见了来救,当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贺兰浑下了梯子再看尸体,嘴唇是深深的青紫色,舌头吐出在外头又有口涎,喉头下一道深深的勒痕斜着向上,又在后颈交叉,粗粗一看,俱都符合自缢的特征。
  仵作还没到,贺兰浑卷起积翠的衣袖,伸出两指按了按,体温没有完全消失,肌肤虽然松弛,但还保有些许弹性:“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两个时辰。”
  向看门的差役问道:“两个时辰内有谁来过?”
  “没人,”差役因为紧张,声音有点哑,“郎中吩咐过提审之前不许任何人见积翠,所以某一直老老实实守着门,一个人都不曾放进来过,除了送饭的,但连送饭的也只是送到院里,某检查过再给积翠送进去,谁知道晚上一开门就看见她死了!”
  贺兰浑拽掉尸体脚上的鞋袜,露出皮肤青紫的两只脚,脚尖直直垂着向下,也符合吊死的特征,只是要想确定是不是自缢,还得等仵作来了再做检验——要是仵作能随时带在身边就好了。
  回头一望,纪长清站在窗前,似在出神,忙问道:“怎么了?”
  半晌,听她答道:“有鬼气。”
  贺兰浑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出去,外面的天空黑沉沉的,灯光能照到的边缘泛着淡淡的苍灰色,他肉眼凡胎,除了觉得比平时冷些,别的并不能看出来:“在哪里?”
  纪长清转身往回走:“你看不见。”
  上元夜盘旋在东宫上空的鬼气去而复返,只是比起上元夜那种汹涌翻腾的情形,今夜的鬼气丝丝缕缕,俱都混在空气中,已经与整座东宫融为一体。
  贺兰浑跟在她身后:“原本我还只是有点怀疑,眼下积翠这一死,我反而能确定了。”
  他没再往下说,但纪长清猜到了,他应该是确定了,桃符的确是在张惠手上出的问题,无论积翠是自杀还是他杀,目的都是为了堵住她的嘴。
  只不过杀人,并不能够堵嘴。纪长清轻叱一声:“魂来!”
  贺兰浑下意识地停住步子,见她站在积翠身前,玉管似的指尖三昧真火明明灭灭,迅速在积翠头顶织出一张幽绿符箓,一缕轻烟自尸体顶心慢慢生出,贺兰浑觉得头皮上一麻,分明是骇人的景象,一双眼却怎么也移不开,定定地看住她。
  门外鞋履声动,太子李瀛匆匆赶到,愣了一下:“这是做什么?”
  “嘘,”贺兰浑一把拉过他,放低了声音,“道长在招魂,别惊动!”
  李瀛皱着眉头抽出衣袖,抬眼看时,尸体头顶的轻烟渐渐散开化成人形,容貌形态与地上的尸体一般无二:“积翠?!”
  烟雾中魂魄向他福身行礼,分明就是积翠生前的模样,李瀛脊背上泛出一阵寒意:“积翠,你,你……”
  “积翠,”纪长清开了口,“你如何死的?”
  “奴是自缢。”积翠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泪。
  “为何要自缢?”纪长清追问。
  积翠低着头没再回应,低垂的脖颈渐渐显出勒痕,渐渐又变成深深的青紫色,贺兰浑再顾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前:“是不是有人逼你?”
  烟雾中积翠抬头看他一眼,眼角泪痕还不曾干,转眼化成一缕轻烟。
  纪长清拂袖收走盘旋在房中的阴寒鬼气:“她不肯说。”
  “多半是受人威逼,有所顾虑。”贺兰浑低声道。
  人都已经死了,魂魄还是不肯说,那么能威胁到积翠的,必定是极要紧的东西,她在这世上,什么最紧要?
  李瀛走过来,眉头皱得紧紧的:“阿浑,有线索了吗?”
  “还得再查,”贺兰浑打量的目光依次看过房里的东西,“殿下,积翠平日里对什么最关切?”
  “这,”李瀛摇头,“一个宫女而已,孤也不清楚。”
  “宫中还有没有良娣从张家带来的人?”贺兰浑追问。
  “有,”李瀛叫过侍从,“让吴娘子过来一趟。”
  侍从匆匆离去,贺兰浑慢慢在房里走动,细细查看。积翠是上元当夜就与其他宫女一道关押起来的,昨日他查出桃符后将她单独关押候审,一天两天都不曾寻死,为什么今天突然寻死?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可她独自待在房中,除了看守的差役再不曾见过别人,消息又是怎么递进来的?
  贺兰浑看了眼差役,这些办要紧事的人都是他亲手挑上来的,个个可靠,那么消息到底是怎么送进来的?
  余光突然瞥见门口的食盒——送午饭时积翠还好好的,晚饭时人却已经死了,饭。“午饭是谁做的?谁送来的?什么饭?”
  “午饭是东宫典膳局的王禄送来的,”差役道,“送的是馎饦。”
  “叫今日的掌厨和王禄都过来!”
  差役应声而去,贺兰浑弯腰拿起食盒,两个蒸饼一碟盐齑一碗粥,冬日里常见的饮食,并没有什么不妥,就连午饭的馎饦,也是常见的吃食,机关到底在哪里?
  吴娘子很快赶到,是张惠从家里带来的厨娘:“积翠没有兄弟姐妹,阿耶也死了,就只有一个阿娘在侍郎府管着针线上的事。”
  侍郎府,张良娣的父亲,吏部侍郎张钧的宅第,贺兰浑叫过差役:“即刻传信去侍郎府,让积翠娘过来认尸!”
  向吴娘子问道:“积翠跟她阿娘平日里是否亲近?”
  “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不亲近?”吴娘子叹着气,“当初良娣要带积翠入宫,她阿娘百般舍不得,又想着进宫是长见识有体面的事,这才狠心放手,谁想到竟然……”
  母女两个,相依为命,用来威胁积翠的,会不会就是她阿娘?贺兰浑追问:“关于她们母女,你还能想起什么?这两天侍郎府有没有捎信捎东西过来,或者其他的事情?”
  吴娘子思忖着,又见差役一路小跑奔进来:“郎中,掌厨和王禄带来了!”
  掌厨是东宫用了多年的老人:“逐日吃什么是提前几天就安排好的,写在水牌上按日子做,今日中午定的就是吃馎饦,各处都吃了都没事,不信郎中可以去问!”
  王禄低着头,目光有些不敢看人:“从典膳局里按人头领出来的,送到这里时,看门的不让进,我放下就走了。”
  贺兰浑突然厉喝一声:“抬头!”
  王禄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抬头,见贺兰浑挑着眉,杀气腾腾:“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
  王禄又一个哆嗦:“没,没有……”
  “我想起来了,”吴娘子突然插了一句,“积翠娘做的一手好馎饦,积翠最爱吃她娘做的馎饦!”
  贺兰浑心思急转,大喝一声:“王禄!你送去的是典膳局的馎饦,还是积翠娘的馎饦?”
  王禄张口结舌:“我,我……”
  贺兰浑立刻就明白了:“你掉了包!来人,押下王禄!”
  拔腿就往外跑:“备马,去侍郎府!快!”
  “阿浑,”李瀛一头雾水,紧走几步扬声追问,“出了什么事?”
  “来不及细说了,”贺兰浑跑得远了,“侍郎府怕是要杀人灭口!”
  李瀛还要再问,眼前灰影一晃,纪长清如一缕轻烟,无声无息飘出房门,眨眼融进无边夜色。
  贺兰浑越跑越快,两碗馎饦,王禄领的是典膳局的,半道上换了积翠娘的,积翠吃了馎饦,尝出来是阿娘的手艺——这是张家的威胁,你娘的性命在我们手里呢,闭嘴!
  所以积翠死了,死了以后就连魂魄也不敢做声,因为她娘还在张家。
  能逼死女儿封口,难道会放过阿娘?贺兰浑越跑越急,头上出了汗,热腾腾的,入宫不得乘马,离东宫最近的是重光门,跑到那里才能乘马,再一路奔去毓德坊张家,来得及吗?
  头顶突然传来纪长清的声音:“上来。”
  贺兰浑抬头,她在半空里,脚底下踩着星辰失,碧青澄澈的光芒照得黑沉沉的天际一方清明,她向他伸着手,眼睫低垂:“上来。”
  贺兰浑一把握住,冰冰凉凉,指骨纤细,在他手中。
 
 
第20章 
  耳边有风声呼啸,先前跑出来的热汗结了冰,冷嗖嗖地箍在额头上,口鼻中的热气呼出来,凝在睫毛上眉毛上也化成了冰,贺兰浑紧紧握着纪长清的手:“我一直想着御剑而行肯定威风得很,原来能把人冻死。”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