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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叶清明明已经做了最坏的预想，却还是快速喝完了朱女士给她留的粥，速战速决去洗了个澡。
也许是因为她心中其实还有一丝言楚不会讨厌她的期待。
热水抚慰皮肤的感觉让人叹息，叶清被包裹在氤氲的温暖中，对接下来的那通电话微微释然。
她想好了，电话接通后，言楚只要流露出一丝不耐，她就结束话题挂掉电话，然后很有分寸的以后也不再打扰他。
叶清主意稍定，她关了灯躺进被窝，搂着自己的小恐龙，带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给言楚发信息：「现在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回应她的是言楚直接拨过来的电话。
这种干脆利落让叶清很难不微微雀跃。
她怕言楚久等，先按了接听，把手机听筒对准自己的右耳，然后才手忙脚乱地拿出耳机，先左耳后右耳地戴上：“言楚？”
“是我。”电话那端的声音很温和，环境音静谧，想来他已经到了酒店。
叶清很关心他：“你住哪呀，现在安顿好了吗？”
言楚先说了个本市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名字，然后道：“我刚才已经收拾了一下，现在正在等酒店的送餐。”
“那就好。”叶清放心了。
可在关心完言楚的情况后，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言楚也很安静，仿佛在等她开口说出自己的目的。
叶清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如实相告：“我打电话其实不是想找你说什么事情，我就是……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她只是想听见他的声音而已。
黑夜中万籁悄然，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自己一个，叶清发泄出去的崩溃和否定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东流不见，而是如触到了障碍物一样，又荡荡悠悠地飘回来，让那些想法不断在心中强化。
而如果这时候有一个人愿意陪她，即使他什么都不说，她也会安心。
叶清紧张地等着言楚的回应，放在被子里的手不安地摆弄着着小恐龙的黑豆眼。
言楚却是笑着：“我知道啊。”
他很温柔道：“刚刚好，我也想和你聊天。”
叶清一愣，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脸上已经挂着笑容。
有风乍起，让她的心中荡起浅浅的涟漪。
言楚问道：“吃晚饭了吗？”
叶清老实答着：“吃了，我不是很饿，就喝了碗粥。”
言楚的话音带了点遗憾：“这样啊，那我还是不告诉你我的晚饭内容了。”
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成功勾起了叶清的好奇心，她的声音激动了一些：“不行，你快说，快坦白你背着我偷偷吃什么好东西？”
语调活泼，少了些之前的死气沉沉。
言楚翘起嘴角，首先推脱责任：“这可是你要我说的。”
言下之意会造成什么后果他概不负责。
他看着酒店给的菜单，挑了几个慢慢念着：“盐焗三文鱼、奶油蘑菇汤、肉酱意面、水果沙拉，嗯，还有一份提拉米苏……”
前菜副菜主菜甜点和水果应有尽有。
叶清：？
她一时不知道先关注哪个重点才好，她急中生智将两个重点融合在一句话里：“你怎么能吃那么多好吃的……！”
叶清摸着肚子，情绪言楚被调动起来，让她即使在病中也能非常熟练地甩锅，全然不理言楚之前的免责声明：“我现在好馋啊……都怪你，你好可恶。”
“真的馋了？”
“真的。”
言楚这才坦诚：“其实刚才那些都是骗你的，我只让他们给我送了一碗粥。”
“我就是觉得这样会显得我比较……厉害一点？”
叶清：？
她狠狠无语了一下：“你这莫名其妙的攀比心到底是从何而来。”
她评价道：“你好幼稚。”
言楚笑而不语，愉快默认了这个评价。
然后听筒静谧，气氛又安静下来。
这一回，叶清心中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无措，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感受到心中有什么东西慢慢沉淀下来。
受这感觉驱使，叶清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状态为什么突然就变糟了？”
言楚顿了一下，才说：“我确实有这个好奇。”
虽然他已经从安苓那里得知叶清这次的诱因是实习，但他想知道更多细节。
而且最好是由叶清亲口告诉他。
可他紧接着又说：“但如果讲出来会让你难过，你还是不要说了。我的好奇心不应该让你受伤。”
叶清摸着小恐龙的尾巴尖，在黑暗中慢慢笑开：“没事，我有点想听听你的看法。”
她一五一十地讲着这次实习中发生的一切，在提到刘群对她的嘲讽时，怕言楚不明白，她略略解释了一句：“我以前被人污蔑过作弊，那个污蔑给我带来了一段很糟糕的回忆，她的话让我想到了那段经历。”
言楚“嗯”了一声，表示理解。
叶清继续讲着，并没有略过在她表露出想要辞职的意愿后，朱女士和叶先生的那些话。
说完后，她问言楚：“你是不是也感觉我做的很糟糕？”
言楚第一时间否认：“不会。”
“真的吗……？可是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做错了。”
言楚反问她：“你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
叶清慢慢说着，语声很低：“我不知道……我觉得自己顶多是退场的方式有点难看，可我后面也报复回去了。但朱女士叶先生都那样说，又让我觉得自己错了。”
言楚注意到了叶清对父母的生疏称呼。
他没有特意去就这一点引申，而是回答叶清的问题：“在我看来，你其实只做错了一件事。”
“不过严格意义上说那也不能算错，毕竟那种时候，你确实不会有心思去计较这个。”
叶清的手揪紧被子，本能不想去听自己的错误，但还是问道：“……是什么？”
“你的实习工资。虽然你只工作了十天，但按规定依然是有工资的，可你却没拿。”
“啊？”叶清一愣，没想到是这个错误。
她语气迟疑：“他们说不给我……”
“他们应该给你的，毕竟你有好好工作。”
言楚很认真：“清清，那都是你的劳动所得，是你的应有权益，你不要觉得它不重要。”
“……你说得对。”
叶清认同了，但她依然为难：“可他们不给我，我该怎么办？劳动仲裁好像很麻烦，我没有精力跟他们耗。”
言楚略一思索，道：“我找人联系一位律师，让他来处理。”
叶清本能地觉得不妥，拒绝着：“不了吧？感觉好麻烦你。”
她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次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好了。”
言楚想了想，宽慰道：“如果你是这个顾虑，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不会怎么麻烦我，因为这件事全权交由律师处理。”
“我的作用，只是用来帮你找一位报价合适的律师。”
可叶清还是犹豫。
因为打官司这件事，在她的印象中真的麻烦。
她没立刻答应，用着缓兵之计：“我再想想……想好了告诉你。”
言楚应着，他明白有些事情还是要给叶清一点时间，让她自己主动走出那一步。
他把目光投向酒店的落地窗，那里能看见远处的高楼，矗立在昏夜中，让他想起了在G市他那次和叶清一起站在窗前看的夜景。
那时的叶清还得意洋洋地宣布还是他家的夜景更好看，可只过了不到一个月，她就把自己暴露在雪天，浑身都带着死气。
可她本不该经受这些。
回忆一闪而过，言楚神情微顿，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提了自他从安苓那得知叶清的实习遭遇后，就一直压在心头的一件事。
他的语气复杂难言：“其实……我现在很挫败。”
叶清愕然：“为什么？”
言楚沉默着，像是不知道怎么措辞。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声音带着沉沉的水汽：“因为你实习遇到麻烦的时候，首先想要去倾诉的人并不是我。”
“这真的让我……很挫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就清清十天的薪资来说，请律师在金钱上来说其实得不偿失
我想过如果是清清不同意，言言自己背着清清把工资给她讨回来了然后当做惊喜给清清这种剧情，确实也挺爽，但是我想了想还是没这样写一是因为不太现实，劳动仲裁不可能不被本人知道的；二是因为我希望清清能自己讨回来，哪怕最后的结果是仲裁失败（？）
因为对现在的清清来说，这其实不单是报酬的问题啊说得有点多了，睡了睡了x
第38章 Chapter 38
说完那句话后，片刻的安静里，叶清听见言楚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低声解释了一句：“有人敲门，应该是工作人员来送餐了，我去拿一下。”
叶清说了声“好”。
她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工作人员的“先生，这是您的晚餐”和言楚的“谢谢”。
叶清沉默地听着这些，依旧想着言楚刚才的那句“挫败”。
言楚之前和她说过很多次如果遇到麻烦了不要忍着，可以告诉他，由他们一起解决。
她答应得好好的，可是并没有做到。
她咬着唇，觉得自己应该对此做出解释。
工作人员已经走了，房间里的窸窣声音消失，又回到一片让人不安的沉默。
言楚微不可察地一叹。
他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粥，金黄的小米混着白米一起被炖得粘稠软烂，盛在酒店的瓷碗里，显出一点与普通粥店的纸质外卖盒相异的距离。
他在心中谴责自己的自信与心急，正要开口揭过此事，却听见叶清小声道：“对不起，是我食言了，我没有及时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你。”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怕你觉得我无能……我怕你嫌弃我。”
言楚怔住，在明白了叶清在说什么后，他敛了神色，认真告诉叶清：“清清，你那么好，不应当为这个忧虑。”
“你也不用道歉，因为我不是为了让你道歉，我只是有点……”
有点失落和不甘。
可他的傲气让他做不到把这些情绪都袒露在叶清面前，词汇在嘴边转了几圈，他最终道歉：“抱歉，是我没控制住自己，我太计较了。”
是他因为不能从容看淡叶清对自己的不信任，以至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提了这件事。
而且表面来看，这好像只是他的一句情绪发泄，他其实要不要叶清的回答都无所谓。
可实际上，在他说出那句话后，无论他的想法是怎么样的，叶清都会解释都会愧疚。
那句话本身就带着原罪，无论怎么解释，都有一点让他不喜的精明的算计在里面，终归是失了风度。
他懊恼着再次道歉：“抱歉，我冲动了，你忘了那句话吧，不要往心里去。”
叶清抿唇：“……即使我把实习搞成了这个样子，你也不觉得我无能吗？”
“那不是你的错，是你那位上司的错。”言楚收敛好自己的心情，平静指出问题所在，“不要为她的错去伤害自己。”
叶清深深吐出一口气，看着周围的暗色。
这是比刚才在公园深处时还要深沉的暗色，可与刚才一样的是，言楚依然在陪着她。
这点如一让叶清安心，她主动地打开坚硬的蚌壳，缓缓吐出一部分柔软的内里：“言楚，你不必去……挫败。”
她轻轻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当然相信你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你知道吗，我只是……太在意你了。”
“这让我非常在乎你对我的看法，所以我不敢去让你看见那样的我自己。”
这是言楚没想到的答案，他迟疑着，为这记直球懵了一下：“……是这样吗？”
叶清肯定他：“是的，你对我很重要，我非常在意你。”
言楚的视线落在附近的一座高楼上，那里流动着霓虹灯，原本俗气的鲜艳配色在此时竟显得可爱。
他缓着声：“你知道吗，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动听的安慰。”
他拿起手机，注视着叶清的头像，如隔着屏幕注视她：“我有个小小的建议。”
“什么？”
“也许你可以把对我能力的信任和对自己的信任调换位置。”
“诶？”
言楚解释着：“你不用去相信我能解决一切问题，虽然你的这种信任同样让我开心，但如果信任有限，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更多的信任留给自己。”
“相信以自己看人的眼光和自身的能力，你在那些你在意的人的心里，同样是优秀万分的，就像你看待他们一样。”
这场聊天的话题明明只引申自他们两个自身，可言楚这次并没有把话中的另一个主体局限于自己，而是扩大到了所有叶清在意的人。
而叶清向来会抓重点。
她恍惚觉得，自己之前想错了，言楚其实并不是一把悬在她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他会是她的建木，她的巴别塔。
她其实可以更相信他一点。
她眼眶湿润，焦黑的荒原上生出一点绿意：“心理咨询行业没有你真是一大损失。”
“我觉得应该不行， ”言楚认真地和她分析着，“因为我对其他人的耐心非常有限。”
“而且……”他开了句玩笑，“我没出息一点，其实更想毕业后继承家业。”
叶清笑出声，言楚话中透露出的对她的特殊让她心中产生被羽毛挠过一般的酥痒，她喊他：“言总。”
“嗯？”言楚一本正经地应了，还给叶清安了新身份，“叶助理有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