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艾米,妈妈讨厌她,恨她,妈妈不再亲她,搂着她,陪她玩耍,陪她睡觉,为她做好吃的饼干披萨,妈妈天天凶她,骂她,打她,还把她关在阁楼里。
错,全是艾米的错。
可是,她还是希望艾米能回来……
“如果你是仙女,你能把艾米带回来吗?”
仙女没有答应她的要求,但仙女说带她离开阁楼。
仙女真漂亮,像妈妈一样温柔……但仙女说谎了,她离开了阁楼,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骗子,全是骗子,所有的人都是骗子。
妈妈,我好疼……
妈妈,不要打我了……
妈妈,不要走……
妈妈……我饿……
她紧紧咬住发紫的嘴唇,全身佝偻在一起。
她已经许多天没吃东西了,奥丽娜丢弃了她,她只有在饿到极致的时候才偷偷跑到屋外向那群大人索要食物。
她不懂羞耻和自尊为何物,但那群大人看她的目光刺痛了她的心脏。
在那种赤裸的施舍而怜悯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能听到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玻璃珠子掉落到地面的声音,清脆的破裂声,无数的透明尖锐散列到四周。明明没有强烈的光线,但细碎的玻璃尖却耀闪出一种令她不忍直视的激烈光线——深深的灼痛了她的眼睛。
许久许久,每次的乞讨,她都能听到玻璃珠子破碎的声音,一颗……两颗……无数颗玻璃破碎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行走在这些玻璃碎片上面,脚下一片血肉模糊,她觉得疼,很疼,疼得她无法落泪,她直直往前走,每行一步就会掉落一颗玻璃珠子,好多好多的玻璃珠子掉落,破碎。
然后,那个骗子仙女出现了……
仙女捧着破碎的玻璃珠子对她说,会带她去日本——
她摸上仙女的脸颊,温热的水珠顺着手指滑落到掌心——这是泪,仙女的泪水,仙女为她流的眼泪……
是遇到了魔法,遇到了奇迹,泪珠抚平了她的伤口,在渐渐愈合那颗颗破碎的玻璃珠子,她觉得疼痛一下子就飞远了,她牢牢抓住仙女的手,不想放开,不能放开,她想停止时间,让一切的美好永存于此。
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仙女再度离开,面前温柔的仙女的脸庞变成了奥丽娜妖艳的面孔。
“啪啦——”巨大的破裂声,震得她耳膜剧痛,仙女走了,被仙女捂合的碎片被奥丽娜夺走了,她笑着,用力的,狠狠的,毫不保留的砸碎了那颗脆弱的裂片。
细碎的,晶莹的,玻璃的光芒,萦绕在她的身边,慢慢的,慢慢的沉淀……
“这是你的孩子?”
“是啊。”
“借我们玩玩?”
“哈哈,随便你们。”浪荡的随意的口吻,她木然瞪大了瞳孔。
她看着三个方才还狎玩奥丽娜身体的男人走向她……
“不要,不要……”她尖叫的逃跑,挣扎,反抗,哭泣,咒骂……
奥丽娜,奥丽娜,难道我不是你的孩子?——
沉寂的玻璃碎片瞬间长出数尺尖锐,锋利森然,尖锐乖戾。
她无声质问神情涣散的奥丽娜,冰冷的眸子充满了怨怼和毒辣,她看着那个女人开始全身颤栗,面孔狰狞,却又突然媚笑如花。
女人用她水蛇般的身子缠在那三个男人,淫惑挑逗:怎么,我还满足不了你们,需要这种下贱的胚子安慰你们?
再下贱,不也是你的种?男人语气淫狎,不安分的手伸入女人的下体,得到女人淫浪的回应。
他们终究放开了她……在女人的挑逗下继续先前的淫靡。
她抱住自己,没有发抖,没有愤怒,没有吼叫。
她静静看着他们,看着女人妖媚的面孔,看着女人放荡的行为,心底的尖锐被筑起层层钢筋,固若金汤!
从那天起,女人才叫真正的丢弃她。
女人不再带她淫亵的朋友来这里,不会在她面前吸食毒品,不会毒打她咒骂她,女人完全漠视了她。
然后的一天,她醒来,就看见女人对着她笑。
散乱的头发,恶臭的体味,疯狂的面孔。
女人对她笑,叽叽的笑声像是索命的小鬼,她冷冷注视女人,不为她越看越愚蠢的笑容而动怒,女人倒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殴打她。
“贱人,杂种,谁准你这样看我?你这个小贱种,和你那个该死的父亲一样!你还我,你还我艾米,你还给我……”
多年的淫靡生活让她体力不支,未动几下已经气喘如牛。
她推开女人,冷漠离开,却被她尖锐的叫声阻止。
“黑泽——你是魔鬼,你是魔鬼!”她疯狂的大哭大叫,“你毁了我的一切,一切!”
黑泽……
她回头,看着她。
“哈哈哈,你毁了我的一切,你和你该死的儿子毁了我……”她哭着笑着,从
衣内掏出一把手枪。
她眼神涣散而怨毒,五官狰狞而可怖,她咧着红艳的唇,盯着自己手里的枪支,无声的泪水顺着她的双颊滑入唇角,似喃非喃:“魔鬼,你们都是魔鬼……”
女人重复那句话,神情已不似一个正常的人。
魔鬼,我是魔鬼,你又是什么?她缓缓抬高下颚,从上睥睨渐渐痴傻的女人,眼神里的恨丝毫不比方才女人的少。
像是感觉到了她视线的怨恨,女人突然全身一凛,涣散的瞳孔寻回了焦距,她举起手枪对准她,狞笑张狂:“死——你们都该死——黑泽你该死——”
女人颤抖着,全身的力气似乎都集中在了扣扳手的双手上,她面部肌肉神经质得痉挛着,五官都放佛脱离了自己的位置,整张妖艳的脸蛋扭曲成丑陋的怪物。
她看着枪口,没有躲开,没有逃跑。
她看着女人,眼眸中的恨早已沉淀在瞳孔的色彩之中。
女人恨她。
她不恨女人。
她,要比恨,更加的愤怒,悲怨!
她愤这苍天不公,让她才出生就得不到父母关爱。
她怒这女人善变,让她没好好享受几年母亲疼爱就被推入深渊。
她悲这社会畸形,道德沦陷,人心不古。
她怨这自身渺小,心有不甘,无力回天。
她若死,就让她囚禁于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否则,她再世为人,定让这世界为她承载的黑恶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看着女人缓缓扣动扳手,笑了。
然后,女人也笑了。
女人倏然睁大瞳孔,突出的眼珠带着丝丝红星,她发出类似恶鬼的叽叽笑声,像是进行夺取他人性命之前的某种邪恶的仪式,她笑着,比哭还难看,“萨默尔……萨默尔……”嘴里喊着这个古怪的名字,她目光开始变得浑浊迷澄。
突然,女人扑到她的面前,在她还没反应前,女人的左手抓起她的右手,然后按在她自己的右手上,就着扣扳手的姿势,女人借她的手,抵着自己的脑袋——咧嘴微笑。
当嘴角上弯的弧度超出人类的可行范围时,从枪口“碰”的一声射击出索命的弹头。
她怔忪而立,血液和脑浆喷了她一身。
女人靠倒在她的身上,不堪支撑,滑落。
血……很多很多的血……
她痴痴望着自己的手,就是这只手,在女人的牵引之下,开的枪。
血流到她的脚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那般……艳丽而闪耀。
萨默尔?萨默尔!
她捂住脸,大笑——她怎能忽略女人临死前那眼神?
奥丽娜,奥丽娜,你果真才是真正的魔鬼——
即使是死了,也要把你的怨恨移接到她的身上?
但是奥丽娜,或许你是对的。
笑够了,她放下手,冰冷的眸子睨视女人的尸身,冷酷的五官像是面对着无关紧要的东西——仇恨和杀伐会是他最强大的武器。
他将为世人敞开一扇最美妙的——地狱之门!
第39章
“啊——”从噩梦中惊醒,兰倏然坐直,全身都是冰冷的汗水。
一直在门外守候的男人听到声响后立马开门而入,却见兰直愣愣的坐在床头,双目呆滞,男人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慌张的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醒了?真醒了?”
不能怪罪男人的质疑,兰此段时间整整昏迷了一个星期,即使他们请来了全美最好的医生,但他们的口吻都很一致——病人没事!
问题是,如果没事,为什么人一直处于昏迷?
对于这个问题,外科医生真的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毕竟病人身上真检查不出啥毛病,可偏生就是醒不来,而且这一星期以来,病患总是时不时的尖叫哭喊,甚至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突然坐直,等他们来检查后,又发现病患懵懵懂懂的,仿佛梦游一般。
如此反复折腾一星期,耐性再好的人也经不起考验,况且男人可不觉得自己脾气有多好。
兰听到男人的疑问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微微一怔:“伏……特加先生么?”
伏特加一呆,忘记了呼吸,等脸憋红才赶紧喘了几口粗气:“你醒了?你确定你醒了,喂喂,你别再睡死过去了啊!我叫人,我立马叫人!”
他有些语无伦次冲出门外,没会儿又冲了回来,气急败坏的嘟喃:“该死我这猪脑袋,有护士铃这么便捷的玩意都不懂得利用。”他冲到兰的床头,猛戳护士铃,墨镜下的眼睛也不知是盯着护士铃还是防着兰以防她又昏过去。
兰还有些心有余悸,她做了个梦,一个很久的噩梦。
但那个梦,身临其境。
直到现在,她还能感受到梦境带给她的痛苦和憎恨。
兰环住自己,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伏特加。
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静静。
很快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就来了,他们为兰做了一系列的诊断,直到医生斩钉截铁的肯定病人已无大碍才被伏特加放行。
等人一走,伏特加对兰说:“爱德华是个优秀的医生,有他做保证,那你想昏也昏不了拉。”
兰扯扯唇,没有说话。
“你别多想,好好休息。”踟蹰了一下,伏特加说,“我们老大……”
兰心尖一抖,闭眼。
伏特加搔了搔脑袋,不知道对方的反应寓意为何,讪讪补上:“他最近很忙,没时间来看你。”顿了顿又紧张补充,“你可别出啥岔子啊,否则我十个脑袋都没得救。”
兰睁眼,看向伏特加。
这个人,长的一点都不凶神恶煞,甚至有点呆头呆脑的可爱。
兰微微动唇:“谢谢。”
“不用谢,你别给我又昏过去就行了。”伏特加撇了撇嘴,突然将病床头案几上的枯萎蓝玫丢入垃圾桶,并自言自语,“再去换几株新鲜的……”
兰斜眼扫视蓝玫,没有说话。
**
这里是美国。
那天晚上发生的黑社会性质的武装冲突性质太过恶劣,为了不给社会带来太多恐慌和对政府造成压力,日本方面封锁了全部消息。
而同一个晚上米花町火灾经过警方的严密排查锁定为人为纵火,但因为在失火现场发现一具黑社会头脑的尸体而被警方定性为与码头的武装冲突是一个性质的黑社会事件。
因为日本宵会和萨默尔协会的重要头脑身忘,加上黑衣组织有意的胁从引导,日本方面联合国际刑警破获摧毁两个黑道组织也就顺理成章。
尽管宵会和萨默尔协会被摧毁,但事实上警察并不能在两个组织内缴获重要的情报和资源,在他们破获之前,黑衣组织的各方精英早已转移了两组织的资金和重要资料。
从此,在黑道界呼风唤雨二三十年的两个黑道组织,正式灭亡。
这件事在国际上引起巨大反响。
兰仔细阅读伏特加为她找来的几份华尔街日报,虽然她的英语并不出色,但还是能大致读懂新闻的意思。
这几天,她过的很迷幻,仿佛自己还处在梦中,只是每次伏特加的大脸庞总是时不时的提醒着她,此刻她正清醒着。
兰放下报纸,盯着案几上的蓝玫出神,这几天,她知道了很多事。
比如那夜之后,她就陷入了昏迷,然后那个男人带她来到了美国。
比如那个叫萨默尔的老先生是个黑道教父。
比如她现在所待的地方,是那个男人在美国的“家”。
还有比如伏特加是个细致入微的粗人,他种的蓝玫很漂亮。
这座美国乡村式的小别墅外面是一大片的花圃,花圃里满满的蓝玫迷人心醉,伏特加告诉她,那些都是他种的。
他是个种花高手。
种花的人必定也是爱花的吧,爱花的人,必定是好人吧……
兰出神得望向窗外,蓝绿的海洋让她想起了什么。
“我能出去吗?”
问向打瞌睡的伏特加,得到伏特加严肃的摇头。
“我就去下花圃,你种的花很漂亮。”
伏特加面露骄傲,有点小兴奋:“你也喜欢蓝玫。”
兰一愣,笑着摇头。
伏特加推了推墨镜:“这样啊,可我们老大好像只喜欢蓝玫,当初啊……”没说下去。
伏特加有些自讨没趣,兰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他那,怎么可能会听他心里的一些小牢骚呢?
他一直奇怪老大为什么把他弄到他身边,曾经他很傻的以为因为老大相中了他种花的技术,当然,也只是一瞬间有这种感觉而已,毕竟老大的心思啊很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