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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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兰看看手里的糖果,露出些疑惑,“容我问一句,您买这么多糖果做什么?它们的保质期并不是很长。”
佩妮对于自己的素材,一向有不同于对待别人的热情。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她一眼就看上了鲍勃作为自己编辑的原因。
虽然他本人并不知道,即使佩妮笔下塑造出了一个深情不渝的教科书似得精致同性恋,他也从未想到过。
一直以为终于有人看到他能力的鲍勃视佩妮为伯乐,并且费尽心思地捧红她,直到一个成了伦敦最大出版社的金牌编辑,一个成了时下最出名的作家。而这,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的幸运了。
“是万圣节准备的糖果,总有些小魔鬼们上门讨要糖果。”佩妮弯弯眼睛解释道。
“是吗?” 布兰笑笑,“但是很少有客人愿意给孩子们准备这么精致的糖果。”
“可这些不是比较好吃吗?”佩妮看看收银台上一堆东西,理所当然道。
“咳,好吧,确实。女士,你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布兰愣了一下,对于这个答案,心里有些诡异,但是意外的合适眼前这个女人。
他看着佩妮笑了笑,蓝色的瞳孔愈加温柔。即使隔着几个人,也有敏感些的女人注意到他的意图了,露出些可惜的表情。
可惜佩妮绝对不属于敏感的人当中的一个。
他注意到佩妮是在上个月,这个超级市场里。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漫不经心的出现在他眼底,停留在货架前自言自语。
他抽调商品核对明细的时候隔着货架看到了她的眼睛,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促使的,他就是有那么一种近乎直觉的认知——这个女人凝视着手心里最普通的纸巾盒,她看到的也绝不会与这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女人甚至男人看到的一样。
他被好奇征服了,也被她深深吸引。
他没能有机会接近她,又丝毫不了解,再加上佩妮将近一个月没有再出现在市场里,这让他丧气。
但今天他居然看到了她,真的是太棒了,说什么自己也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佩妮耸耸肩:“谢谢。”
她递给他卡,看着布兰袖子下线条流畅的前臂,目光里闪过欣赏。当他把卡递还给她的时候,佩妮冲他笑笑:“你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布兰愣住。
佩妮推着小车施施然往外走。
徒留布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得追她。
走远的佩妮把人物特征存存档,顺便整理好糖果,拿起小票:“一共是……”
“嗯?”她看着夹在票据里的粉色标签,“‘美丽的女士,也许我有幸和你认识认识。’……”
她看看便签上的号码。啧,这男人还挺好玩,脸也挺正的。她想想自家老妈催着结婚的事,她摸摸下巴,也许,自己可以尝试一下?
想着刚刚那个收银员的样子,认识认识啊……
佩妮心里蓦地涌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一种熟悉的浅浅烦躁萦绕在心上。
她原地站了一会儿,啊,麻烦死了。
她随手把便签扔在了垃圾桶里,算了。
她拢拢自己的风衣,提着手里的袋子,突然就懒得打车回去了。即使外面挺冷的。
她抬头看看铅灰色的天空,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茫,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佩妮对着空气吐出口雾气,一边描摹雾气的形状,一边没来由的焦虑。
她私心埋怨妈妈,自己月抛男人的时候她让自己安分守己,一个男人都不想接触的时候又催促自己。
也许下次可以尝试写写英国女人们的智慧和生活。
她龟速到家已经不早了。
把袋子放在沙发上,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呆呆的坐了一会儿。
然后她动了动,摸索着从茶几上拿起一只笔随随便便缠绕在自己的头发上。等到金棕色的长发被她粗暴的固定起来后,她洗洗手,从厨房角落拿起鲍勃上次送过来的三个南瓜。
她搬个凳子,只在厨房里上了个灯,坐在厨房里,拿出工笔刀,就开始刻南瓜。
她享受深夜的晦涩,却又苦于其中摸不着的落寞。
确定的是白天绝对不讨她的欢心。
所以晚上需要有点儿事做。
鲍勃是个地道的美国人,他要活得快快乐乐,再顽强,在这个时代在英国依旧处处艰难。
佩妮觉得自己和鲍勃是天生一对,都是这个时代的异物。
但鲍勃坚持他比佩妮正常的多。
比如他就难以想象这么重要的节日,佩妮就打算刻几个南瓜灯就混过去了。
而且......“谁用工笔刀雕刻南瓜!”
佩妮悠闲的晃晃手里的工笔刀,想起鲍勃不可置信的尖叫,勾勾嘴角。
自己在鲍勃眼里就是活的懒散,也不差这一项了。
她就端着她可怜的工笔刀慢慢地刻着南瓜,再一次慢悠悠地拖到了天明。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扭扭脖子,棕色的眼睛呆滞且失焦地注视着面前窗子里的微光。
等到酸胀的眼睛干涩退去后,她探身掀开百叶窗,透过玻璃看向外面。
窗户正对的外面是个小公园。秋千的链子锈了,风一吹,像老人的骨头,摩擦着缓慢发出吱呀——吱呀——的动静。
天青色的滑梯剥了漆皮,斑斑驳驳。衰败的孩童玩具长久凝视着总会让人忍不住心头奔涌起天人地一系列哲思。
总之并不是什么让人满意的景观。所以在他们准备拆除重建的时候,佩妮买下了那里。
她托着自己的腮帮子,心底平和。看着那里她就会产生幸福的恍惚感。
像是个不为人知的象征。
她回头看看自己雕的三个完全不同样子的南瓜灯。
一个嘴巴如新月,笑的很开心。一个嘴巴圆圆的,在吃惊。还有一个是平平的嘴巴,很严肃。
她露出一个笑容,挨个摸摸三个南瓜,点了点,选中一个,在里面装上蜡烛,提着它挂到了自家的门口。
回到厨房,她冷冷看着剩下的两个南瓜壳。她会任由他们待在那里,过上几天就会干枯烂掉,最后扔掉。
她打开冰箱灌了一大口牛奶,没有进食过的胃部被牛奶冰的嘀嘀咕咕。她皱皱眉毛,不想搭理它。
觉出一点儿困意,她慢吞吞往楼上走。
楼梯走到半途,她一乐。
如果有人为她写一本书,那些文字一定单调,枯燥,味同嚼蜡。
独处才读书,她被人读两行,读书的人都会渴望回归人群。
乐过后,她团在被子里,把自己埋在狗狗枕头软和的身体里,渐渐迷糊过去。
重新有意识的思考后,佩妮知道自己是惊醒的。
她摸摸自己头上的冷汗,心脏一阵阵惊悸疼痛,缓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地狱里走出来。
她揉揉一抽一抽的额头,又按按自己的胃部。
是你在闹腾吗?她问。胃嘀嘀咕咕,应该是在分辩它没那么无聊。
第3章 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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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妮看向窗外再再再永无尽头地暗下来的天色,看看表,怪不得。
她从床上爬下来,眼前一黑,扶住床头柜,缓了好一会儿。
“这次赖你。”她对胃说。胃叽叽咕咕。
她抻抻睡的绵软的四肢,裹上一件粗线开衫,下楼招待胃。
用成堆的糖果打发了那群精力充沛的小鬼,她懒散地窝在沙发里,往嘴里塞着剩余的糖果。胃也像个小孩子,黏黏的胃壁欢欣鼓舞地包住一点一点渗开的甜滋滋,边吃边乐呵呵。
才不会管佩妮是什么心情。
她的心情很不明朗,虽然她也极少笑。但不会这么焦灼,心慌。
也许是遭报应了。
佩妮默念今晚要早点儿睡,决定出门散步。
回家时,她冲蹲在自家门口的虎斑猫笑了笑。
因为它蹲在那里看着自己,计划着什么的样子。当然,绝大部分动物在佩妮眼里都像是心里藏着一个能颠覆人类政权的伟大计划。
比如猫头鹰。佩妮坚持给猫头鹰报酬,它就能给任何人送信。自然,她被鲍勃骂了神经病。
但提前交好并无不妥。和平万岁。
将夜,一切淹没在看不清的雾里。
佩妮坐在书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打字机。想写的东西很多和没有灵感的日子是一样痛苦的,她还不是什么善于选择的人。
她看着日历上加红加粗画了个骷髅头的日期眯眯眼睛。好像还很远欸,今天不写问题应该不大。
她放弃了再憋出几个句子的愿望,决定提前睡觉。
就说强迫自己工作是让自己心甘情愿睡觉的最好办法。她可是数一数二的机灵。
机灵的佩妮勉强睡着,没多久就被门口发、情猫儿尖细孱弱的声音吵的脑仁疼。她从狗狗枕头里抬起头,脸色黑了一层又一层。
颠覆政权的计划难道是由点及面,由打到一个佩妮到征服英格兰吗?
她揉揉自己抽痛的太阳穴。一晚上连续不断的梦让她焦躁,想记起来梦到了什么却毫无线索。
去他的和平——
她爬起来,决定奋起反抗。
抓着小鱼干的佩妮很响的打开门,注意到了真正的噪音制造源。
布裹得一团,长在她暗青色的门毯上。
被抱着自己的凌晨空气勒出个喷嚏,她才神魂聚拢,勉强回归现实。蹲下身,她试探性伸手戳了一下布团,热的。会动还会叫。
绿油油一双大眼睛,夜里不会发光的那种。
又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她看向门口空荡荡阴森森的街道。脑子里疏忽塞满了天人地和动物政变以及这婴儿……谁?
哪个问题都百思不得其解,佩妮僵着两只手捧着襁褓进了屋。
到了温暖环境的孩子安静了下来,灯光下眸子宝石一样。佩妮心口一重,如遭重击。
绿宝石喉咙里开始发出哼唧哼唧的动静,小嘴巴吧嗒吧嗒,佩妮一脸呆滞。
她搓搓自己的手,确定不冰后,蹲在沙发边扒拉了下襁褓。看清楚了。四肢健全,眼神灵动,白白嫩嫩,除了头上有疤,其他完全没毛病。
那疤感觉还新鲜着,闪电状。
“你妈咪对颜值的要求这么高的吗?”佩妮连小朋友的小丁丁都检查了。一遍不够,她还额外确定了下小朋友没有小妹妹。
“红的,是疤啊……不是皮肤病。这会不会发炎?”佩妮伸手检查疤痕,嘀咕。
襁褓被解散,小朋友滚了几下,被摸得痒痒,吭哧几声,泪痕未退,鼻涕泡儿都还没有全消掉,就迫不及待地漏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佩妮嘴角一抽:“是脑子有问题?”她把襁褓重裹好,动作生疏却尽量轻柔。
襁褓里滑出一张纸,她爬过去从地上捡起来。
「The name's Harry ·Potter ,he's gatta pretty eyes.Please take care of him and he is special,be careful.」
【注:他的名字是哈利·波特。他有一双美丽的眼睛。请照顾好他。另外,他很特殊,小心。】
佩妮搓了搓纸,是羊皮纸。像什么神秘小说的开头。
只是她不想做故事主人公或者配角。
她叹了口气:“眼睛是漂亮。可怜的宝贝,明天送你去更合适的地方吧。”
她把羊皮纸塞回襁褓。想了想,又抽了出来,从沙发边的柜子抽屉里摸出支笔,加了句——如果可以,请给他糖果。
她从楼上抱下来自己的等身狗玩偶,把波特先生卡在了狗肚子里,保证小家伙儿不会在翻身的时候把自己摔下沙发。
她看着被自己摆弄地趴在狗肚子上的波特先生,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和一名男士在一个夜晚的美丽邂逅,还不算太差。
三个小时后,佩妮呆滞地看着飘到自己面前,一伸手就抱住自己脖子蹭来蹭去的波特先生。
她哆嗦了一下,随后发现自己把牛奶摔得满地都是。她的胳膊还揽着波特先生的腰。
佩妮抱着波特先生坐在沙发上发呆,良久:“波特先生,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孟浪的人。现在,我得为你负责了。”
说完,她长长长地叹了一声。
上午十点,刚坐在办公桌前准备终审文稿的鲍勃接到了佩妮的电话,被一声凄厉的‘救命’和突然掉线再也打不通的电话吓得跑出去的时候差点摔倒。
他男子气概爆棚地砸开了佩妮家的老式门,终于达成了让门退休的成就。
“谁都不许动!”他吼,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香肩半露,水润的头发搭着,莹白如玉的肩膀浑圆而鲜嫩。水汽弥漫的眸子,秀色可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等到眼前的人被惊吓地瘪嘴,随时准备酝酿一场梨花带雨,鲍勃回神。
“哦,不不不不,甜心,宝贝儿,小蜜糖——”鲍勃三步凑做两步半跪着抱住含了两泡眼泪的哈利,亲亲他,“抱歉,抱歉,鲍勃错了,不哭了,不哭了。哦,心疼死我了……”
佩妮从浴室里走出来,被波特先生折腾的湿漉漉的衣服都没来的及换。她嘴角抽搐地看着一脸梦幻的自家编辑,嗯,为波特先生负责的事现在成功了得有百分之九十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