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贾母声音猛地拔高,明显是对王夫人已经有了很大的不满。
贾母喘了好几口气,这才看着王夫人,眯着眼问:“说来,你是如何知道秦氏的身份的?”
王夫人听到贾母这话,心中一惊,当即跪下道:“老祖宗明鉴,儿媳只不过是觉着秦氏和当初的雪姬极为相似,就去着手查探了一番。这才无意间知道了这个秘密。”
贾母盯着王夫人的脸,似乎是想要看看王夫人有没有说谎。
过了好一会,贾母道:“罢了,这个消息你从哪里来的,我也不想管了。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但凡涉及到元春和宝玉,都要提前和我商量,你自负自傲,倒是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王夫人见贾母不再追究此事,慌忙道:“老祖宗,儿媳知错了。但是,元姐儿是您一手带大的,若没有老祖宗的筹谋,她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贾母如今听到王夫人的声音就有些不耐:“元姐儿我自不会不管,但若是你日后再擅自插手元姐儿的事,也不要怪我不给你脸。”
见贾母不再生气,王夫人这才放下了心。
毕竟她虽然不满贾母曾经把元春从她身边抱走抚养,但是如今却还是要事事仰仗贾母的。
因着两人在谈论一些秘事,所以鸳鸯金钏儿等人都先退了出去。
王夫人起身,为贾母斟了杯茶,恭恭敬敬地递到贾母的手中。
贾母接过,顺着胸口的气问:“你如今和你娘家还有往来吗?”
王夫人摇了摇头。
毕竟王子腾的女儿王熙鸾为义忠亲王的侧妃,甚至也并未诞下一儿半女。
如今,朝中变换,她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王家划清关系,又怎么可能主动往来?
贾母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短视的王夫人,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斥责:“我们四大家族同气连枝,无论与谁都不能生分。说到底,王家是亲家,焉知日后能否东山再起?你还是要多和王家走动走动才是。”
王夫人并不敢反驳贾母,应下之后,想到那些即将要还回去的公中之物,有些心疼。
见贾母好似没有那么的动怒,遂试探道:“老祖宗,那些中馈?”
这不提还好,一提贾母更是生气:“你倒是能耐了,竟然敢动公中之物。”
王夫人今日被贾母不断地斥责,可以说是很没脸了,可是到底是舍不得那些被自己收入囊中的珍宝,有些不甘道:“老祖宗,以往这账簿之事,都是凤丫头掌管。凤丫头知道,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都是为了元春,凤丫头善解人意,也并没有说些什么。”
贾母并非不知道王夫人有时借管家之权行便利之事。但她想着日后这荣国府都是宝玉的,王夫人这般也是为了元春,也就没有过多敲打。
谁料她竟是做的如此明目张胆,导致邢夫人那小门小户出身,都是看了眼账簿就发现了问题。
如此不知收敛,又能怪得了谁?
王夫人悄悄瞅了眼贾母,见贾母没有多说,胆气壮了壮,道:“可谁知那凤丫头如今与我们离心,把这帐册直接交到大房手上。这大房向来看不惯宝玉,又一心想着让琏哥儿继承荣国府。怎么会甘心?”
“老祖宗,我拿那些,也不过是想给宝玉日后多攒些家底。毕竟这荣国府也不是宝玉继承,待到成年分府,若没个银钱傍身,宝玉可该怎么活啊。”
说完,王夫人又开始假惺惺地抹眼泪。
贾母知道王夫人此时只是拿宝玉做挡箭牌,但毕竟心疼宝玉,遂道:“好了,宝玉这一辈子都会住在荣国府,你就不要在这操心了。”
得了贾母的承诺,王夫人也高兴了,却仍旧试探着问:“可是那些银两有好些已经给元姐儿送去了,这也实在是拿不回来了呀。”
贾母没有答话,而是坐在座位上静静地想着。
她知道如今王熙凤更偏向于大房,但是任谁也不能去指责什么。
毕竟大房才是她的正经的婆家,她偏帮二房反而不占理。
但不过这一次贾珍显然是动了怒,若不惩戒一二,王夫人的下场可就不仅仅是闭门思过这么简单。
谋害宗妇,哪怕有王家撑腰都没有用。
贾母思考了许久,就在王夫人以为贾母不打算管她了时,贾母终于开口道:“珍哥儿如今很明显是和老大媳妇他们站在一起的,你就把那些还在你院里的,以及送至别府的拿出来。免得老大那边狗急跳墙,真的把这些事抖搂出去。至于入了宫的……”
贾母的眼睛眯了眯:“入了宫的东西,我去和老大媳妇说。元春是我们阖族的希望。公中的那些物什,紧着元春,也是应当的。”
王夫人道:“可是不仅仅是元姐儿,还有不少好东西,为了给宝玉铺前程,已经被媳妇给了……”
贾母知道,王夫人是想说已经给了其他的官员家眷,甚至送了一些给王子腾,但贾母并未心软,反而道:“既如此,你就把那些能拿回来的,用你私库中同等价值的宝物换回,若是实在换不回的……”
贾母算计片刻,问:“那些去向,你可以有写明。”
王夫人摇头:“并未写明。”
贾母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实在是要不回的就说成是送给元春的,只不过公中那些亏空的的账目,你仍旧要自己掏银子,给老大和珍哥儿他们一个交代。”
王夫人知道贾母这已经是很开恩了,没敢反驳,呐呐道:“是,媳妇知道了。”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又很快转移目光:“少耍那些小聪明。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真正要不回的也不过是曾经送到义忠亲王府上的。若是你自己仍旧自作主张,也不要怪我为了元春和宝玉,替他们放弃你这个娘。”
.
贾府的热闹很快就传到了云清缓的耳中。
云清缓听了这些精彩至极的故事,险些笑疯。
她乐不可支地道:“这王夫人可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谁让她以前心黑手狠,贪了那么多。现在倒好,那公中账目的亏空,恐怕她自个一时半会也填不平吧。”
司徒瑾正坐在对面给云清缓泡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端的是赏心悦目。
听了云清缓的讥讽,司徒瑾也忍不住笑道:“说起来,这贾家老太太也真是偏心。那公中明明有不少东西是贾二太太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送给国子监各位大人们的礼。可为了抬这二房的颜面,硬是说成送给了他们二房的姑娘贾元春。并且借着贾元春的事,让大房那边不再追究。”
云清缓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殿下,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
司徒瑾对贾家的是可谓是了如指掌,但是见云清缓很有说的兴趣,立马将手中的牛乳茶推至云清缓的面前,道:“愿闻其详。”
云清缓想到贾迎春和贾元春截然不同的待遇,再想想贾琏和贾宝玉那天上地下的地位,撇了撇嘴:“贾家老太君的偏心,那可是出了名的。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贾将军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让袭爵嫡长子住马棚,恐怕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还有他们那衔玉而生的贾公子,整日厮混于内闱,不是调制胭脂水粉,就是做些淫词艳曲。偏生史老太君还说这是有大造化。”
云清缓想到这就是一阵恶寒:“什么大造化?秦楼楚馆的造化吗?”
司徒瑾笑而不语。
也亏得这贾宝玉是个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纨绔公子。
否则,皇兄恐怕早就容不下他了。
云清缓又借着贾家说了几句,很快就被别更有趣的事吸引了注意力:“殿下,我听说,宫中就要开始选秀了?”
司徒瑾点了点头,道:“如今皇兄后宫空虚,子嗣不茂,母后和母妃心下着急,遂决定开选秀充实后宫,也是为大庆开枝散叶。”
当然,最重要的目的是通过这次选秀对抗四王八公这种不忠于新帝的老臣。
不过这就不用和云清缓说了。
云清缓眼中都快要冒出小星星:“那一定很热闹吧。”
司徒瑾看着云清缓期待的眼神,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自然。不过表妹你是看不到的,就不要太期待了。”
云清缓想要长见识的梦想破灭,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司徒瑾觉着有趣,继续打击:“说起来,你们毓秀书院也要开学了。过不了多久,你就不能够在像现在这般,日日玩乐了。”
司徒瑾可谓是十分了解云清缓了。
果真,云清缓听了这话,瞬间就有些丧气,戳着面前盛着牛乳茶的杯子,黏黏地提不起劲。
不过想到开学了,每天都可以见到林表姐和徽宁公主,云清缓又开心了起来:“说起来这一次开学,总算不用再看到嘉泰群主继续嚣张跋扈地欺负人了。”
司徒瑾知道嘉泰郡主堪称云清缓的心理阴影,因此笑着道:“如今皇兄登基,你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倒也不用担心有人来找你麻烦。”
毕竟是天子表妹,太后侄女。
如果这都有不长眼的,那不是蠢就是纯了。
云清缓目前对自己身份提升尚未有什么感觉,只是想到嘉泰郡主以前做的事,还是有些担忧:“殿下,您说,嘉泰郡主会去吗?”
司徒瑾想了想,敲着桌子道:“这个还真说不准。毕竟嘉泰素来心高气傲。如今她被幽禁于王府,而她最看不起的温素却能出入皇宫,她定是不服气的。让她在温素面前低头,恐怕比杀了她还难受。”
云清缓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对嘉泰郡主的自尊自傲可谓是最了解不过来:“她能不去最好,我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云清缓和司徒瑾在一起时,总感觉有说不完的话。
司徒瑾又是个很好的听众,不仅凝神倾听,还会时不时附和云清缓。让云清缓很有成就感。
说着说着,云清缓把最后一口茶喝完,看着司徒瑾神神秘秘道:“殿下,我问你个问题。”
司徒瑾见云清缓如此鬼祟,就知道定又是些云清迟不愿说的话,笑盈盈道:“问吧。我对表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清缓习惯性地左右看看,最后身子前倾,盯着司徒瑾,问:“殿下,我听梁大师姐说,小蓉大奶奶之所以缠绵病榻。是服食了一种名叫圣金花的草药。说起来,贾家二太太到底是从何处拿到这般奇花异草的?”
司徒瑾笑了笑,颇有些高深莫测:“表妹,这种东西,游商反而是见得最多的。”
云清缓睁大眼睛:“真的是薛家?”
“不,准确来说,是薛家那位大姑娘。”
“薛宝钗?”
司徒瑾点头。
云清缓如遭雷击,喃喃道:“为什么她们都这般厉害……”
先是柔平郡主,再是温素郡主,徽宁公主,如今薛宝钗也是如此生猛。
这大庆朝的女人,简直各个都如原.子.弹一般,彪悍到不给旁人活路。
司徒瑾很了解云清缓,看到云清缓如梦似幻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道:“表妹,不用太过妄自菲薄,你也很厉害。”
云清缓疯狂摇头:“不,不,不……”
至少——
她不如柔平郡主熟知药理,不如温素郡主和徽宁公主百步穿杨。至于薛宝钗和林黛玉,她目前的诗词水平也就仅限于会背很多诗,连韵脚都才学会没多久。
不过在司徒瑾眼中,云清缓就是最好的,更不用说云清缓也有属于自己的独特领域:“表妹,你的女工就很厉害。前些日子你给母后和母妃绣了荷包,母后直夸这比宫中最好的绣娘绣得还要好。”
这倒是事实。
云清缓的女工在京城贵女中,可以说是无人能及。无论是花鸟虫鱼还是戈壁草原,在云清缓的手下都能够栩栩如生。
但显然这一番夸奖并没有让云清缓高兴,她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司徒瑾:“可是,我好想像徽宁公主那般,跨马拉弓,上阵杀敌。”
司徒瑾叹了口气:“表妹,这战场不是儿戏。血光厮杀也不是口头说说那般简单。若是你真的去了战场,母后和清迟他们,该多着急。”
说着,顿了顿,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道:“我也会很着急。”
云清缓没有听见司徒瑾最后说的那番话,但很快就坐了起来:“我知道,我这也就是脑中想想罢了。我又不是那种不分好歹,不辨是非之人。”
司徒瑾知道云清缓素来就不想事,经常是伤心了一小会,就又可以自娱自乐起来,也放下了心,道:“若表妹你真的想学射箭骑马,可以随时来我府上。正好,我让人新修了一个练武场,表妹你肯定会喜欢的。”
云清缓已经把司徒瑾的英王府当成了自己另外一个家,闻言也不客气,直接道:“那殿下到时可不要嫌我叨扰啊。”
.
京城某处高门宅邸中。
一人隐在暗处,看着面前的和尚道士,语气阴沉:“为何秦可卿的命数未尽?为何她仍没有魂归离恨天?”
站在此人身前癞头僧与跛道士闻言颤了颤,战战兢兢道:“仙子饶命,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阴影中的人冷笑一声,直把和尚和道士吓得冷汗直流:“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本仙子留着你们还有何用?”
和尚听到这话,直接跪下,作揖讨饶,那模样,竟是惧怕到了极致:“仙子,仙子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定会为仙子查明原因,不会影响到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归位的。”
第1卷 第82章
待癞头僧和跛道士从府邸中出来,站在寒冷的街道上,两人已是冷汗涔涔,湿透重衫。
和尚和道士隐去身形,站在一处隐蔽的风口。
癞头僧闭着眼一番掐算,蓦地,眉头一皱。
跛道士一直站在他的身边,见癞头僧面色不好,心下不安,战战兢兢地开口:“如何?风饮仙子究竟是何缘故?竟这等时候,还停留尘世,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