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天微微有亮光。
整个菜园子翠绿得泛着光泽，非常舒服充满生命力的颜色。
阿野蹲在菜园子里埋头采摘辣椒，不管是红彤彤的还是翠绿的辣椒，都摘下来放在篮子里，还有些她叫不上名字的蔬菜。
他很安静，就如同这浑然不觉的天光。
宋云和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清香。
她微微抬头，发现自己蹲在黄瓜架子下，她闻到了黄瓜的清香。
宋云和从前很喜欢用黄瓜敷面，也喜欢黄瓜的口感，这里的黄瓜被养得很好，十分饱满色泽也好，看起来十分新鲜。
宋云和咽了咽口水，盯着头顶的黄瓜看了几秒，她伸手摸了摸。
非常想摘下来。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宋云和抬头一看，阿野已经走了过来，开始摘黄瓜了，好在那时候天色还不怎么亮。
阿野没有看到她。
采摘完毕就走了，他拎着篮子去河边开始清洗，他清洗得很快，然后回家。
宋云和正准备上楼，冷不丁瞧见那个少年，在路过她家时，从篮子里拿了个东西跳起来放在她的阳台上。
宋云和微微一愣，想起之前阳台上的花。
她的心怦怦直跳，火急火燎去了二楼阳台，发现阳台上放着几根已经洗干净的黄瓜。
“……”所以，他是看到她了？还是巧合？
宋云和一时间思绪游离，一口咬下黄瓜，清脆爽口。
她坐在小阳台上晃着双足，大约到八点的时候，阿野又出门了。
他手里夹着课本和本子。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脸臭脾气的韩意浓，身上还松松垮垮背着书包。
不一会，楼下已经有了动静，宋云和知道他们来了。
她坐在书桌上等候，阿野最先上来，沉默地坐在宋云和的身边，翻开课本。
不多时，韩意浓背着书包也跟着上来了，一脸不爽，坐在宋云和的对面，将书包挂在椅子背后。
“哟，有空调呢。”韩意浓表情有些惊喜，凑在空调口下，就差趴在风口了。
“小心着凉。”阿野小声地念叨。
“多嘴。”韩意浓根本不买账。
阿野也不生气，回头见宋云和疑惑，于是解释道：“马上就要月考了，韩奶奶让他跟我们一块补习。”
宋云和倒没什么意见，对于这种举手之劳的善事，她倒是挺乐意的。而且，此刻和她没有纠缠的韩意浓，看起来也顺眼了一点。
“开始吧。”阿野开始翻开了课本。
韩意浓身上的燥热也吹得差不多了，他回到了自己位置上，谁也没看，一头直接趴下睡觉了。
“……”
阿野和宋云和视线交汇于韩意浓。
“看我做什么？我这样不才是学渣行为吗？”韩意浓张了张嘴皮，“你们不用管我，就着你讲课的声音，才是最好入眠的。”
阿野也不在意韩意浓了，专注给宋云和补课。
“我看过你初二期末成绩了。”他稍微咳嗽了一下，“你几个科目都比较……均匀。”
均匀地不及格吧。
“先给你补下数学，能给你拉一点分。”
宋云和并不是真的要补课，敷衍地应了一声。
“我们先讲一下绝对值和相反数……”
宋云和听了一会，突然有点赞同韩意浓的观点了。
的确催眠得很。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拿起了一边的笔在课本一边涂涂画画。
“这种题目其实本质就是课本上讲的……”阿野依旧在讲课。
他的声音倒是格外好听，就像是和风细雨，让人觉得下雨天缩在被窝里的那种舒服。以至于让宋云和直接关了无线耳机的声音。
甚至想录下他的声音，时不时拿出来听一听。
阿野见对面没动静，于是停下来微微抬头，眼前的女孩低垂着眉眼，脸颊的碎发轻轻蜷着，有点卷。也许是靠近落地窗，坐在阳光里，他甚至可以她脸上的细小的绒毛和飞扬在空气里的尘土。
外面温度很高，但是室内开了空调。
很舒服。
一切都很好，除了她在走神，根本没听他说话。
“怎么不说了？我一直在听。”女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见对面许久都没有动静，于是抬起了头。
又问了一声：“怎么了？”
男孩见她抬头了，又继续讲题。
宋云和后知后觉对方在不满她的走神，于是干脆停了手里的画，直直地看着他。对方肉眼可见地将书越抬越高，将整张脸都遮住了。
宋云和轻笑一声，抬眼看着外面的阳光。她手上还在转着笔，父亲学校也并没有苏适这个人，那么苏适到底是去哪里？
还是苏适真的把她卖了，实验对象换成了韩意浓。
她又看了一眼韩意浓。
睡意渐渐传染。
于是正在专心讲课的阿野，突然觉得肩头一重。
一颗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心头一震，身体的每一处都紧绷着，不敢动弹。对面的韩意浓睁开眼，看了一眼又睡了过去。
像是偷了东西被抓住，阿野的脸瞬间就红了。
第十三章 对她来说第一次月考
宋爸爸上来的时候，阿野正在调节空调的温度。
书桌上趴着两个学渣，一个班上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
睡得正香。
“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宋爸爸摇头颇有些无奈，起身将宋云和整个都抱了起来，抱去了左边的房间里。
阿野有些局促地打了个招呼：“那我带韩意浓回去了。”
他起身将韩意浓背了起来，又单手拿起他的书包。
宋爸爸在后面喊了一声：“你慢着点。”
只余下沉重的下楼的脚步声。
中途韩意浓有醒来过，原本打算享受一下，结果发现阿野这副干瘦的身子实在膈得慌，还是跳了下来。
“你还真想当我哥哥啊？”韩意浓语气不善。
阿野脸色有些难堪。
“呵。”他从阿野身上取下自己的书包，抢先走了。他对阿野不是没有愧疚，只是这种愧疚在消散在陈阿东那句“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本能选择远离。
***
之后，两学渣也雷打不动，听两分钟就能睡着。
阿野颇有些无奈，生平第一次觉得赚钱容易。
月考如期而来。
开考之前，阿野还在走廊外面给她看大致的公式，让她临时抱佛脚。
等铃声响起，宋云和如蒙大赦，找到位置开始托着下巴发呆，看起来像个胸有成竹的学霸。但是身后一向运气爆棚的徐光，此刻只想骂人。
她历经大大小小无数考试，基本上前面都有个靠谱的好学生。
唯独这次重要的重点培养班考试，她被分在最后一个考场就算了，前面杵了个班级倒数第一。难怪她和好学生一样，开考前稳如老狗，倒数第一还紧张个啥？
“看来，这次真的是要靠自己了，希望考得全会，蒙得全对。”她双手合十，夹着水性笔作揖。
试卷很快就发了下来。
她绞尽脑计地勾完了选择题，后面的大题多少答了些，最后两道题怎么看怎么陌生。
她控制不住地抬头，四处张望。
可惜她后面是黑板，左右距离十万八千里，任凭她2.0的视力也看不到丝毫。绝望之余，她开始寄希望于前面这位倒数第一。
但是理智告诉自己，倒数第一的答案就算有，她也不敢信。
纠结了良久，她还是抬起了头，发现眼前的宋云和居然直接睡着了。
“……”果然学渣是靠不住的。
她绝望地趴下，冷不丁看到窗外竟然有学生路过，这是提前交卷了吗？
好像是那个阿野啊。
牛逼，她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他似乎有所感，还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徐光立马低下头。等了好一会，她再抬头发现阿野早走了。
而前面的宋云和硬生生地睡到了考试结束。
而且一睡就睡了两天，每场考试都睡。
最后的英语考完后，她一脸不开心地踢着小石子回去，刘珍从后面揽了过来：“你前面的宋云和怎么样？没抄到你的吧？”
徐光和刘珍算是同一个地方的孩子，从小一块长大。这次她也听说了点刘珍和宋云和打赌的事情。一个前二十，和一个倒数第一打赌考试成绩，那简直是明目张胆欺负人。
但刘珍是她朋友，她得无条件站刘珍这边。
“她差不多是睡过去的。”
“真的？”刘珍顿时笑开了眼，“我还以为真的有阿野补课会突飞猛进呢？看来学习还是不那么容易的。”
她心情大好：“走，请你吃冰淇淋。”
原本因为什么都没抄到的徐光心情还很低落，听到有吃的，立马双眼放光：“走走走。”
宋云和从冷饮店出来，刚好碰上这两位。
刘珍一脸骄傲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还故意推了她一把，宋云和手里的冰激凌没拿稳直接掉在地上。
“啊，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刘珍故意拖长了尾音，十分欠揍。
宋云和看了一眼地上，又看了看刘珍，嘴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下一秒，宋云和弯曲右腿，用力一踢，地上还没有融化的冰激凌直飞向刘珍的脸颊。
“啊！”刘珍来不及闪躲被砸个正着，只觉得右脸又痛又凉。
徐光立马上前查看，质问宋云和：“你做什么？”
“啊，”宋云和模仿刘珍的娃娃音，“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尾音学得十分精髓。
把刘珍气得七窍生烟。
“算了算了。”徐光赶忙从书包里掏出卫生纸，给刘珍干净，拉住了刘珍，“别冲动。”
刘珍看着四周看热闹的人，脸瞬间都绿了：“你这算什么朋友，光在边上看着。”
“那怎么办？我们两一块上去把她打一顿？明儿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就张贴在学校白榜上，一人一千字检讨，双双请父母？你不是和她有赌约吗，马上就有结果了，到时候再整治她。”
说到赌约，刘珍这才冷静下来：“你说得对。”
“到时候，看我不好好整她。”
第十四章 月考成绩
宋云和心情一直不好不坏。
塞了耳机听歌，打算早点回去。
只是在路上，她在田埂山瞧见个熟悉的身影，他蹲着似乎在拔草？
宋云和又不知不觉开始了观察游戏，悄无声息地蹲在他的身边，看他纤长的手指飞快地拔草。
阿野转身的时候，左瞳孔放大了不少，显然是被吓着了。
“你在干什么？”宋云和好奇地问。
“这是车前草，镇上有个药店在收这种草药，可以卖钱。”
又在赚钱。
宋云和闲得无聊，干脆也蹲下伸手拿住了一颗车前草，莫名被阿野按住了：“你干什么？”
“帮你，你早点弄完我也能早点补习。”
“考试结束了。”阿野说话的声音很轻。
“啊？你说什么？”宋云和忙着拔车前草，她用力一拔，发现并不像阿野那样可以连根拔起，往往只能拔下它的几片叶子。
“没什么。”阿野回头发现了宋云和的无措，于是开始给她讲解，“这种草非常贴近地面，长得很开，你需要……这样。”阿野演示了一遍，宋云和照着拔了一遍发现还是不得要领。
阿野干脆拉着她的手：“你要将所有的叶子都收拢，再用力拔。”
手上传来的温热让宋云和微微一愣，她看到覆盖在她手上的属于阿野的手，手指纤细修长，皮肤很白，甚至可以看到交错的血管。
阿野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飞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宋云和试着拔了一株，成功了。
宋云和在心里笑了笑，身边的阿野突然问：“你考试睡着了？”
“啊，你看到了。”宋云和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
“为什么睡着了，是晚上没休息好吗？”
“算是吧，房间里好像有点蚊子。”
阿野微微抬头，果然看到宋云和手臂上的小红点，他不再说话。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宋爸爸骑小摩托来寻人。
宋云和帮着将袋子放在车上，转头发现阿野采了一些不知明的植物揣进兜里。
几人上了车，宋爸爸带着阿野去将车前草换了钱，满满的一袋子，最后到手的是轻飘飘的十块钱。宋云和体会到了赚钱的艰难。
宋爸爸将车停在院子里，阿野跳下车道谢准备回家，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拉住了宋云和。
“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叶子。
宋云和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阿野看着手心的叶子，声音平淡：“这个，捏碎了抹在蚊子叮咬的地方，会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过，也是我从书上看到的，你也可以不用……”
阿野突然有些懊悔，小公主家里应该有很多又香又好用的膏药，根本就不需要这个。
“我知道了，谢谢。”出人意料地女孩没有丝毫嫌弃地接过了他手里的草，朝他挥挥手转身牵着她爸爸的手回家了。
阿野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相接的温热感久久不散。
在皮肤上留下了记忆点。
他突然不想做着浑然不觉的天光，想做更多更多人尊重的日头。
那样，才会被更多人看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