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歪了歪头,看清封面的书名,《尖端黑魔法揭秘》。
她的眉毛高挑起来——要知道,正是邓布利多今年下令移除了图书馆所有研究黑魔法的书。
他将这些书从图书馆移走,原来是移到自己办公室吗?还故意将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佐伊忍不住抽出魔杖掀开了封皮,内页夹着一只书签,似乎说明这本书正在被邓布利多仔细阅读。她用魔杖一点,将书页翻到书签标记的位置,原本只是想看看这本书究竟什么样,可看完开头,却不由自主地一页一页读了下去。
她明白邓布利多为什么将这些书撤走了。
这的确是一本可怕的书,全是最邪恶的黑魔法,甚至详细讲述了通过谋杀将灵魂分裂制成‘魂器’以追求永生不死。佐伊看着那些精炼娴熟的文字,沉浸在深深的思考中,以至于压根没听见背后渐近的脚步声。
“看样子,我的迟到并没给你带来太大不悦,戴蒙德斯小姐,你仍然过得很充实——” 邓布利多站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开口。
佐伊吓得一个激灵,阖上了书,转身看着仿佛是从无形冒出来的邓布利多,“请原谅,教授,我不该未经允许翻看您的书。”
“你没做错任何事。热爱学识的读者找到一本精彩的书,多么美妙啊!” 邓布利多笑了,走到书桌前将那本书扶正,“而我,则需要为我的迟到向你道歉。”
邓布利多轻快地抖了抖长袍宽大的袖子,示意佐伊坐下,随后自己也拉出书桌后的扶手椅坐了进去,毫不掩饰地注视着佐伊。
佐伊忽然觉得,邓布利多是故意将这本书摆得这么明显、好让她看见的。
校长室里的那只古怪大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在诡异的寂静中更加清晰。
有关德拉科的一幕幕在佐伊大脑中回放,她的心绪被一股伤感攫住。忽然,她回过神来,猛地抓紧扶手——邓布利多也是摄神取念大师,她脑海中闪过的一切,邓布利多都查探得一清二楚,此刻开启大脑封闭术,早已于事无补。
霍格沃茨的学生们早已习惯把邓布利多当作尊敬信赖的校长,有谁会想到在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面前需要警惕到使用大脑封闭术呢。
“哦,聪明的想法,戴蒙德斯小姐,大脑封闭术会是个不错的法子。” 邓布利多在半月形镜片后头对佐伊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我在更早之前就知道了,德拉科这学期来一直在试图谋杀我——鉴于我目前还活得好好儿的,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他的任务进展并不顺利。”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邓布利多。佐伊看着那双明亮的蓝眼睛,仿佛一切尽在掌控,她忽然觉得,没有什么秘密或情绪能在邓布利多面前变得透明,包括她倔强的思想抵抗。
她最终点头,手指无力地滑落下来:“他不好,教授。”
“你一直以来做得都很好,孩子。” 银白色胡须抖了抖,邓布利多慈祥地说,“而我叫你来,是因为我想请你帮一个忙。这个忙,只有你能帮。”
“我想您高估了我的能力,教授。” 佐伊自嘲地挑起一边的眉毛,试图婉言拒绝。
邓布利多风轻云淡地看着她,一眼就足以看穿她真正的想法。
“请原谅……” 佐伊无奈耸肩,只得实话实说:“我只是不想再卷进更多神秘或危险的故事了,您恐怕找错了人。”
“你避世的性子真是和埃德蒙一模一样。” 邓布利多平和地笑了,“你怕帮我做事会卷进麻烦里,对吗?”
佐伊抿起嘴苦笑。
邓布利多不紧不慢地开口,“可正如德拉科已经选择了站在我们的对立面,请允许我问一句,戴蒙德斯小姐,你又是否清楚自己究竟站在哪一边呢?”
“我并不站在任何一边,教授。” 佐伊不假思索地回答。她自诩对这个问题有着清醒的认知。
五年级以来,面对德拉科的她早已一遍又一遍告诉过自己心中的答案:“我不喜欢阵营这套说辞。我只是站在我自己的位置上,看到黑暗中的光,也看到所谓正义背后的恶。我看到自己想在乱世中保全什么,也知道这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多面的,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有时候,我感觉所有人都像在一个巨大漩涡里转动,谁都无法掌控,又怎么能简单评判一个人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看着邓布利多:“德拉科他,选择站在我们口中所谓正义的对立面,为了自己的父母和家族,我不认为这是不堪的——事实上,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所爱之人,这并不比作为救世主的哈利少了高尚,不是吗?”
椅子里的老人赞许地望着她,悬窗透进来的一束阳光顺着漆黑发亮的黑鬈发滚落下来,正落在女孩胸前校袍拉文克劳的徽标上,鹰的羽毛栩栩如生。
“我赞同你所说的每一个字。” 邓布利多撑着椅子站起身,似乎有些疲累而腿脚不便,“我不想强迫你去做你并不想做的事。可你要知道,佐伊,你手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关系到伏地魔的东山再起。”
佐伊微眯起眼睛盯住半个身子站在阴影里的邓布利多,她忽然回想起:早在四年级,邓布利多就曾对戴蒙德斯和布莱克过去的恩怨表现出兴趣,而今天,他又费尽心思引她阅读那本黑魔法的书。她忽然睁大眼睛——
盒子。又是那个盒子。
“您希望我做什么呢?” 佐伊平静下来,用不卑不亢的语气问。
“我想请你竭尽所能地拿到那个东西,并销毁它。如果无法销毁,就在必要时交给哈利。” 邓布利多说。
“我如何判断什么才是合适的时机呢?如果盒子里的东西对你们来说如此重要,我大可以现在就将木盒交给哈利,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她反问。
“不。有些事,有些无能为力的痛苦,有些注定的失去与牺牲,是成为一个合格的救世主必须要经历的,无捷径可走。”
邓布利多阖上眼睛沉重地摇了摇头,银色胡须上系着的小银铃左右跳动。这沧桑的神态忽然让佐伊想起自己的祖父。
这一路走来,‘天选之子’这个自带光环的头衔带给哈利的痛苦与牺牲难道还少吗。
她从一开始就不曾认为救世主的身份值得羡慕。
“更何况,并不是任何人都有打开那盒子的能力。我相信埃德蒙对你说过同样的话,佐伊——有些谜题,注定要由你来解开。” 他慢条斯理地说完,注视着她。
佐伊躲开邓布利多炯炯的视线,以沉默作为无声而有力的回绝。
“作为交换,”邓布利多开口,“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德拉科。”
她重新抬起头来,黑眸深处闪烁着迟疑和触动,“可他的任务是谋杀您。谋杀会撕裂一个人的灵魂,就像这本书里说的。您能怎么保护他,教授?”
让另一个人代替德拉科杀了他吗?佐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论。
“那孩子的灵魂还没被破坏,他被自己的父母、还有你,保护得很好。他还没那种野蛮之心。” 邓布利多的手搭在桌角的那本书上,佐伊才注意到他的半只手都像枯萎的树干一般萎缩黢黑。
“我虽然年纪大了,却仍有能力阻止年轻的马尔福先生做出杀人的行为,戴蒙德斯小姐。我比身在霍格沃茨的大多数人都更了解那个被称作伏地魔的孩子,因此我清楚地知道与他的对抗将是漫长而危险的,可我已经没有充足的时间了。”
这句话佐伊并没多想。邓布利多亲口说出会保护德拉科的那一刻,那样安心,让佐伊相信他一定会做到。就好像,无论前面有什么风浪,当邓布利多站在你身前,你就确信,一切都会过去,没有什么能伤害你。
她忽然明白了邓布利多的伟大之处——你永远可以放心依靠阿不思·邓布利多。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与思考。
终于,佐伊抬头望向他:“好的,教授,我答应您。也请您遵守我们的约定,保护德拉科。”
“我给你我的承诺,戴蒙德斯小姐。” 邓布利多颔首,忽然一歪头,像在解读佐伊一样看着她,“事实上,我很欣赏你,孩子。你是我很少见过的没有欲望的人。没有欲望的人不会被轻易诱惑,并总能保持清醒。一个清醒的脑子在关键时候是极为重要的。”
“可我并非没有欲望。” 佐伊认真想了良久,回答。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踱步坐回椅子里,蓝眼睛闪着狡黠明亮的光:“如果你指的是那个马尔福家的男孩儿。这不叫欲望,戴蒙德斯小姐,这是爱。爱不掺杂念,是纯净且美好的。就像陈词滥调中所说的,爱是存在于这个世上最伟大的魔法。”
佐伊会心地笑了。邓布利多突然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总会到那个时候,你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刻——没有人能在这场战斗中独善其身,你早晚要选择站在哪一边,孩子。”
古怪大钟当当当地报起时来,一气儿敲了六下。
佐伊向邓布利多道别,离开校长室。指尖碰到门把手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兀自笑出声。
她转身:“您凭什么有把握我会接受这么危险的任务?”
邓布利多笑着看向她:“哦,我是个狡猾的人,戴蒙德斯小姐。我知道爱的力量有多大,大到让人做出本不可能去做的事。相信我,我见识过。”
第65章 六年级 - 神锋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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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蒙从小就教导佐伊:聪明人在任何时刻永远懂得首先保护自己。
十六年来,佐伊一直恪守这条行为准则,这让她这十六年过得快活又自在。
但她没想到,第一次违背这条原则,竟然就给自己带来这样大的伤害。
连着几天研究木盒无果,佐伊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礼堂拉文克劳长桌旁对着一本《记忆的魔法》发呆,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浅色身影。
她转头看过去。
德拉科站在礼堂门口,正惊惶地直直盯着前方。
她发觉德拉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差的状态,眼睛下面有黑圈,皮肤发灰。他看上去确实有些病态。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礼堂那头,哈利正和刚从圣芒戈康复返校的凯蒂贝尔站在一起说话,他们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刚走进来的德拉科,哈利的眼神逐渐愤恨起来。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佐伊心里想,哈利大概已经猜到了。
德拉科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瞥了佐伊一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撞开正走进来的人群冲出礼堂。
佐伊下意识抓起桌上自己的魔杖跟了上去。
德拉科因焦虑走得飞快,佐伊远远地跟在后面,来到一间废弃盥洗室。
还在门口,她就听到里面传出桃金娘轻柔的声音,“别这样,告诉我是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你帮不了我,” 是德拉科的声音,“我完不成,他会杀了他们……”
佐伊推开门,德拉科正背对门站着,手撑在水池边,脑袋低垂着,毛衣被脱下来丢在了一边,后脑勺上的金发弄乱了。他全身都在发抖,白衬衫贴在骨骼分明的后背上,显出一对瘦削的肩胛骨。
“德拉科。”
他一个激灵,转过身来,看到是佐伊时,眼眶里噙着的泪顿时汩涌而出。
她快步走上前,将他搂进怀中。
桃金娘尖叫着钻进马桶消失了,盥洗室重新安静下来。
德拉科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仿佛用尽全部力气,就好像一旦松开手,她就会离开,最后一缕光也会消失。
“佐伊,我不是有意要害那个凯蒂贝尔,我不是有意害韦斯莱……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佐伊看着脆弱无助的德拉科,泪水从他的灰眼睛里流出来,掉在卫生间积满尘土的地面上。
她忽然觉得,德拉科灰色的眸子原来和眼泪是同一个颜色。怪不得德拉科的眼睛看起来总是很悲伤。
她心里痛极了,却并不想哭,哭丝毫不能减缓此刻的痛。
“别怕德拉科,我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的对吗?你只是,不要再躲着我了。”她轻轻拍着他瘦削的背,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德拉科低头抽泣,重重点头,缓缓靠回佐伊肩上。
“放开她,马尔福!”
门口突然传来了哈利愤怒的喊声,“我知道你都做了什么,是你对凯蒂下的咒,对吧!现在你又想对佐伊下咒吗?”
德拉科的眼睛在抬头的瞬间笼上了一层狠戾,佐伊看到了他眼神的变化,下意识想要拉住他。可她慢了一步,德拉科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飞快抽出魔杖向哈利甩出一个无声咒。
哈利敏捷地躲开了,愤怒地向德拉科还击。
德拉科一把将佐伊从洗手池边推开,哈利的魔咒击中了他们身后的热水管,热水瞬间喷涌而出,在地面汇积,卫生间顿时水汽氤氲,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
“哈利!他没有伤害我,你们先停手!” 佐伊举起魔杖保护性地挡在德拉科身前,向哈利警告,德拉科却在此时撇开佐伊闪身冲进里面的隔间。
哈利显然没想到德拉科的魔咒能力已经这么高,紧随其后追着德拉科跑进卫生间后面互相攻击,不时传来爆裂的声音。
根本没人听见佐伊的阻拦。
佐伊小心地向后面跑去,躲开飞溅来的魔咒,直到她看到了躲在门板后面的德拉科。
他的衬衫湿透了,水珠从白金的发梢和脸颊侧面滚下,佐伊不知道那是水还是泪。
哈利在卫生间的另一头出现,他看见了德拉科,看向德拉科的绿眼睛是深深的恨意。
德拉科也看到了哈利,他举起魔杖做出攻击的姿势,嘴却没有动。
佐伊瞬间意识到了不对,一跃向少年身前挡去,念出她最熟悉的防护咒。
哈利会伤害德拉科,这是那一刻佐伊唯一想到的。
“盔甲重重!”
“神锋无影——”
佐伊没想到的是,这道她甚至没有听过的咒语轻而易举地刺破了防护咒。
就像利剑轻划破一只肥皂泡,咒语穿透防护罩,重重打在她身上。
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冲击使她向后倒去,佐伊看向下意识想要冲过来扶住自己的德拉科。
他还是慢了一步,她跌倒在积满温水的大理石地面上,溅起一串水花。
“不——” 哈利大惊。
佐伊身上出现了许多冒着鲜血的伤口,像被无数匕首穿身而过。血如泉涌,她的衬衫和毛衣很快就被染红了,血水汇入积水的地面,血迹仿佛绽开的一朵朵漂浮的猩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