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高冷女道士无情抛弃后——第一只喵
时间:2022-05-30 09:17:30

  纪长清侧着脸,依旧能感觉到他拂在耳边的呼吸,带着鸡舌香淡淡的辛香气:“不过道长,这件事我悄悄去查,你就别插手了。”
  “为什么?”
  “因为这些年总有人说吴王是冤枉的,请求为吴王平反,皇后并不爱听这个说法,”贺兰浑声音压得很低,“还因为,如今的太子妃徐知微嫡亲的姑姑是当年的吴王妃,出事以后自尽了。”
  纪长清并不很能明白这些曲折幽微的利害关系,抬眼看他,他便又俯低了点,呼吸夹在声音里,轻轻送进她耳中:“徐家手握兵权,跟吴王又有瓜葛,所以太子妃并不是皇后中意的人选,皇后内定的原本是张良娣,太子却在选妃之时,将玉如意交给了太子妃。”
  选妃是以武皇后的名义,将待选的女子召进宫中赏花,李瀛选中哪个,便将手中的玉如意交给哪个,武皇后事先告诉李瀛选张惠,哪知到最后,李瀛却违背她的意愿,将玉如意交给了徐知微。
  都是举足轻重的贵女,又是当着许多人的面,此事也只得如此定下来,徐知微成了太子妃,张惠只做了一个良娣。
  “为着这事,两宫前两年颇有点龃龉,皇后随后就把太子妃的哥哥徐景升调出京城,去蜀州做了刺史,不过太子妃性情温顺,徐家做事也谨慎得很,所以两宫很快又和睦起来。”
  只是这种和睦,是表象还是真实?贺兰浑看着纪长清,平常人听见这种宫闱秘事难免要好奇,可她脸上依旧是毫无喜愠的淡漠,就好像世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毫不相干的。
  那么他呢,三年前那一夜呢?对她来说,是不是也不值一提?
  忽见她抬眼:“为什么不让我插手?”
  “桩桩件件都犯着皇后的忌讳,”贺兰浑笑了下,“我皮糙肉厚的,就算惹皇后不高兴也能混过去,犯不着让你趟这趟浑水。”
  “不必,”纪长清抽身离开,拿起铜镜,“我自会查。”
  沉甸甸一面镜子,正面布满深绿的铜锈,看不出有多少年头,背面高低不平,应该是镌刻的花纹,镜身上有淡淡的檀香气,大约是日日接受香火供奉,沾染上去的。
  先前说死去的八个女子之间并没有关联,其实并不尽然,身为年轻女子,她们闺房中多半都应该有镜子,至少在蓬娘的遗物中,她就见过一面金银平脱的靶镜。
  也许,这就是其中的关联。
  贺兰浑很快发现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怎么了?”
  “镜子,”纪长清慢慢抚过镜子背后的花纹,“死的那些女子,是不是都有镜子?”
  贺兰浑神色一凛:“有!”
  他飞快地回忆着:“蓬娘有一面金银平脱的靶镜,党氏女有一面鎏金菱花镜,刘侍郎之女有一面扬州产的江心镜……”
  款式都不相同。纪长清沉吟着,这样的话,似乎又有点牵强。
  贺兰浑跟她想得差不多:“要是款式一样的话,肯定有问题,但现在又不一样,所以先前我没往这上头想,毕竟这些簪环首饰,镜子梳子之类的都太常见,谁家都能找出来几个。”
  “先收着吧,”他伸手拿过镜子,“回头我找人洗干净了,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出得山洞时,主持僧一脸紧张:“郎中是要拿走镜子吗?就怕接下来寺里又要不安生。”
  “我给你出个主意,”贺兰浑咧嘴一笑,“你求求纪观主,只要她肯出手,怕什么妖魔鬼怪?”
  “这,”主持僧犹豫着,“这里到底是佛门……”
  所以不能让道士做法?贺兰浑笑笑地看向纪长清:“道长你说呢?”
  见她抬眼望着水池,抬起了手。
  灰衣的袖子迎风一展,化成一张巨大幕布,罩住数丈宽的水面,呜!无数鬼影从冰下钻出,呵!梦魇般的低笑声一闪即逝,呀!鬼影尖叫着化为灰烬,纪长清一跃而起正要追上,突然听见贺兰浑的叫声:“道长!”
  纪长清看过去,见他手托铜镜,斑斑铜锈都已不见,镜面如一泓秋水,映照出两张面孔,他和她。
 
 
第17章 
  贺兰浑在桃花中,怀中拥着纪长清。
  她黑发披散凤目微阖,雪白肌肤上泛着淡淡的绯红色,人也似桃花。
  贺兰浑看见头顶上一轮圆月,嗅到山中青草的气息和桃花的清香,他在骊山上,他在三年前,那个让他永远无法忘怀的春夜。
  律动,摇摆,掌控,与被掌控。贺兰浑似是泡在温热的水中,懒洋洋的不太想动,又像是烧在熊熊烈火中,血液沸腾着,满心里憋着一股狠劲儿,便是眼下就死,也要再战一波。
  喘息中他叫着她:“道长,长清……”
  双唇抵住,津唾交融,四肢如同藤蔓,纠缠着紧抱着,不舍得留下一丝缝隙。她在上面,现在是他,她似是不满意,忽地把他推倒,他便躺在地上,任由她纵横驰骋。
  青草倒伏了一地,汁液挤出来沾在背上,她凉滑的长发落在他胸膛上,背心处忽地一凉。
  彼时,他并不知道她是道士,更不知道她的名字。
  疑窦顿生,贺兰浑猛地睁开眼睛,见她伏低了,泛红的肌肤托出起伏的山峦,忽地向他一笑。
  贺兰浑一把推开她。
  幻象骤然消失,贺兰浑抬眼,看见低矮的山洞,冰面不曾化开的水池,和眼前冷冷清清的纪长清。
  她握着铜镜,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方才秋水似的镜面已经变回被铜锈层层包裹的模样,就好像方才那一幕从不曾发生过似的。贺兰浑转开脸:“你看到了什么?”
  “虚空。”纪长清答道。
  可他看到的,却是那样的情景。贺兰浑转回头看着纪长清,她在说谎吗?不,不可能,以她的性子,是不屑于说谎的。
  耳边听见纪长清的追问:“你看到了什么?”
  喉结滑动,贺兰浑咽下余韵后的难耐:“极乐世界。”
  她在怎么可能对他笑?所以方才他看见的,只可能是幻象,他对于极乐世界的幻象。
  纪长清看他一眼,他神情有些古怪,目光还有点躲闪,这让她生出疑问,追问道:“极乐世界里,有什么?”
  见他扯扯嘴角,恢复了平日里没什么正经的笑容:“有道长啊。”
  纪长清脸色一寒,贺兰浑立刻打岔:“所以这镜子,到底有什么古怪?”
  “如果你说的是实话,那么从镜中看到的,应该是自己最想要的东西,”纪长清道,“我一无所求,所以只看到虚空。”
  一无所求,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贺兰浑心里想着,口中说道:“你说蓬娘之所以进山洞,会不会就是为了看镜子?”
  蓬娘看到的极乐世界是什么模样?脱离凌波宅,嫁了意中人?她的意中人是谁,童宣?她在镜中时,也像他方才那么快活吗?贺兰浑伸手搭上铜镜,冰凉潮湿,散发着金属独有的腥味:“要怎么样,才能再看见镜子里的东西?”
  纪长清松手,让铜镜落进贺兰浑手中,她便走近几步,看向一片死寂的冰面。
  她原想唤出鬼魂查问镜子的来历,可那笑声却抢先一步,毁灭了所有鬼魂。那笑声她曾听过,在她以搜魂术唤出张惠最后的意念时,那东西就躲在张惠体内,留下了这样的笑声。
  蓬娘,张惠,舞姬,良娣,身份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再次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连结到了一起,那么剩下的那些女子呢?把她们连结到一起的,是什么?
  “要么你再像方才那样试试?”耳边传来贺兰浑的低语声,他走近了,手中拿着铜镜,翻来覆去看,“看看镜子会不会再变。”
  纪长清也有这个打算,找出镜子变化的秘密,也许就能找到更多线索。扬手拂袖,灵力如同涟漪,无孔不入地包裹住铜镜,时间一点点过去,镜面上依旧蒙着厚厚的铜锈,没有任何变化。
  贺兰浑隐隐有些失望:“奇怪,方才明明就是这样变了的。”
  可刚才还有鬼影,还有那东西,也许触发镜子的并不是她的灵力,而是那些。纪长清思忖着,又听他问道:“刚刚的笑声,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交手两次,她始终不曾看清对方的真面目,这情形前所未有,这次下山遭遇的诡异凶险,比她之前预料的要多得多。纪长清伸手来拿铜镜:“先前在张良娣尸身上,也听过这个笑声。”
  “张良娣,蓬娘,又是她俩。”贺兰浑拿着镜子,有点不舍得给她,“还是我拿着吧。”
  他有些心虚,索性笑了起来:“先前我看见了里面的东西,道长却什么也没看见,也许这镜子要找的人是我呢?留在我这儿也许更有用,况且,我还得找人把上头的铜锈洗掉。”
  纪长清抽走铜镜:“不必。”
  递给青芙:“处理下。”
  那点隐约的失望一点点放大,贺兰浑看着青芙取出赤金囊装进铜镜,想要上前时心中突然一凛,他从不是这种婆婆妈妈的人,就算留恋镜子中那些幻象,可纪长清就在眼前,又何至于对一面镜子恋恋不舍?
  桃花眼眯了眯,低头凑在纪长清耳边:“道长,那镜子,也许能蛊惑人心……”
  “好了!”青芙的声音打断了他。
  她从囊中取出铜镜,镜面亮如满月,映得她灵动眉目纤毫毕现,贺兰浑连忙提醒:“小心!”
  入镜的情形并没有出现,青芙翻过正面,露出背面镌刻的龙虎龟雀和二十八宿,镜钮边又有一个弯弯曲曲的蝌蚪文字,贺兰浑认不出来,向纪长清问道:“什么字?”
  纪长清垂目看着:“穸。”
  穸,黄昏时下葬。
  葬的是谁?
 
 
第18章 
  “葬的,没准儿就是那些想去极乐世界的人。”贺兰浑走出门外,又回头望着菩萨寺飞檐重重的屋脊,吴王府从前的轮廓大致还在,青灯古佛却已经取代了曾经的钟鸣鼎食,“那玩意儿极能蛊惑人心,让人看一眼就一直心里痒痒的惦记着。”
  就像他,明知道是幻象,明知道有问题,却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味着身在其中的感觉,甚至觉得再进去一次也不是不可以——当初的蓬娘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蓬娘的死,跟这镜子有没有关系?
  纪长清并不能体会这种感觉,世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只是自然存在而已,无所谓失去,也无所谓得到,那镜中茫茫一片的虚空,正是她心境的写照。冷淡答道:“只因你心志不够坚定。”
  “那完了,”龙脑香气忽地近了,贺兰浑低头靠向她,“我心志一向很不坚定,从来都抵挡不住诱惑,这镜子我拿了摸了,里头的东西我也看了,下一个死的,多半就是我了!”
  纪长清冷冷躲开:“死的都是女人。”
  “但也没说只能是女人呀!”贺兰浑拉过白马交给她,自己解开了五花马的缰绳,“我要是死了道长可就麻烦了,刑部那帮人又懒又蠢,一准儿把这案子推给大理寺,到时候多半是裴七接手,裴七那人我最知道,心眼小办事又不行,啧啧,道长,你要是跟他共事,一准儿烦得你天天想揍他!”
  纪长清翻身上马,抖开缰绳:“那又如何?”
  “那就不如保住我的性命,还是使我更顺手些。”贺兰浑笑嘻嘻地的,“再说裴七也没我后台硬胆子大,比如这菩萨寺,我说封就封,裴七他敢吗?他也没这个本事啊,一道道奏折递上去,等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纪长清勒住缰绳:“你想如何?”
  “道长得保护我,”贺兰浑从马背上靠过来,眉眼弯着,亮闪闪的,“从现在起,咱俩一时一刻也不能分开,绝不给妖孽任何可乘之机!”
  纪长清知道他是在找借口。对于别人的心思她或许不懂,然而她很清楚眼下他的想法,他就是要缠着她。是因为三年前的事吗?可按照俗世的说法,男人们对这种事,原不至于如此在意的。
  那镜子确实蹊跷,也犯不着眼睁睁看着他死。纪长清叫过青芙:“放那俩出来。”
  青芙取出赤金囊一倒,啪啪两声,周乾、朱獠落在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贺兰浑咦了一声,见纪长清指着他吩咐道:“跟着他,别让他死了。”
  又见那两个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是!”
  就这俩货?贺兰浑瞧着周乾枯树皮一样的脸和朱獠黄澄澄两个大龅牙,笑着摇了摇头:“道长待我真好。”
  “过来,”他勒住马叫过两人,“你俩在城里一定有不少相识吧?像你们这种,能办那些人办不了的事的。”
  像他们这种,不是人的,方便打探消息的。贺兰浑思忖的目光来回看着他两个,末了停在周乾身上,压低了声音:“你去张良娣家里探探消息,悄悄的,别让任何人发现,看看他们都说了什么,家中有什么人走动。”
  周乾偷偷瞧了眼纪长清,见她没有反对,这才点头:“什么时候去?”
  “现在,”贺兰浑咧嘴一笑,“快去,明天一早给我回复!”
  周乾紧走几步,很快汇进人流里不见踪影,贺兰浑从怀里掏出蓬娘那本《金刚经》,摊开了搁在朱獠面前:“看清楚了吗?看清楚了就去查查这玩意儿从哪儿买来的,去!”
  朱獠嘟嘟囔囔不想动:“这么大的洛阳城,上哪儿找去?”
  眼前金光一闪,贺兰浑摸出个金花生对着他晃了晃:“找到了,就再赏你几个。”
  “得咧!”咧字的余音还没散尽,朱獠早已撒腿跑得不见人影了。
  纪长清冷眼看着:“你把他们支走,这会子你又不怕死了?”
  “怕呀!”贺兰浑一拍大腿,“但也不能为了怕死耽误查案嘛,我这个人一向都是一心为公。”
  他嘴上说着怕,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儿害怕的意思:“再说还有道长呢,我只管跟着道长,难道道长能眼睁睁看着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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