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道:“哎哟,谁把我们说的这么坏,我们可都是良民啊!”说罢想要来拉阿颜。
阿颜闪身躲开,又道:“你们昨天还抢了几个孩子的钱,这事你们认是不认?”
男人哈哈大笑:“抢钱?我们又不是土匪,只有被‘孝敬’的份,怎么会抢钱!你去这周围打听打听,这条街没我们照拂,有几个能有安生日子过?给我们‘孝敬’,那是他们的孝心!” 男人说罢一把拎起身旁小贩的后衣领,道:“你来跟小美人说说,爷爷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被抓的小贩是个瘦弱的男人,他双脚勉强站着,对问他的话只得不住点头。围观的百姓噤若寒蝉,无人敢说些什么。周围百姓又惊又怕的模样让阿颜心中了然,开口道:“如此便当你认了。”
男人继续大笑:“小美人,跟哥哥我去个好地方,到了以后小美人让我们认什么,我们就认什么。”
阿颜没理男人的话,抬脚向他走来。一只感受到阿颜身体里的力量越发的强,它扑腾着翅膀离开阿颜落在了小洼的帽子上。只见阿颜在男人面前停下,而后垫着脚去够男人的手腕。没人知道她要做什么,连那人也在心里纳闷。正纳闷着,突然一股大力从手腕处传来,他忍不住惊叫一声,随后吃痛的甩开了小贩的后衣领。被抓的小贩失了平衡,阿颜伸手一捞,便帮他站稳了脚。
“你!”男人捂着手腕说不出话。他身后的几人也上前来,其中一人一巴掌向阿颜挥来,骂道:“臭丫头使阴招,竟然伤我大哥?”
阿颜这次没有躲开,她等着那人的手到了跟前,直接抬手握住那人手腕,随后反向一扭,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嚓’,那人便痛的瘫倒在地,一边哀嚎一边满地打滚。剩下几人面面相觑,下一刻竟然一起扑了上来。阿颜对于打架是没什么经验的,然而她身子灵活,闪身躲开一人后,抬脚瞄准迎面扑来的另一人的心口,只可惜她个子不高,一脚没踹到心口,却踹在了那人的肚子上。被踹之人可是刚刚从酒楼里出来,这一脚让他的胃里瞬间翻江倒海,登时捂着肚子,脸色难看跪倒在地。
阿颜见这招有效,于是对着另外几人一人一个窝心脚踹了出去。最开始的高大男人捂着手腕原本还想上前,见阿颜转过身来也是怕了,对着抬脚的阿颜大呼道:“别、别踹肚子!别踹肚子!”
阿颜摇头,轻声道了两个字“不行”,毫不犹豫的一脚踹了出去。
几个大汉倒地不起,围观百姓瞠目结舌。
领头的男人“你敢动我?你可知我是谁!”
阿颜点头:“地痞流氓。”
男人忍着胃里反酸的难受感觉,继续道:“陈知县陈大人是我姐夫!你敢如此放肆,我姐夫定然不会放过你!”
阿颜扭头问小洼:“陈知县?”
小洼从怔愣中回神:“是安源县的父母官。”
“父母官?”阿颜重复道:“那就是负责照看城中百姓的官老爷咯?”
小洼抓了抓头:“嗯…原应是这样,只不过陈知县他…他并不理会这些事。”
正说着,远处有嘈杂声传来,往那边一看,就见几个衙役打扮的人向着这边大步走来。
地上捂着肚子的男人放肆的大笑起来:“瞧见没有,帮我的人来了!”
小洼见状,连忙拉起阿颜的手往反方向跑:“姐姐,姐姐我们走吧!官差来了,他们是一伙的!”
阿颜不以为意:“跑什么,有我在,你不必怕他们。”
方才的小贩突然靠近阿颜,低声道:“姑娘,你还是快跑吧!”
人群中也传来劝声:“是吧,小姑娘,别跟他们来硬的,官差不好惹!”
阿颜没再出声,她拿走了落在地上的钱袋,而后便随着小洼穿过人群离开了。
远处人群外的马车里探出一人,对着马车旁站着的矮小男人问道:“陈知县,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陈知县恭敬回道:“曲大人放心,闹市中百姓常有口角,下官已经派了人去驱赶,马上就能让出路来。”
马车内被称呼为曲大人的便是府尹曲怀义,曲怀义点头,转身前又吩咐道:“不要直接驱赶,叫人好好询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陈知县应承道:“下官定会派人查问一番的,曲大人,咱们先离开这吧。”
曲怀义点头,身子缩回了马车,他转头对坐在车内的男子道:“陛下恕罪,已经派了人去前方疏通道路。咱们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运河的施工地了。”
男子点头,他看上去有些疲惫,轻轻咳了几声后道:“朕这次出行并不愿声张,来看运河的进程也只是顺路而已,毕竟交于你办的事,朕一直很放心。”
曲怀义道:“陛下打算停留多久?”
“最多两三日。”自己只能耽搁这两三日。而这一停,不仅是为了找出那个莫名出现又消失的女人,还为了确保自己此次的行踪没有暴露。
曲怀义闻言道:“早上收到陛下的口谕,臣便让在府中人将一切打点好了。陛下舟车劳顿,实在不易太过操劳,前面不远就是安源渔村,我们过去至多半个时辰,陛下看过后,便回臣的府上休息吧。”
男子皱眉:“安源渔村?咳咳…运河为何会经过安源渔村?规划运河路线之时,安源渔村并不在这条线上。”
曲怀义回道:“臣曾亲自带人沿着运河路线勘探过,这安源渔村地势低洼,若是将运河的行径向北改道二十里至此地,便不再需要绕过山峰,开凿岩石,工程便可缩短数月有余。”
男子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只是问道:“那里的百姓如何安置了?”
曲怀义答道:“陛下放心,臣上奏运河改道一事时,已经替安源渔村的村民,求得了每人五两银子的安家费。村民们早已在一年前全部顺利迁出了渔村。”
男子沉默不语,这奏折他从未见过,想来,这改道二十里的‘小事’,在呈到自己跟前就止步了。他不再追问,摆了摆手,道:“去看看吧。”
第5章 运河
“小洼快别哭了,姐姐的袖子快不够用了。”阿颜一边说着,一边扯着自己的袖子给流泪的小洼擦着眼泪。男孩的脸太脏了,和着眼泪被阿颜抹的花了脸。眼看着原本干净的袖子上各有了一团污渍,小洼这才收了声,泪眼婆娑的望着阿颜:“姐姐,神仙姐姐,求你救救我爹爹吧!”
-哄一哄他呀,让他别哭了。
阿颜对着小洼这可可怜怜的模样为难起来,母亲是如何哄自己的?她想了想,弯着身子用头抵住了小洼的额头,而后轻轻蹭了蹭他,柔声道:“乖哦,小娃娃,姐姐肚子饿了,跟姐姐一起去吃东西好不好?
见小洼点头,阿颜将小洼又瘦又小的手握在手心,带着他就近来到了一个混沌摊子。馄饨摊子的老伯见二人都有些狼狈,好心的拿来两条浸湿的巾帕递给阿颜。阿颜取了一条想要给男孩擦脸,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的侧头躲过,伸手接过巾帕自己擦拭起来。随着一下接着一下擦拭,男孩的轮廓逐渐显现出来,是一长蛮清秀可爱的脸,皮肤黝黑,眼睛大且有神。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
小洼闻言,眼眶又泛了红:“姐姐,你这样厉害,一定能帮我救出我爹爹。”他忍着难过,断断续续的将自己的所求讲了出来。原来小洼看着瘦小,但今年已经十三岁,真名许浩然,他出生在城外安源渔村,母亲早逝,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靠打鱼养活他们爷俩,生活安稳。虽说父亲只是个识字不多的粗人,却坚持送男孩去学堂念书。因为父亲说,母亲生前很喜读书,说是书能教人辨是非。
约是两年前,朝廷下令修建运河。运河乃是三国联手修建,西始于赤炎国,途径宇安国,东至沿海的轩祁国直至外海,而茫茫大海的另一边,便是富饶美丽的千岛国。赤炎国地处内陆,疆土辽阔,土地肥沃,是粮食大国。轩祁国则连接外海,水产富足,然而土地却不利农耕。赤炎与轩祁两国早有修建运河的意图,而宇安国位于两国之间,是运河的必经之处。若是运河修建完成,赤炎与轩祁两国许诺每年向宇安国上缴关卡税,而宇安国也更方便得到两国作物。于是三国联手修建了一条横亘万里的运河,意在造福三国百姓。
这本是好事,然而一年前,运河却突然改道迁至小洼的村子。官府派来了人,给了村民每户仅二两银子安家费,短短三日内便将村里的人都赶去了其他地方。期间也有一些想要反抗的村民,后来被打怕了,渐渐也就作罢离开了。小洼的父亲固执,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最后官府差衙役把小洼父亲不知带去了何处,自那日后小洼再没见过父亲。小洼去过衙门好多次,不仅没人理他,每次去还会遭人打。之后无家可归的小洼变成了小乞丐,遇到了阿颜。
小洼带着哭腔哀求道:“只要父亲能回来,其他都无所谓的。只要再见到父亲,我定能说服他和我一同离开。”
阿颜沉默的听完,而后开口道:“小洼我问你,这运河修起来,是好还是坏?”
小洼垂下脑袋,小声答道:“学堂的先生曾说过,这运河将会是百姓之福。不仅是宇安国,就连赤炎与轩祁的百姓都会世代得享福泽。只是在最初朝廷的公告上,运河的路线并不途径村子。可谁知,运河修到一半,竟然会改道来到村子。”小洼顿了顿,又道:“从头至尾没有一点商量,家中无论三个人还是五个人,只有二两银子,不离开的就会被打,房子砸了,井口也被堵死了。”
阿颜又问:“抓你爹爹的,可是你口中那个父母官?”
小洼答道:“抓人的衙役听令于知县大人,但运河修建一事是府尹大人负责,所以我不清楚到底是谁抓了爹爹。我曾有同伴进过大牢里,但是他并未在那里见到爹爹,所以爹爹如今到底在何处,我不知道。”
阿颜思索片刻,又问:“那个府尹大人是不是官职最大?你知道他在哪吗?”
小洼点头:“是,我知道那府尹大人最常去工地上巡查,等在那里一定能见到他。我听闻这府尹大人是个好官,想过去求他,可…像我这样的乞丐,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既然你说那父母官不管事,那我们就去找那个更大的官!”
小洼听了阿颜的话,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阿颜顿了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爹爹为何执意不肯离开?”
小洼低下头 :“爹爹说,他不能留娘亲独自一人在这,娘亲一个人会怕…”
阿颜伸手擦去男孩还挂在脸上的泪,柔声说道:“先吃饭吧,吃饱了我们一起去寻你爹爹。”
吃过饭后,二人一鸟来到还在动工的渔村外,通向渔村的道路已经被封锁,他们能够看见正在施工的运河,但是再往前却是不能了。小洼指着里面停着的马车,激动的对阿颜耳语道:“阿颜姐姐,那就是府尹大人的马车!”
阿颜点点头,对着那正在休息的马儿低低的吹了个口哨,声音很小,只有站在身边的小洼听得见。小洼看见,那马儿瞬间抬起了头开始四处张望。小洼觉得不可思议,阿颜对着小洼眨了眨眼,又连着低低的吹了几声。这一次马儿终于看到了他们,那马一见阿颜,竟带着马车一同直直向着阿颜走来。一旁的衙役傻了眼,反应过来后连忙去拉,可是马儿力气大得很,完全不理会衙役的训斥与阻止,拉着马车径直停在了阿颜面前,任谁也拉不开。
阿颜往里面瞧了瞧,马车是空的。
喧闹声引起了挖凿工人的注意,很多人停下手里的活往这里看。曲怀义原本站在工地边上,远远见到自己的马车往外走,他招衙役来到他跟前,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衙役回道:“外面有个姑娘带着个孩子说要求见大人您,我们试着赶她离开,可是那姑娘一走,马就带着车跟着,拉也拉不住。马车是大人您的,我们也、也不敢用鞭子。”
曲怀义微微蹙眉:“她可说了是什么事?”
衙役有些问难的不知如何作答,这时知县小跑过来,道:“乡野丫头罢了,大人不必费神理会,让下官过去处理便好。” 说罢他转头对着衙役嚷道:“一匹马你们都管不住!多叫几个人过去!”
曲怀义摆了摆手,道:“我府上的马跟着她,许是认识她,既然这样,将她带过来我见见她。”
衙役领了命,跑着出去了。不一会就带着阿颜与小洼来到了曲怀义与陈知县跟前。曲怀义打量两人,一个是小乞丐模样的男孩,另一个则是肩头站着一只小鸟的奇怪少女。
而阿颜这时也在打量他,比起他身旁那个白胖的矮小男人,她面前的这人长着一张常被风吹日晒的脸,他额头眼角皆有深深地纹路,唇上有须,肤色黝黑,头发整整齐齐的束在冠下,却依旧看得到隐隐白丝。男人目光沉稳坚定,阿颜喜欢这样的人。
曲怀义看着两人,确信自己并没有见过他们,于是开口问道:“姑娘是为了何事要见我?”
阿颜还未开口,身旁的小洼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高呼道:“求大人放了我爹爹!求大人放了我爹爹!”
曲怀义不解道:“我并不知你爹爹是谁,又何谓放了他?”
陈知县趁机道:“大人,这乞丐的话不清不楚,此事还是交给下官吧,下官将他带回衙门好好审问一下,再来回禀大人可好?”
在曲怀义听来,陈知县毕竟是这里的父母官,他的话也有道理。刚要点头,便听小洼继续大呼:“大人!我不是乞丐!我是这安源渔村的村民!我的爹爹一年前被官差带走,至今下落不明,求大人救救我爹爹!”
陈知县有些急了,厉声道:“小乞丐胡言乱语,把他给我带下去!”
“慢着。”曲怀义制止道:“让他说下去。”
这时有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阿颜的视线中,那人似笑非笑,低沉着声音对阿颜道:“小女娃,我们又见面了!” 说话的这人正是殷玖,阿颜见了殷玖,脸上竟然现出欣喜,她抬头四处张望,果然在堤坝之上见到了那位林公子。他今日披了一件银白底绣青色祥云纹的披风,整个人隐在一团淡淡的雾白当中,即使有风来,也不能将那雾气吹散。那是只有阿颜能够看到的颜色,是他着在身上的真龙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