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缓:“……”
站在怡太妃身边的温素郡主连忙道:“臣女还小,还想着多陪太妃娘娘几年。”
云太后睨了温素郡主一眼:“你也不小了。如今缓缓有了着落,怀兰也差不多定了,接下来就是你和徽宁。你们日后都过得好,本宫的心也能放下了。”
怀兰公主面上飞过一抹红霞,低着头不敢再看云清缓。
孟皇后连忙道:“湛儿也是母妃的孙子,等湛儿日后有了弟弟,他的年龄大了,正是带着弟弟读书玩乐的时候呢。”
云太后点头:“很是。说起来,她们四个丫头的年龄差不多,或许孩子们也能一道出生。这样,大家一起作伴也不会寂寞了。”
徽宁公主:“……”
怀兰公主:“……”
温素郡主:“……”
云清缓:“……”我拜托你们能不能不要想这么长远。
没过多久,文安公主在乳母的带领下也来向祖母请安。
大庆的公主开蒙时间向来比皇子要晚上一些。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到了年岁,日日早起去上书房读书,也只能在下学时才有时间拜见祖母和母后。
反倒是文安公主,年龄不大,又因着先天不足,大病小灾不断,太医几乎常驻栖云宫。孟皇后心疼她,便免了她的请安,只说让好好休养。
偏生文安公主自幼受孟皇后照顾,最爱黏着皇后。给太后和太妃问安行礼后,总是转道去皇后的凤宁宫玩。小小的一只见到皇后娘娘就往她怀里扑,惹得孟皇后搂着她直叫心肝宝贝。对她的疼爱几乎不亚于徽宁公主。
文安公主被乳母牵着,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台阶,用糯糯地嗓音清脆道:“儿臣见过祖母,怡祖母。见过母后,见过皇姐。”
云清缓也朝着司徒心婉行了一个礼:“文安公主安。”
文安公主有点矮,踮着脚都够不着云太后的手臂。孟皇后便将她抱在怀里,指着司徒湛道:“婉儿,快来看弟弟。”
司徒心婉挥手,声音甜甜的,发腻到心尖:“弟弟,弟弟。”
司徒湛似乎听到了姐姐的呼喊,挥舞着手臂,回应着文安公主。姐弟两就这么达成了不知名的共识,哇哇叫着,把一屋子人逗得笑逐颜开。
徽宁公主抓着文安公主的小手指晃了晃:“婉儿,姐姐带你去花园扑蝴蝶好不好?”
文安公主咬着手指,看了看云太后和怡太妃,有些期待:“蝶蝶……”
云太后瞧着文安公主眼睛放光的模样,笑了出来,点了点司徒心婉的小脸蛋:“去吧。虹儿,婉儿身子不好,你又是姐姐,要照顾好婉儿才是。”
怡太妃也冲着文安公主的乳母嘱咐道:“给婉儿多穿些衣裳。这天虽然热了,可总还带着些凉意。你们都得仔细着,莫要婉儿吹了风才是。”
徽宁郡主抱着司徒心婉,带着云清缓,温素郡主和怀兰公主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云清缓落后两步,悄悄地和温素郡主咬着耳朵:“我们会不会碰见那些秀女。”
“应该不会吧。”温素郡主有些不确定:“这些秀女今日方进宫,忙乱得很。哪有时间到御花园来走动。”
怀兰公主道:“这可说不准。不是我自夸,我们四个,估计已经成了那些秀女们现如今最想巴结的对象。难得今日旬假,大家都在,可不得抓紧机会。”
徽宁公主见三人晚了一步,回头道:“你们快些跟上来啊。我看到好多蝴蝶了。”
文安公主拍着手:“蝴蝶,姐姐快来。”
这天下最为珍贵的物什,自然都汇于皇室。光是珍兽园中的蝴蝶,就有上百品种,色泽艳丽,大如团扇。
知道几位主子要来,珍兽园的内侍还特意放出了不少禽鸟。大片颜色在御花园低飞高飘,端的是目不暇接,满目琳琅。
文安公主在宫女的簇拥下,跳着小身子拍打着头上的蝴蝶,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靠在乳母的怀中小口地喝着牛乳茶。
徽宁公主接过团扇,轻轻地替文安公主扇风:“婉儿,玩一会儿就够了。回头出了汗,吹了风,母后和淑妃娘娘该担心了。”
文安公主有些不开心,指着那对最大的白色蝴蝶:“我想要蝶蝶。”
公主身边的小太监连忙道:“奴才去给殿下抓回来。”
文安公主摇了摇头:“要姐姐抓。”
云清缓看着徽宁公主,笑道:“公主,你就赶紧去把蝴蝶抓过来。要不,二公主可就不崇拜无所不能的姐姐了。”
徽宁公主一听,这必须不能,失了什么,都不能失了做姐姐的尊严,当即道:“婉儿,你等着,姐姐这就去给你捉。”
这边快乐的欢声笑语,沿着风,很快便传入了走向御花园的人的耳中。
薛宝钗攥着帕子,问着入宫后分配给她的宫女:“彩儿,前面是在做些什么?这么多的蝴蝶,好生热闹。”
彩儿上前瞅了两眼,退回来恭敬道:“美人,是徽宁公主,文安公主,怀兰公主,温素郡主和云大小姐在扑蝴蝶。”
云大小姐……
听到这名字,薛宝钗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扭曲。
就是云清缓,让她在贾家丢尽了颜面。就连向来和她较好的史湘云,在那之后都不再愿意和她往来。
偏生这一次和史家大小姐一同入宫,史小姐封了贵人,她不过得了个美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让她想忽视对方眼中的讥嘲都不行。
薛宝钗身边站着的,是被选中的另一个秀女。她的父亲是一县之令,出身虽然比薛宝钗好些,却只是个最末的答应,又是小地方出来的,因此在薛宝钗面前难免有些怯懦:“这便是公主郡主么?当真是气度尊贵不凡,令人心之神往。”
薛宝钗是很看不起身边的方答应。奈何京中贵女就没有看得起她的,她只能一步一步从那些外地秀女身上入手:“妹妹,既然殿下在前,我们不好打扰,还是先行回去,免得冲撞了殿下。”
方答应恍然大悟:“还是姐姐想得周到。”
第1卷 第91章
薛宝钗靠在引枕上,想到今日在御花园看到的那一幕,手下越收越紧。最后,竟生生地把丝缎扯烂,露出藏在里面的雪白棉絮。
莺儿对薛宝钗的心思心知肚明,见状,连忙倒了一盏茶上前:“主子何必动气?如今您已经入了宫,若是日后得了陛下的宠爱,登上高位,就算云大小姐是英王妃,也越不过您去的。”
薛宝钗端着那盏茶,听着莺儿的劝阻,想到当年云清缓护着林黛玉,羞辱自己时不可一世的模样;想到自己在嘉泰郡主手下,当着书院众人的面受过的侮辱;想到如今因着父亲步步高升,并因和秦国公府有亲所以受众人追捧的林黛玉。
薛宝钗心中邪火越来越盛,一个没忍住,手中的杯子被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莺儿唬了一跳,匆忙蹲下身将碎片收起:“我的主子呀。您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和这些死物过不去啊。”
莺儿没说的是,宫中的内务府最会看碟下菜。像她们这种刚进宫没有家族撑腰的秀女,打碎了个什么,内务府未必会及时补上。
薛宝钗听着莺儿的抱怨,没有说话。她闭着眼睛,看似平和,实则内心已如烈火浇油般翻滚。
凭什么……
凭什么她们都能拥有如此高贵的出身,皇家公主,宗室贵女,轻轻松松就能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而自己却要汲汲营营,遭人白眼。
凭什么她要投身在商贾之家,而不是公侯府邸。与荣国府那些小姐们日日说笑,自鸣得意。说到底,不过是用才学掩饰着出身的自卑。
凭什么老天明明给了她如此的才情容貌,却还是要站在幕后,与一干人等争权夺利。看着曾经侮辱过她的人,受太后疼爱,一出生就注定可以做那高高在上的亲王妃。
她甚至可以肯定,若不是陛下早已娶妃,若不是陛下和云清缓年岁相差过大,恐怕这天下众人梦寐以求的皇后宝座,都能够被她轻轻松松地收入囊中。等着一堆人在她的面前献媚讨好,只为求得一个恩典。
…………
薛宝钗越想越不甘心,秀丽的面容隐隐地透露出一丝狰狞扭曲。
莺儿知道自家主子犯了左,收拾好碎瓷片后,连忙去门口守着。生怕彩儿等人进来,没得又在宫中添上一笔谈资。
过了很久,薛宝钗才平静下来,睁开眼,里面已经看不见半丝波澜:“莺儿,如今宫中的势力划分,你再给我说上一说。”
薛宝钗其实早就打听清楚了,只不过她今儿个受了刺激,脑仁疼,不愿细想。
莺儿见薛宝钗走出,生怕她又生出什么牛心左性,赶忙将薛家花了大价钱打听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薛宝钗听完后沉默了许久,喃喃道:“刘贵妃……”
刘贵妃乃大皇子司徒浩的生母。刘氏家族家世显赫,刘贵妃是皇帝身边陪伴时间第二长的老人,又有着皇长子的面子情分,刘贵妃在后宫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如今皇后娘娘诞下了嫡子,大皇子作为庶子,就愈发显得尴尬和可有可无了些。
思虑良久,薛宝钗直起身子,下定决心:“莺儿,备好礼物,明日我们就去拜访贵妃娘娘。”
莺儿站在薛宝钗的身边,有些犹豫:“主子不再考虑一二么?毕竟,皇后娘娘才是这后宫之主。”
薛宝钗五指攥紧,摇头道:“不用考虑了。皇后娘娘乃徽宁公主母亲,徽宁公主向来与云清缓交好,焉知云清缓会不会在背后嚼舌根,公主又会不会因此看轻于我。本来宫中没有嫡子,贵妃娘娘可谓是风光无限。如今…..我们薛家的财力也是不容小觑,日后也或许能成为大皇子的助力。”
“而且。”薛宝钗睨了莺儿一眼:“皇后娘娘不喜表姐,人尽皆知。我又何苦上前讨那个没趣。”
贾答应触犯宫规,被罚为皇后娘娘校书一事没过多久就已经传开了。
皇宫没有秘密。
同样是私递家书,其余人不过罚三年俸禄,禁足宫中。哪像贾元春,明明好歹也是个主子,如今却要坐着宫女的活计,面子里子可谓是丢个干净。
说到底,一切都是看皇后娘娘心中那杆秤。
第二日,薛宝钗精心梳洗打扮一番,换上了艳丽的衣衫。命莺儿彩儿携着众多礼盒,去了刘贵妃的丽景宫。
谁知她在丽景宫的大殿坐了许久,茶水都喝了两盏,竟然吃了个闭门羹。
刘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絮风走了出来,温顺恭谨地行了一个礼:“薛美人,娘娘昨夜受了风,身子不适,不宜见客。还望美人体谅。”
薛宝钗笑容僵了僵,但很快恢复如常:“原是我打搅了。娘娘位高权重,事务繁忙,这病自也是耽搁不得。我这刚好有一支百年老参,给娘娘补身子,最合适不过。”
说着,莺儿就捧了个礼盒上前。盒子里面,红色的丝缎上,盛着的赫然是一支难得的,品相极好的老参。
絮风扫了眼,不动声色道:“既如此,奴婢先谢过美人了。”
絮风直起身子,看着薛宝钗主仆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这才回到内室,微微弯身:“娘娘。”
刘贵妃斜倚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小宫女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为她揉捏太阳穴:“怎么,走了。”
絮风道:“是。”
刘贵妃睁开眼睛,用手撑着颧骨,看着絮风手上的百年老参,嗤笑道:“还算有一些自知之明。没做出那等死乞白赖之事。”
絮风上前,将人参呈在贵妃面前,方便她仔细观察:“娘娘,您为何不接受薛美人的投诚。好歹薛家豪富,日后咱们皇子也多了一个助力。”
刘贵妃看着絮风,笑着点了点她:“你呀,眼皮子也不是浅的,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絮风也笑了:“还望娘娘解惑。”
刘贵妃拿起这支品相极好的老参,抚了抚那凹凸不平的褐黄色表面,有些意味不明:“薛家不愧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本宫父亲也在金陵当了好些年的官,前些日子右迁入京,母亲进宫探望本宫时说起金陵趣事,笑着说起了什么‘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这也就罢了,一句口耳相传的俚语,竟然变成了什么护官符。絮风,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絮风是刘贵妃从娘家带出的陪嫁丫鬟。因着从小侍奉小姐,免不得要随着读书识字,也很有几分见识。
刘贵妃嫁入六皇子府到如今也有差不多十年了。好歹是皇室宗亲,絮风一个婢女在府中也算是扩了不少眼界,自是知道这种话私下里说说还好,若是传了出去……
刘贵妃好像看出来了絮风在想些什么,继续道:“你也是长进了。你都看的明白,薛家竟是陷在了自己的荣耀中,不可自拔。还有史家,贾家,王家。那种打油诗,哪个地界没有呢?就他们金陵,大街小巷连孩童都在唱诵。仗着天高皇帝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种家族,沾上就是祸害。”
絮风恍然大悟:“所以皇后娘娘才如此不给贾答应面子。”
“贾答应?”刘贵妃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些啼笑皆非:“不过一个先圣人赏给陛下的侍妾,真以为陛下登基,也会有自己的一份排面么?你也不看看,这宫中谁瞧得起她。柔嫔幸运,虽出身确实只有那个样,好歹诞育了二皇子,这是旁人比不过的。这新进宫的秀女们,薛家那种门第,他们家姑娘都是美人。贾答应,真真是本宫瞧着都替她臊得慌。”
说起薛家,刘贵妃又是摇了摇头,语气都有些冷淡:“这贾家墙头草,陛下或许还能容忍一二。薛美人曾经可是柔平郡主和温素郡主的入学陪侍。更不消说他们薛家曾倾全家之力襄助义忠亲王。陛下仁慈,义忠亲王是陛下兄长,陛下不忍苛责其后代。可这些臣下,呵……”
自是要替主君承担着新帝的怒火。
絮风明白了:“娘娘,这么说,薛美人注定不会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