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玫瑰——Catchen
时间:2022-06-06 06:48:30

  “你想听什么?”
  邱澈一看有戏,侧身,看着他,“要不讲讲你吧。”
  杯子刚贴到嘴边,又拿开,甘霖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我没故事。”
  他总是这样一副无谓的神情,让人摸不着头脑,再往深探究会触到一面屏障,他不允许任何人往前一步。
  “你家辽宁的?”
  “嗯,大连。”
  “说话没什么口音。”
  “出来太久了。”
  甘霖转问她:“你去过大连吗?”
  邱澈摇头,“东北城市里我只去过漠河。”
  “冷。”
  “嗯,确实冷。”
  邱澈想再努力一步,说:“你看着不像没故事的人。”
  “怎么看?”
  甘霖放下咖啡杯,矮下身子向后仰,无意踢到邱澈的鞋,但他懒得抬头看,闭着眼睛喃喃说了句“不好意思。”
  邱澈突然不说话了,头转过去,盯着视频发呆。
  眼前画面是什么她不关注,满心思都是刚刚甘霖闭眼凝神的模样,他的静默邱澈并不陌生,多数时候都如此。
  “欸!”甘霖歪头。
  “嗯?”
  “能帮我还原一下你在无人区露营那晚都做了什么吗?”
  下意识,邱澈有种感觉,甘霖对她近日来的示好只是为了甘星,起码一部分是。
  胸口的郁结越积越深,直到置顶,邱澈对着头顶清冷的灯光笑了下,“......好。”
  放下杯子,她起身往外走。
  ......
  再返回的时候邱澈手里拿着素描本和笔,本子摊在甘霖面前,她咬下笔帽,几笔勾勒出露营地的地貌特征,又画了湖泊和帐篷,速度之快,甘霖的眼睛有点跟不上。
  “我当时从日喀则开车到唐古拉,到的那天大川过生日,给他庆祝完,我开车到这片无人区,找了一块干爽的空地露营,支上帐篷后在附近拍了些照片,都是山脉湖泊这些风景,还有几只小动物,晚饭用气罐煮了方便面,吃完饭又拍了些黄昏的照片,天黑之后回到帐篷看书、睡觉,第二天上午大约九点多起来,开车返回唐古拉。”
  这些话邱澈和警察讲过两次了,描述中她把主要部分都画出来,虽然手速快,但基本还原了事物本身的模样。
  整个过程就这些,等她讲完,甘霖问:“你拍的照片在哪?”
  “照片......在相机里,没往出倒。”
  “相机呢?”
  “在日喀则朋友家。”
  甘霖低头思索什么,“等项目结束,能不能让你朋友帮忙把照片传过来看看。”
  “可以。”
  邱澈绝对不信甘霖这样一个专业摄影师会对她拍的照片感兴趣,他只想确认里面是否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听到应许,甘霖的眉头舒展开,说:“你画画不错。”
  “......我靠这个吃饭。”邱澈合上本子,却被甘霖伸手挡住。
  “这张送我。”
  “要它干嘛?”
  甘霖手抽出去,本子打开,说:“等你成为一代名师,我拿它卖个好价钱。”
  “有生之年没那一天。”
  “给我签个名。”
  邱澈才不信他的话,“别闹!”
  “签一个。”
  见甘霖确实不像开玩笑,邱澈划拉几笔,狗爬一样。
  甘霖把纸张撕下来,整齐折好,揣进兜里,还不忘拍两下确认。
  “视频关了吧,去埋厨余垃圾。”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邱澈发现他总喜欢在晚上挖坑......
  关好设备,门帘掀开,邱澈随他出去。
  ......
  走到掩埋点位,邱澈放下垃圾桶,“今晚狐狸还会来吗?”
  铁锹插进土里,甘霖说:“想看啊?要是来了我叫你。”
  “你又不睡觉。”
  “睡,我是说如果看见的话。”
  甘霖像遭到批评的小朋友,语气乖顺不少。
  营地里回响铁锹挖土的声音,一锹又一锹,铁质摩擦着泥土砂石,冷不丁的一下,让人耳朵发痒,不免一哆嗦。
  等挖差不多了,甘霖停下,听到后面有人叫他。
  “哥,是你吗?”
  哥?
  邱澈和甘霖同时回头,隐约看见个瘦高人影朝他俩走过来,邱澈把手电筒转向那边,原来是刚来就“作死”的李晟宇小朋友。
  他睡眼惺忪,小辫子炸了一样东歪西倒,“你俩不睡觉干嘛呢?”
  现在才八点半......
  “埋厨余垃圾。”甘霖说话把垃圾倒进去,开始回填。
  李晟宇走近,看了邱澈一眼,“你们刚来的时候也头疼吗?”
  “不疼。”
  异口同声,面无表情,高年级对低年级的优越感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是我体质太差,真的,我脑袋快炸了!”
  你的小辫儿不是已经炸了吗?邱澈看着他,心疼又好笑。
  甘霖:“过两天就好了。”
  “我来吧,哥。”
  一口一个“哥”,嘴真甜,甘霖给这小子下了什么迷药?
  “不用,你歇着。”
  甘霖快速回填完,手支着铁锹,看向邱澈。
  “干嘛?”邱澈觉得他没憋好屁。
  甘霖欲言又止。
  李晟宇一头雾水,看两人猜哑谜。
  “拉链拉上,在这儿感冒不好办。”
  邱澈低头,“我说怎么有点凉飕飕呢。”
  她赶忙拉上拉链,从头到尾,连下巴也包住。
  李晟宇看这两人的装扮,再看看他的,再一次感觉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来之前纪娟给他发过都要带哪些物品,三合一冲锋衣、登山鞋、运动鞋、户外眼镜、防晒帽、抓绒衣服这些必不可少,其他的看着带,他左耳听右耳冒,没当回事儿。
  “你俩谁有多余衣服借我穿穿?”李晟宇惨白的脸在黑暗中更显瘆人,他虽说个子不矮,但太清瘦,也就一百三十斤左右吧,但再清瘦,邱澈的衣服他铁定穿不了。
  “穿我的吧。”
  甘霖说话要脱,邱澈怼他肩膀,“几步路啊,回去再找一件,你不是还有一个抓绒内胆吗?或者那个“北面”的羽绒服也行。”
  李晟宇忽然笑得诡异,“今天下午我就想问了,你俩是情侣啊?有什么衣服都门清。”
  情侣?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邱澈叹口气,“我走了,你们玩吧。”
  她拿过甘霖手里的铁锹,拖拽着往回走。
  “你不看赤狐了?”甘霖冲邱澈背影喊,声音落在黑夜里,像被吞噬了一般,没有回信。
  李晟宇不死心,盯着邱澈离开的方向又问一遍,“哥,她是你女朋友吗?”
  甘霖挑挑眉,“你猜。”
  李晟宇被他的回答搞得云里雾里,“谈恋爱咋了?不能说吗?咱们项目不让谈恋爱啊?”
  甘霖往回走,一个字不再多解释。
  ......
  九点半整,吃下一粒褪黑素后邱澈昏沉睡着。
  不知几点的时候感觉帐篷外有人喊她名字,伴随帐篷摇晃几下,她爬起来,一瞬有些惊慌,等又听到名字才拉开帐篷拉链。
  邱澈揉揉眼,借着营地灯光看清喊名字的人是甘霖,他蹲在帐篷外,小声说:“狐狸来了。”
  邱澈一下清醒,“真的?”
  甘霖点点头,邱澈爬起来,裹上冲锋衣,赶忙随他过去。
  两人走得蹑手蹑脚,刚走出没几步,邱澈感觉手腕吃力,被甘霖拉着蹲下。
  掩埋厨余垃圾的地方,一只狐狸正用前脚刨土,边刨边用鼻子嗅着味道。
  “你又失眠了吗?”
  甘霖直接否认,“没有。”
  “撒谎。”
  邱澈还要说什么,甘霖抬手搭着她肩膀往下压,“嘘!”
  忽然拉近的距离让邱澈心头一沉......
  狐狸貌似感觉到什么,果断停下来,竖起耳朵往邱澈这边看,确认没有动静后又开始专心“夜宵。”
  肩膀上的手拿走,邱澈稍稍抬起头,脚腕有点抖,她小心调整姿势,蹲正。
  一吃上夜宵,狐狸的注意力被分走不少,借着营地和月亮微弱的光亮,邱澈只能看见它的大概身型。
  “是赤狐。”甘霖说。
  “离这么远你也知道?”
  “和那天来的是同一只。”
  刚才的亲密接触让邱澈仍心有余悸,她揉揉眼睛,“我那有褪黑素,你要不要来两粒?”
  “我睡着了,定闹钟起来的,你不是要看吗?”
  “......”
  “你冷不冷?”
  邱澈这才注意甘霖穿得很少。
  “不冷。”
  “回去吧。”
  视线从狐狸身上转回来,甘霖与邱澈的脸近在咫尺。
  敌不动我不动......于是谁也不动。
  远处,狐狸吃饱了,摇晃着尾巴,餍足地离去,消失在茫茫夜色。
  甘霖后撤一寸距离,先起身,紧接着把邱澈拉起来,“困吗?”
  “......精神了。”
  离那么近,嘴唇差点亲到......她能不精神吗?!
  “那带你再去看个东西。”
  甘霖打开手电筒,往营地另一侧边缘走,邱澈跟着地上的光点还有甘霖的步伐,每一步踩得十分安心。
  越往前走越黑,直到看见前方熟悉的三脚架,甘霖停下来。
  “你又拍什么了?”
  “看。”
  甘霖往上指,手电筒的光束直射夜空,随后关闭。
  光束消失后邱澈看见横跨星空的一道光带,四周点缀着无数闪亮的星星——是银河。
  在西北见到银河并不稀奇,何况邱澈见过很多次,但今天陪她一起看的人有些不一样......
  “你在拍星轨吗?”
  邱澈注意到摄像机的方位面对北极星方向。
  “是。”
  “明天图片修好了给我看看。”
  甘霖没说什么,估计习惯了被邱老师检查作业,他走到相机旁,预览照片效果后关掉相机,收三脚架。
  “本来答应甘星,今年生日要送她一张最好看的星轨给她。”
  每每提到甘星,不管前一秒的甘霖是什么样子,说到这个名字,他整个人都颓下来,毫无生气。
  “回去睡觉吧,我给你拿一粒褪黑素吃。”
  “好。”
  甘霖一手拎着三脚架,一手拎相机,邱澈本想帮他拿,再想想还是算了,因为他肯定说“不用。”
  “几点了?”邱澈出来的时候没带手机,这几天基本没信号,她已经习惯来去两手空空。
  “一点四十。”
  “又是新的一天。”
  “嗯,新的一天。”
  甘霖重复着她的话。
  不知怎的,邱澈此时心里莫名感慨活着真好啊,人生无限惊喜,等以后再回忆这段,必定甘之如饴。
  走到厨房,邱澈突然刹住脚,甘霖躲闪不及,手里的三脚架顶到她后腰,力道不轻。
  邱澈转过身,手背后,不动声色地揉搓被撞的地方,“我饿了,想吃方便面。”
  甘霖不自觉攥紧三脚架,手背上青筋爆出,“没事吧?撞疼了吗?”
  邱澈笑笑,还是那句,“我想吃方便面。”
  “好,你回去加件衣服,去河边等我。”
  邱澈不知道甘霖为什么让她去河边等,她只觉得头顶星河比方才更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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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夏季傍晚,平原地带早已是短袖裙子,吹着空调吃西瓜,但在大西北的夏季,羽绒服是最基本的配置,最好再添件军大衣,这样吃西瓜更有仪式感。
  邱澈上身裹着三件套,下身却只穿一条抓绒睡裤,惬意地躺在河边折叠椅上,静静听着午夜河水孤寂涌动的声音,不自觉又想起那句“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四周时有虫鸣兽叫,莽莽原野与山崖中,星辰见证了一对男女的“午夜幽会”,想想就有意思。
  身后传来脚步声,邱澈没动,静静等着甘霖走近,他手里提着小夜灯,还有一个黑色布包。
  “什么?”她微微起身。
  拉链拉开,甘霖从里面拿出户外用的气罐,外加便携式锅具。
  这几样东西邱澈并不陌生,她之前出去露营都会用,只是外包装和甘霖的不一样。
  “你怎么连这个都带了?”
  “我经常在野外,用这个方便。”
  甘霖把水倒进锅里,气罐打开,锅放到上面,火焰急促向上,发出“呼呼”的声响。
  “面呢?”
  “在这。”
  甘霖从左右两个口袋里各掏出一包,经典口味——红烧牛肉。
  邱澈盯着塑料袋,笑了一声。
  “笑什么?”
  “啊?”
  甘霖一手捏着两袋,没有重复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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