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听了梁以蘅的话,这才算是放下了心,拉着梁以蘅的手道:“梁小姐,我们二姑娘这次真的是多亏你了。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梁以蘅挂着春风般的笑容,握着邢夫人的手,不亢不卑:“夫人客气。这都是以蘅该做的,又何谈酬劳感谢呢?”
邢夫人自是又将梁以蘅一顿好夸。
梁以蘅站了起来,又朝着贾母客套了几句。便环视着屋内众人,笑道:“既是来了,我也就不急着走。不知贵府可还有抱病之人,今日我便一同诊治一二好了。”
贾母自是知道梁以蘅的本事。更何况梁家大小姐上门,若是传出去,于文人中,对家族本身也是一种荣誉。
又想到秦可卿这些日子身子越发不好,眼看着就快要不行了,便开口道:“既然梁小姐如此仁厚,那老身也就再厚着脸皮叨扰梁小姐一番。”
梁以蘅连忙弯了弯身:“老太君请说,以蘅定是全力以赴。”
贾母见梁以蘅如此尊重她,心中也就有了几分不可言喻的得意,再次开口,便是有些威重:“老身的重孙媳妇秦氏,自打过了年,身子是每况愈下。这补品是如流水般的吃,太医也想了无数方法,可就是不见好。我们如今也是无可奈何了。还望梁小姐多多看顾一二。”
谁知贾母话音刚落,王夫人就急道:“不行。”
众人都看向王夫人,显然不明白给秦可卿看病,王夫人缘何如此激动。
只有迎春,捏紧了被子,咬着嘴唇。好在如今众人都被王夫人吸引了注意力,倒也没人关注她。
王夫人意识到自己大意说错了话,连忙补救:“老祖宗,我的意思是,梁小姐是客,更何况还为二丫头看了病。如此大恩,我们更是应该好生招待才是。怎么能让梁小姐辛劳呢。”
梁以蘅看看贾母,又看看王夫人,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挑了挑眉,道:“二太太不必如此。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本分,为国为民也是圣武娘娘传下来的梁氏家训。若仅仅是因为辛劳便罔顾人命,又如何叫我去见梁家的列祖列宗呢?”
这话可就说的重了,堵得王夫人是哑口无言,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更好的话语来应对。
贾母听了王夫人的话,本来也有些动摇,觉得这般太过叨扰梁以蘅。
谁知梁以蘅如此大气,贾母也就放下了心,道:“如此,就麻烦梁小姐了。”
第1卷 第79章
贾珍和贾蓉都没有想到,贾母竟然能够请到梁以蘅为秦可卿看病。
贾珍听到消息,早早地就站在了大门前,见到梁以蘅的车马行来,激动地将梁以蘅迎了进去,边走边说:“梁小姐,我这儿媳妇最是温婉贤淑,阖族上下就没有不夸赞的。只可惜天降横祸,突遭此劫,我们内心都是郁郁煎熬,还望梁小姐一定要治好可卿才是。”
梁以蘅心中闪过一抹古怪,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微微点了点头,道:“贾将军放宽心,我定会全力以赴。”
贾珍听了喜不自胜,连连作揖:“既如此,就有劳梁小姐了。”
尤氏因着秦可卿的身子越发不好,便一直在她的房中陪着她。此时听说有客人来,两人自是换好了衣服。
秦可卿也被瑞珠扶着靠在床上,等着梁以蘅的到来。
梁以蘅进来时,见到秦可卿面容苍白,双目无神,心下一惊。不过本着医者仁心,没有多问,而是微微点头屈身:“将军夫人,贾夫人。”
尤氏站起身来微微偏了偏身子。秦氏则是虚弱地点了点头,算作回礼:“梁小姐。”
梁以蘅走了上前,坐在了秦可卿床边的凳子上,笑着道:“夫人不必太过紧张拘束。望夫人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秦可卿闻言点点头,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放在了垫枕上。
梁以蘅将两根手指搭在了秦氏虚弱的脉搏上,皱着眉,细细地把着。
看着梁以蘅越来越严肃的面容,贾珍贾蓉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收回手,梁以蘅又仔细地观察了秦可卿的眼睛,舌苔。之后,便回身看向贾珍贾蓉,道:“贾将军,贾公子,我现在要为夫人施针,还望二位回避一二。”
贾珍贾蓉听了梁以蘅这话,就知道是还有救,喜出望外,连声道:“好,既如此,就麻烦梁小姐了。”
待贾珍贾蓉退出,梁以蘅示意丫鬟把秦可卿的衣服解开,打开针包,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道:“夫人,得罪了。”
尤氏见梁以蘅娴熟的样子,知道秦可卿还有救,便急不可耐地问道:“梁小姐,我们可卿是不是没事了。”
梁以蘅微微一笑,偏过头朝着尤氏道:“将军夫人放心,若是没有意外,小夫人虽然可能仍旧不能起身,却不会有大碍了。”
秦可卿见梁以蘅如此有把握,自是明白自己有救了,又有什么不依的。
便听从梁以蘅的指挥,仰躺在了床上。
梁以蘅下手如飞,抽出针包里细长的银针。
一排银针扎进秦可卿的身子。没过一会,秦可卿便弯身吐出一大口污血。
尤氏见状,有些担忧:“梁小姐,这……”
梁以蘅看到血被吐出,反而是微微松了口气,道:“夫人,这是好事,您不用太过担忧。我这就去开药方。不过这方子对火候要求极为严苛,恐宁国府的下人掌控不了火候。不如我就把我身边的茯苓留下。让她在你府内照顾夫人至痊愈,如何?”
秦可卿吐出污血之后,只感觉神清气爽,胸腔积郁的沉闷也是一扫而空。
尤氏见她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心下也是一喜。听到梁以蘅如此贴心,她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只是犹豫道:“梁小姐好意,我自是不敢不从。只不过家中尚由家夫做主,这等大事恐怕不是我一介妇道人家能够决定的。”
梁以蘅笑道:“这倒是无妨。贾将军那,自有我去说。”
又冲着秦可卿意有所指地道:“夫人安心养病即可,有我在,自不会让夫人出事。”
秦可卿听了这话,也是松了口气:“既如此,就多谢梁小姐了。”
且说贾珍贾蓉一直都是听太医大夫说,秦可卿这病是没救了,正黯然伤神。如今梁以蘅又道她有把握治好可卿,又有什么是不答应的。
贾珍当即便道:“梁小姐您放心,茯苓姑娘在我们这,我们定会好生照顾她,不让她受到一点委屈。若是梁小姐还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开口,我们宁国府自是没有不给的。”
梁以蘅见贾珍如此上道,也很满意,当即将手中的方子递了过去:“如此便好。还望将军照着这上面抓药。我每日都会过来为贾夫人施针,直至她痊愈。”
贾珍贾蓉作揖:“那就有劳梁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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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中。
梁以蘅站在中央,朝着座上的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臣女见过陛下,陛下圣安。”
德泰帝挥了挥手:“以蘅不必多礼。”
司徒瑾,云清迟,以及梁家大公子梁以松都站在一侧,看着梁以蘅。
梁以蘅起身后,微微低着身子,恭谨道:“陛下,经臣女所查,秦氏却为人所害。”
这般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了。
德泰帝看上去并未动怒,而是淡淡道:“哦,是吗?那她是如何被害的?”
梁以蘅继续道:“是圣金花蕊。”
梁以松睁大眼睛,抽了口气,语调不由自主地上扬:“圣金花?”
德泰帝听到梁以松震惊的语气,有些不解地看向他:“阿松,圣金花为何物?”
梁以松上前走了两步,微微躬身:“陛下,圣金花长自域外偏远村庄,一年生叶,一年开花。花瓣金光灿烂,当地人奉为神之圣物,因此得名。此花花瓣也不过是供人赏玩之物,倒没什么大碍。可花蕊却含有剧毒。碾碎之后下入汤水,会让人缠绵病榻,痛不欲生,甚至因此上瘾。最妙的地方在于,因圣金花稀有,连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也查不出缘由。并且……”
梁以松说了一半就没有继续说,神色显然很是为难。
德泰帝瞧着梁以松的模样,知道这定是涉及到了什么秘事,便道:“阿松,你继续说。朕不会怪罪于你。”
“是。”梁以松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当年,圣武娘娘随太.祖陛下征战四方,意识到了圣金花的危害,因此下令,国朝之内不得栽种圣金花,亦不得流通。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再无人认得此花的缘由。没想到,此等禁物,如今竟然能在贾府见到。”
德泰帝听了这话,面容迅速沉了下来。
梁以蘅见兄长说完了,接着道:“臣女幼时随师傅游历边疆,有幸见到过此花。也是在师傅的教导下,臣女才学会了此毒的解治之法。否则,恐怕是院正大人,都无法诊断出贾夫人的真正的病由。”
司徒瑾一直听着梁家兄妹说话,此时有些忍不住了,道:“若按照以松所说,圣金花以无处可寻,贾家又是如何得到的?”
梁以蘅朝着司徒瑾微微一笑,颇为自负地回答:“回殿下,若臣女所猜不差,这圣金花应当是荣国府二夫人所下的毒手。”
德泰帝赞同地“嗯”了一声,看着司徒瑾,道:“十一,以蘅说的不错。”
又拿起一封密信递给司徒瑾:“这是今早暗卫送过来的,你一看便知。”
司徒瑾在德泰帝面前向来随意,此时也没有多少顾及,直接拿过密信拆开。
看完之后,司徒瑾冷笑一声,把密信折好放在德泰帝身前的桌子上,道:“这四大家族果真是财力雄厚。皇商薛家游走四方,这等稀奇古怪的禁.药都能找到,当真是不容小觑。”
云清迟一直在旁听着,此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心下飞速思索。
薛家公子薛蟠被京中人戏称薛大傻子,若说他有这般头脑,定是不可能的。
据他所知,薛夫人也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自也是没有这般魄力心机。
唯一的可能便是……
云清迟想到了,梁以蘅司徒瑾等人自也不是那等愚钝之人。
梁以松虽不入朝堂,但他自幼便是德泰帝的伴读,与之情谊深厚。为了德泰帝,朝堂高门之事也是经常了解一二。
想通关窍后,梁以松摇着头叹服道:“这位薛姑娘,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了。”
只可惜,站错了队,跟错了人。
德泰帝冷笑,甩了甩宽大的袖袍:“女中豪杰?心虹温素那等,才算得上是女中豪杰,是圣武娘娘的后人。这等蝇营狗苟之人,心思不放在正途之上,甚至妄想谋害我皇族后裔,简直荒谬。”
见德泰帝动怒,所有人心下一惊,统统跪了下来,口称:“陛下息怒。”
德泰帝也不是迁怒他人的性子,看着云清迟等人,道:“你们都起来吧。”
司徒瑾率先站起,站在德泰帝身边,问道:“皇兄,您打算如何处置贾府?”
德泰帝摩挲着手指,思量了一会,最后摇着头道:“现在还不能动贾府,没有到最好的时机。”
毕竟做皇帝要以大局为重,哪怕秦可卿是他的侄女,德泰帝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流落在外的宗室女而破坏原有的布局。
想了想,德泰帝吩咐:“以蘅。”
“臣女在。”
“你这些日子多往宁国府走动走动,一是照顾秦可卿,二则打听宁荣二府的派系布局,人情往来。”
“是,臣女遵旨。”
“清迟。”
“臣在。”
“明日你在朝堂上,带头提出选秀封妃,加封后宫之事。”
云清迟目光闪了闪,显然是明白了德泰帝的计划,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是,臣遵旨。”
司徒瑾看着德泰帝,笑着道:“皇兄,您这般,就不怕四大家族狗急跳墙。本来就已经折了一个王熙鸾,如今贾元春也没捞着什么好。再一选秀,他们恐怕会通过父皇给您施压。”
德泰帝敲了敲桌子,意味不明地睨了司徒瑾一眼,笑道:“就你嘴贫。这贾元春的位分自然是有的。不过太过容易得到,这四大家族恐也不会那么珍惜了?”
第1卷 第80章
贾府最近很热闹。
起因,还要从秦可卿的病情说起。
那日,梁以蘅离府之后,若有若无地透露出了秦可卿的病,是有人暗中下手的缘故。
贾珍听了自当是怒火中烧。
不过本着家贼难防的道理,贾珍还算聪明,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得人尽皆知,反而是暗中把宁国府的奴仆从上到下地彻查了一遍。
这一查可就不得了。
他们宁国府竟然有不少荣国府的人。
按理来说,宁荣二府本是一家,若是贾母安插了人手倒也罢了,还可以说是长辈对小辈的不放心与拳拳爱护。
可是王夫人往他们宁国府放人又是个什么意思。
一个二房媳妇,这是要翻了天不成。
再一查,发现秦可卿身边的瑞珠竟然是王氏的人。
再在茯苓的各种手段下,贾珍最后惊喜地发觉秦可卿每日的药,竟然是瑞珠下的手。
证据摆到面前时,贾珍险些气笑。二话不说,让人压着瑞珠,就去了荣国府,决心向贾母讨个公道。
荣庆堂此时比宁国府还要鸡飞狗跳。
邢夫人在迎春的指点下等了几日。待茯苓派人悄悄传话说时机已到,邢夫人二话不说,拿着账本便去了荣庆堂。
那账本里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铁证。
邢夫人握着账本,抹着眼泪,哭着诉说自己这些天管家的艰难了还说公中入不敷出。
这一查,竟然是有人做那蠹虫,想要蛀尽荣国府百年基业。
王夫人心中一跳,想要把这些事推给王熙凤,说她是受了大房的指使。
可谁承想王熙凤临走之前用自己的嫁妆把曾经做过的手脚抹平了,并且她故意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好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