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那么甜——一把油纸伞
时间:2022-06-04 08:48:03

  什么星座算卦、恋爱占卜、考前一拜、偷看小说、眉来眼去……数不胜数。
  甚至于……那时候还有陆修死皮赖脸的不交作业,非得等着别人来座位上告诉她:“苏沐,陆修说你不去收作业,谁都收不了他作业。”
  那时候苏沐总爱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却又只能无奈的走过去把他的作业收过来,然后再看到他一脸心甘情愿的表情……
  苏沐想着想着嘴角竟扬了起来,这样一想,自己还是喜欢三班多一些。
  自习后半节课被打断。
  教导主任陈松有些气冲冲的走进来,环视了一圈,喘着气问了句:“老刘呢?噢不,你们班主任呢?”
  “在隔壁吧。”有人懒洋洋的答了句,又沉默一片。
  没一会儿,教导主任和老刘就在走廊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老刘,你是不知道这届学生怎么回事,真是气死我了,我费尽心思给你们班争取到三十多个名额,结果你们班居然还有十多人放弃来清北班的资格,而且理由是什么你知道不,他们说他们习惯了自己班的氛围,不想适应新环境!你听听,这像什么话?!”
  老刘拍了拍教老陈的肩膀:“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人家肯定是有人家的想法,都是高中生了,能为自己做主了。其实愿意待在自己原来班上,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啊。”
  “这话我就不能认同,要学会适应变通,这么大的人了,也不会为自己的将来好好考虑考虑,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帮小兔崽子,我刚刚去找他们谈话,居然都各有各的理由。”
  “哎哟老陈,你说你都四十几岁了,遇事干嘛这么冲动啊,冷静点!”
  老刘和老陈是大学同学,学生时代就玩的铁,两人一起来三中应聘,又都同时被选上,几十年的老交情。
  “哎呀你不知道!”老陈眉头拧得死紧,镜片下的眼里满是焦急,“你知不知道,就连三班的周凡都不愿意来清北班,你说多好的机会啊?其他人就算了,就三班那么多古灵精怪的人精,你能保证他不会受到影响吗?!”
  一股脑吐出来,老陈又猛地顿了顿,环顾了下四周,凑近些压低声音道:“……他不来就算了,你是不知道刚才谁主动跟我申请他想来清北班!”
  老刘不以为然的瞥了他一眼,不急不慢的点了根烟含住,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谁啊?你惊得跟见了鬼似的。”
  老陈手指挡住半边嘴巴,就差脸贴脸的凑上去耳语了。
  他嘴唇努了几下。
  老刘刚点燃的烟,“啪嗒”一下从嘴边滑了下去,火光刹那间熄灭在冷气之中。
  老刘一双眼瞪得浑圆,偏过头不可置信的再问一遍:“真的?”
 
 
第六十九章 .旁听
  六十九.旁听
  教室里白炽灯明亮。
  现在人头顶上打出一圈圈的光晕。
  粉笔在黑板上发出轻微刺耳声,老刘讲到唾沫横飞激动之处,手指在黑板上敲得响亮:“同学们,这里注意了啊。”
  说着,所有人都专注的抬起头,翻看两下书页又拿笔勾画着记录着。
  “如果对于函数f(x)定义域内任意一个x,都有一个f(-x)=-f(x),那么我们可以称这个函数为——”
  老刘尾音故意拖起,期待有人能接住后面的话。
  一秒、两秒、三秒……
  沉默占据了所有空间。
  老刘眉头一皱,站在原地没动,指关节曲起还停留在黑板上,“称为什么?”他试着带向话题。
  目光直视过去,台下的人一个个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并不把他的问题放在心上。
  “同学们,积极回答问题啊,踊跃一点!”
  老刘不禁将教案往讲台上一搁提醒道,目光迅速搜寻着。
  苏沐错愕,手一抖,飞快错开和老刘对视的视线。
  “蹬——”一下,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抬头。
  老刘一脸不悦的站在讲台上,手指关节重重敲打着桌面:“怎么回事?谁能想到含城三中的清北班,竟然没人愿意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这传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说到这里,老刘突然又深吸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同学们,你们别整天把自己逼得这么紧,适当放松一下对身心都是有好处的,年轻人嘛,本来就应该朝气蓬勃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别怕错。”
  太沉闷了。
  老刘手臂蓦地一挥,“那好,我再重复一遍刚刚的题目……所以我们一般称这种函数叫什么?”
  经过刚才一番提醒之后,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老刘话音一落。
  众目睽睽之下,坐在苏沐右前方的那个男生突然一点点举起了手。
  苏沐看得清,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背脊有些微弯,手臂在空中晃来晃去,显得有些突兀。
  老刘脸上刚要缓和过来,嘴唇一张就准备叫人——
  “呲啦——”
  下一秒,一阵刺得人耳膜发慌的声音“唰”一下响起,注意力被飞快转移,所有人的眼神都聚焦到教室后门那一点上——
  凳脚暴露在众人面前,“呲呲”几声刺响之后,有人在后面推着,凳子全身暴露出来,之后一双白色球鞋轻轻然出现,那人身形清瘦挺直,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军绿色衬衫,里头一件简单的白T,阳光轻飘飘洒在他身上,刀削一般锐利精致的五官不遗余力的展露出来。
  时间像是飞快抓住谁的咽喉,苏沐眼神陡然一缩,下意识倒抽一口气。
  那人眉目间尽是冷冽野性,薄唇轻抿,目光飞快滤过人群,精准的攥住她的眼,像是干柴烈火一般迅速燃烧起来。
  他嘴角下意识淡淡勾起一边,手里动作一停,声音戛然而止的瞬间,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
  他已猛地一转身长腿一抬,身子稳稳坐在凳子上,双臂抱在胸前,翘起了二郎腿。
  空气像是突然凝滞一般,她嘴角微张,惊讶的神情还没完全消退,他盯着她死死不放,喉结却飞快滚动一下,舌尖一舔,一声响亮的口哨“唰”一下响了起来。
  记忆下意识重合之后,苏沐杏眼圆睁,反应过来什么之后,四周像是燃起了一股热气一般猛烈。
  早上楼道里那声口哨,竟和现在这声……一模一样?!
  原来……一直是他!
  低哑的、带着磁性的,像凑到人耳边的低喃语。
  带着莫名诱惑的热气,心头挠的痒的不像话。
  这个……总爱强势出现的少年。
  在这个光线明亮让人不得不正视的逼仄空间里,这样一步步逼近她的心脏。
  砰砰,跳的那样不真实。
  “你——”讲台上的老刘话未说清。
  “奇函数。”
  他已经飞快吐出一个词。
  “什么?”
  他眉目如画,那样令人挪不开眼,语调像是夏日里最令人发困的慵懒气息,淡淡道:“我回答的算不算数?”
  “陆修!”老刘如梦初醒般,猛地叫住他的名字。
  这一下,教室里“哄”一下炸开了锅,方才还沉闷到一根针落地都能听清的寂静在几秒之后、这个男生一出现之后,瞬间土崩瓦解。
  “这、这、这不是陆修吗?怎么回事?!”有女生激动得语无伦次。
  “谁知道啊,他和咱们又不是一路人。”有男生偷偷嗤之以鼻。
  还有最漠不关心的一类:“好吵啊,我题都看不下去了,真烦……”
  各种声音议论纷纷,“嗡嗡嗡”的传在耳边,苏沐却盯着他出了神。
  陆修瘦了,比那晚上的他,还清瘦了许多。
  头发剃短了许多,接近寸头,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五官毫无遮掩,看起来竟比以前更加俊朗野性。
  带着说不出的英气勃发,目光所向,竟能惹的人唏嘘不已。
  可是他。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陆修!”老刘又重复一声。
  陆修笑着舔了舔唇,懒洋洋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的,老刘?”
  一声“老刘”瞬间暴露出他俩不一般的关系,老刘面上差点挂不住,手指抖着指了他两下,最后憋得面红耳赤:“你、你怎么在这儿,还不回去好好上课?!”
  陆修冷淡的瞅他一眼,不急不慢的吐出一句:“不好意思,三班体育课。”说了他嘴角一撇,还补充一句:“自由活动。”
  “那、那你也不该出现在这儿啊!”
  “你继续讲。”他薄唇一吐,倒是毫不在意的翻开书,“不用管我。”
  “我……”老刘没辙,用力“咳咳”了几声,“好了好了啊,继续上课了。”示意大家都转过身来回过神了。
  一秒、两秒、三秒。
  没反应,没人理他。
  所有人还沉浸在议论纷纷里,完全不失年轻的朝气蓬勃、八卦好奇,与刚才不回答问题时的呆若木鸡判若两人。
  打脸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老刘手掌用力抹了把脸,简直欲哭无泪,狠狠朝陆修方向偷偷剜了眼。
  拜托!你这样我还怎么讲课啊,所有女生都去看你了!那……虽然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未必比他弱,但现在谁还来看这过气老头啊?!
  “啪!”
  手掌猛地朝着讲桌就是一阵拍。
  总算镇住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老刘一阵气闷,憋着气恼道:“陆修,你快回去了,我这课还要继续呢!”
  话音一落,陆修二郎腿一收,拽起手边的书,猛地一合。
  他面无表情,眉头一挑:“刘老师,我来旁听,这有问题?”
 
 
第七十章 .倔
  七十.倔
  下课铃一响。
  老刘收起讲台上的教案,走了几步,手指扶了扶鼻梁上的镜片,低声道:“陆修,你跟我出来下。”
  又是没完没了的数落。
  陆修指腹揉了揉眼角,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手揣在兜里慵慵懒懒的大步跨了出去。
  “什么事啊?”他低头掏出手机,手指在上面轮番跳动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消息。
  老刘眉头皱的紧紧的,掏出根烟猛吸了一口:“我听老陈说你想来清北班?真的?”
  陆修目光懒洋洋的,也没抬头,只淡淡“嗯”了一声。
  “陆修,你到底想做什么?一眨眼你都快高三了,现在正是学习的好时期,你整日整日的旷课不学习,到底是要干什么?别再想什么是什么了,该收收心了。”
  陆修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划了划,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嘴角勾着笑出了声。
  老刘看着心头一阵紧绷,揪的发慌,语调也提高了许多:“陆修?!你好好听听我说的话!如果你妈妈还在的话,肯定不允许你成为这种颓废至极的样子,她那么爱你,那么想让你继承她的一切,你现在这样我都替她觉得寒心!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的人生!”
  “砰——”
  话音一落,陆修一拳砸到墙上,一阵沉闷钝响。
  眼前的人已经收起手机,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尽管是在这样的阴雨天,也能清晰的看到陆修那双蛰伏太久、冷漠至极的眸光。
  像把锋利非凡的军刀,“唰”一下就刺了过来。
  “我妈?”他嘴角弯的更厉害了,拧着眉都笑出了声,笑容一顿声音就吼了出来:“哪来的我妈?我心里,这人早死了。”
  人人都说她爱他。
  她爱管他。
  谁都以为她爱管他。
  但她最后还是跟人跑了,在那个电闪雷鸣的夜里,钱、衣服、工作……
  她带走了所有东西,唯独丢下了他。
  也是在那个夜里,噩耗传来,车祸,车上一男一女,双双丧命,无一生还。
  消息被陆啸连夜封锁,这世上再没人知道,他妈的死,是殉情。
  接踵而来的,是陆啸喝醉之后发了疯似的嘶吼和拳打脚踢,和嘴里不停骂着的“野种、杂种”的话。
  那时候的陆修,十四五岁,还只是个初中生。
  鼻青脸肿的去学校,被邻桌笑话,他扯下白白净净的校服,扔掉三好学生的徽章,转身一拳给人抡了过去……
  什么狗屁成绩,都他妈去死。
  被亲人打进医院,他睁开眼,空无一人的病房里,那时候他就在想。
  那个自私的女人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
  还不如死了,他也解脱了。
  也是在那时候陆修才终于明白,女人只是爱管他,爱约束他。
  但她也不爱他。
  人心总是极其狭隘的东西。
  终其一生,最爱的都只是自己。
  老刘愣在原地,眼前人眼里的光就这样活生生的浇灭在原地,他手里烟蒂一扔,憋不住:“你在这说的什么混账话?!你妈妈当年多么看重你,多么希望你能继承她的家业!你是她儿子这连你都不清楚吗?!”说着他手指气得颤抖,一边戳着陆修肩膀一边不可置信的摇头:“我看你这些年,真是活得糊涂至极!”
  老刘站在原地,背脊已经微微佝偻,走两步狠狠将地上的烟头一踩,火光刹那间熄灭掉。
  他眼角已经起了皱纹,绷着脸的时候看得格外清晰。
  陆修看着,突然笑了:“老刘,你还真了解我妈。”
  话音一出,老刘表情一僵,直接愣在了原地。
  秋风带着丝丝凉意一阵一阵席卷而来,轻喘口气,眼前的镜片就直接的起了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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