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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诸伏景光正靠着游乐园蹦蹦床的扶手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有点生气:“所以说让风见去就好了啊,为什么又擅自……”
诸伏景光笑:“风见上次把事情搞砸了不是吗?”
电话那头的人还想说什么,诸伏景光却道:“不说了,她来了。”
他合上手机盖子,手撑在身后的扶手上,注视着路灯下由远及近走来的人。
如果说上一次酒鬼先生把见面地点定在儿童滑梯那里还让荀榕觉得不可思议,那么这次把见面地点定在游乐园的蹦蹦床,她已经——
习惯了。
嘛,说明是个有童心的家伙,危险系数直接下降到零。
倚着黄昏的天色和暖色的路灯光,她一步一步走上蹦蹦床的台阶。
彩色的卡通棚顶像把巨大的伞,蹦蹦床四周的网格也贴满了卡通画,让人几乎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荀榕一进蹦蹦床,眼前因为没有路灯光而暗了下来。
“哒”,蹦蹦床内部昏暗而斑斓的小彩灯亮了起来,勾勒出酒鬼先生倚在扶手上的身影,他的脸在彩灯的照明下一半沉没在阴影里。
他抬起头看向荀榕,上挑的眼尾一眯,勾出一个笑来:“晚上好。”
今天酒鬼先生看起来很正常嘛。
荀榕正想要打招呼,酒鬼先生在唇边竖起食指,示意不要说话:“嘘……”
然后他的手放开扶手,脚下挪动了几步,蹦蹦床的弹性让他每一步都像在跳舞,跌跌撞撞地扶住了荀榕的肩膀,惯性让她都差点站不稳。
可恶的蹦蹦床,荀榕想,如果跌倒的话,会跟这个酒鬼先生成为同一档次的吧,作为清醒成年人的尊严都要没有了。
“让我先……检查一下”,诸伏景光一手扶着她的肩,酒气扑面而来,“你身上有没有窃听器……”
……她要收回刚才那句“看起来很正常”的话,果然还是喝醉了酒来赴约的,而且喝醉酒前,估计还看了什么/谍/战/片。年轻人就不要这么中二啊……
诸伏景光左手扶着她的右肩,右手环过她的左肩,在她后背的衣服上摸索,姿势像是拥抱一样,耳畔扑满了温热又充满了酒气的呼吸。
荀榕苦恼地皱起眉头:“H先生啊,我怎么会带窃听器呢,对我多一点信任好吗……”
要不是看在他醉酒的份上,她一定会对酒鬼先生疑似/性/骚/扰的举动严辞拒绝并进行语重心长的教育。只能说,荀榕对小朋友和意识不清醒的人包容度特别高。
毕竟,要尊老爱幼、关爱弱势群体嘛。
说着,她无奈地伸手扶起他的手臂,试图把他从身上揭开。
酒鬼先生歪着头,笑眯眯地把一个纽扣状的东西举到她面前:“果然被我发现了呢……窃听器……”
荀榕有点惊讶,定睛一看。
“嗐嗐,吓我一跳,但这个只是普通的纽扣而已哦,不要试图碰瓷呐,H先生。”
诸伏景光笑眯眯地收起纽扣,握进手心:“嘛……被你发现了,开个玩笑。”
果然是非常有童心的酒鬼先生。
荀榕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笑眯眯地夸奖了他一句:“H先生真是个很有童心的大人呢,要是能少喝点酒就更好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点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十颗装的柚子糖来:“喏,差点忘了,路过便利店的时候顺手买了,给你的。”
或许对于喝酒的人来说,酒味不算什么,但是对不喝酒的她来说,酒味实在太难闻了。
诸伏景光一愣,接过柚子糖,在昏暗斑斓的彩灯光下盯着它看了几秒,漂亮的猫眼忽然眨得飞快。
他将柚子糖收进手心,握了握紧。
然后他开口,语气有点怨怼:“……你嫌弃我身上有酒臭,是不是?”
荀榕:“……”
“没有的事情,怎么会呢?你看,我并没有让你现在就吃掉,不是吗?”荀榕努力解释,“我只是想着,嗯……柚子味会让脑子清醒一点,心情也会好一点嘛。”
当初为什么买柚子糖来着?对了,确实是嫌弃酒鬼先生一身酒臭味。但是这种话还是不要说出来好了,伤人的嘞。
“说到底……还是嫌弃我脑子不清醒。”诸伏景光垮起脸。
她算是发现了,这位先生很容易让她无语,不是生气的那种无语,也不是懒得计较的无语,而是“算了算了”的那种无语。
什么都不想说了,都依他,都依他!还想怎么着嘛!
荀榕拧眉,无奈地笑:“唉……你愣是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还能说什么呢?”
“说到底,还是先把你要的东西给你好了。”
她顺势在蹦床上坐下来,把背着的包从肩上取下,拉开拉链,从包里小心翼翼取出一个木盒。
为了保证手工作品不在磕磕碰碰中受到损伤,她都会做一个适合的盒子。
诸伏景光坐在她对面,接过木盒,打开看,纸质史密斯/转/轮/□□静静地躺在柔软的黑色布料中,虽然是纸质的,但是看起来就很结实精细。
荀榕提醒:“那个巧克力和番茄酱的子/弹,要小心,我可不能保证你使用的时候它还是可以食用的,尤其是番茄酱,说不定已经发霉了哟。”
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毕竟在做番茄酱子/弹是三天前的事情了,从超市采购的番茄酱也已经拆开有一天了。
诸伏景光没说话,他把转轮/手/枪用旁边的黑色布料裹了起来,取出来,盖上木盒的盖子,然后把木盒还给了荀榕:“盒子太重了……不想要。”
荀榕无奈地接过木盒,重新放回登山包中。
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任性孩子气的成年男子。不过从某方面来讲也挺好的,省得她下次再做个盒子,废物利用,勤俭持家。
“我还想定做个玩具。”诸伏景光看着她眨眼。
荀榕来了兴趣:“你讲。”
“玩具挖掘机,要可以手动操纵的那种。”
荀榕在脑海中设想了一下:“完全没问题。”
临走前,荀榕忍不住提醒诸伏景光:“H先生,我再多嘴地劝你一句,你真的不要喝太多酒了,我挺怕的。”
诸伏景光:“你怕什么?”
“挺怕我的订单做好了,但是没处找人拿报酬”,荀榕道,“虽然这么说还蛮损的。”
诸伏景光笑:“你也知道很损啊……那怎么还说呢?我可是很记仇的。”
荀榕叹气:“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了,记得糖不要一下子吃太多,会蛀牙。”
她站起来,蹦蹦床随之摇晃了一下,棚顶串联起来的小彩灯灯光也摇摇晃晃的,光影在诸伏景光的脸上移动,他看着她,露出一个微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荀榕:“怎么说呢?H先生的性格根本就跟小孩子差不多嘛。”
诸伏景光:“X小姐对我的人身攻击真是一刻都没停过呢。”
荀榕实在是无奈极了,她拍拍他的肩:“……唉,天晚了,就这样吧,你早点回家,不要露宿街头。”
这个孩子,真是的。
她离开一段路后,诸伏景光掏出手机:“怎么样,零?我又成功地完成了任务。”
“我把窃听器放在了她的木盒里,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被发现。”
电话那头的安室透沉默了一会儿:“景,我不明白,所以你为什么还要用纽扣开玩笑?”
他在那头听到这段对话的时候,差点以为景光把窃听器附在她衣服上了,结果居然真的只是玩笑吗?
诸伏景光笑:“你没发现吗?她警惕心特别差,而且对小孩子格外宽容,她说我孩子气的时候,我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呢。”
安室透憋了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景,我觉得……”
最后还是对他的发小开口了:“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诸伏景光脸色严肃:“零,你居然怀疑我吗?我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诸伏景光,我还可以说出零小时候睡午觉梦游的事情呢。”
安室透羞恼:“……你不要提午觉梦游那种事情啊!”
睡午觉梦游结果把簸箕当成厕所/尿/尿什么的,也太羞/耻了啊!
诸伏景光笑:“所以我到底哪里不对劲?”
安室透叹气:“算了,不说了。”
从今天从窃听器中听到的对话来判断,他的发小诸伏景光,在扮演酒鬼H先生这一角色上得心应手得很,甚至让他产生了“景光本身就是这种有点任性又孩子气的性格”的错觉,而且——
有些话怎么听怎么像在撒娇,连语气都在撒娇。
这些应该都是错觉吧,安室透想,一定是因为景的演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但是景你怎么又下订单了?试探到这个程度已经可以了,那个家伙不需要深挖。”
安室透是真的很怕这个刚逃出生天的发小再度陷入危险中。
然后安室透听到电话那头诸伏景光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啊,想让她多点订单,补贴家用,早点买上新车,这样的话,下次给零接机就不用打出租车了。”
安室透:“!!为什么连你都损我!”
这个世界不会好了,这个发小不能要了。
电话那头的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低落:“零,但是我……”
“我有点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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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木盒事件还有反转,下章还是H先生的主场(某FBI怒),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戏份太多的Hiro(作者摊牌,Hiro确实带资进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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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景光在对付憨憨的手段上,吊打降谷零和风见裕也,简直是捏住了憨憨的命脉,某憨像个慈祥的老人:“给你买,都给你买!”
还有,见面地点选在里面还有小彩灯的儿童蹦床的Hiro先生超级浪漫,才不像某FBI,约会只会带人出去兜风(狗头),多学着点吧秀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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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厂八卦头条:波本黑历史?!午觉梦游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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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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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挂掉电话,顺手关掉了蹦蹦床内的彩灯开关。
摇曳的斑斓灯光熄灭,周围复归一片漆黑。
监听疑似FBI的组织成员,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第一个可能性,如果黑麦不是FBI,那么在某个时刻他必定会将波本的卧底身份捅出去。
第二个可能性,如果黑麦是FBI,而诸星榕是组织方派来监视黑麦的,那么仍然不可以信任黑麦,黑麦很有可能在暴露的压力下背后给波本来一刀。
另一种可能性,如果黑麦是FBI,诸星榕也是FBI,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日本公安也不能完全信任他们。因为在组织中,不同国家的情报机关的卧底之间互相出卖以获取组织信任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上次波本试图通过诸星榕套话的行动,已经引起了黑麦的怀疑,风见的行动也失败了,安放窃听器的行动只有他能胜任。
诸伏景光静静地坐在黑暗的蹦蹦床中,曲起一条腿,低垂下眼帘。
对于他来说,天台上的那一次死里逃生后,他已经完全信任黑麦了,并且对不惜自爆身份也要救下他的黑麦有着由衷的敬佩和感激。
至于诸星榕……
诸伏景光从兜里摸出那条柚子糖,握在手心。
他拆开包装,取出一颗,剥开糖纸,将柚子糖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唇齿间释放。
从各个方面来说,降谷零都比他要谨慎周到得多。
诸伏景光非常容易心软,也非常容易信任别人,他会在任务途中,教一个小女孩弹贝斯,也会在任务途中,陪一个迷路的陌生人找到目的地。而诸伏景光会暴露卧底身份的原因,正是因为在某次狙/击行动里心软了一回,引起了搭档的怀疑。
监听不算什么,比起以前在组织中被迫杀掉无辜的人要好上一万倍。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不忍心?
黑暗中,柚子糖的香气淡淡地弥散。
诸伏景光抬手,“哒”,蹦蹦床内的彩灯再次亮起,斑斓的光线摇摇晃晃地跌落在他的脸上。
恍若那天夜里,天台上喷洒的斑斓缤纷的彩片。
诸伏景光翻开手机通讯录,看着两个【诸星榕1】【诸星榕2】的手机号。她说另一只手机进水了,这是她的备用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