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笨?
不合常理。
上次在烟瘴挂山上惹到邱澈,甘霖爬了半个山头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好,这次怎么办,会比上次麻烦吗?
头大。
......
上车开上正道,一路疾驰,车速很快。
邱澈紧紧抓着安全带,双腿因紧张而并拢,她确定甘霖退烧了,不仅退烧,其他症状好像也好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邱澈不清楚甘霖是不是想逼她说话,但她确实不想说,和生气无关,就是觉得失落。
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总会格外敏感和脆弱,邱澈因为甘霖一个拿回手机的微小动作而不舒服,胸口憋闷得慌。
她按下车窗,公路上的风猛烈吹进来,发丝刮到脑后,如烟瘴挂的青草一般,蓬勃旺盛。
没等她吹够,窗户被甘霖摇上。
“干嘛?”
“怕你感冒。”
“......”
拒绝关心就会显得不知好歹......可邱澈忽然意识到甘霖感冒刚好,她缩缩肩膀,有些抱歉。
“我晕车。”
邱澈找到一个示弱的绝佳借口。
甘霖赶紧放慢速度,“想吐吗?”
邱澈皱着眉,摇头,也不知道脑袋是被甘霖的怀抱搅得昏沉,还是真的晕车。
“雷传雄没跟上来吧?”
甘霖瞄了一眼后视镜,“我没看到他的车,应该没有。”
邱澈长出一口气,要是他没跟上来,并且让邱澈顺利取回相机的话,那之前的怀疑可能要另外斟酌了,还有大川,是不是也能从邱澈怀疑的对象名单中消失呢?
在他们离目的地日喀则越来越近的时候,身后,沱沱河的格桑客栈,大川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慢悠悠地走到前台,和客栈老板娘打招呼。
“梅姐,我来给你修监控了。”
第三十四章
连续开了三小时车程后,甘霖停下来休息。
路边一排简易的平房,修车铺、饭馆、小卖部、卫生间,临时停靠所需的东西应有尽有。
邱澈上完厕所回来,发现甘霖倚着车门,正往公路上看,脚腕叠加,两条腿自然打弯。
“我回来了。”
邱澈一蹦,蹦到甘霖面前,打断他注意力。
“昂,想吃点什么?”
脚腕拿回来,他立正站好。
邱澈只觉视线一下爬高,“面吧,做得快。”
“好。”
两人并排往旁边面馆走,附近的车基本都是外地牌照,零星也有一两辆青H(格尔木)的,只有甘霖的是青A,牌照落在西宁。
面馆狭窄破旧,但却很整洁,食客出乎想象得多,邱澈找了一圈没找到座位,老板忙得团团转还不忘继续往屋里拉客。
“进来坐进来坐,这边,可以拼桌。”
邱澈和甘霖互看一眼,跟老板身后过去。
“拼个桌啊,不好意思。”
老板说完,身旁正在吃饭的食客立马会意,端着盘子坐到对面,另一面的长条椅留给邱澈他俩。
落座后老板指着手里卷边浸油的菜单,问:“吃点什么?”
甘霖手势一推,菜单直接转到邱澈眼前,扫了一眼,菜品样式不多,她点了两碗清汤面,还有一碟小菜。
话音刚落老板马不停蹄走去后厨报菜单。
邱澈想往旁边挪挪,无奈椅子最多容纳两人,另一头已经没地方了。
“坐好。”
甘霖从身后轻轻揽了下邱澈的腰,往回一带。
她没防备,轻“嗯”了声。
手撤回,甘霖十指交叉,搭在腿上,臂肘压着邱澈,若有若无的触感,压得邱澈有点不敢动,她看一眼对面,那两位客人吃得正香,应该没注意刚刚发生了什么。
“水给我。”
矿泉水在甘霖手边,邱澈指过去。
拧开瓶盖,甘霖递给她,邱澈刚喝完他又拿回去“嘴对嘴”喝了两口,然后盖上瓶盖。
相比第一次,邱澈现在倒淡定不少,但不代表她不清楚这种动作的亲密程度,不知不觉,两人已经不分彼此。
想起纪娟临走前交代的话,邱澈觉得不无道理,她倒要看看甘霖可以憋多久,更要看看如果憋不住,他会以怎样的方式爆发......
这么想着,一种浑然的刺激在心头爆开,邱澈偷偷扬起嘴角,有些期待。
“怎么了?”
“嗯?”
甘霖明显盯着邱澈的嘴角,像是怀疑她脑子不太聪明。
“有面吃,开心。”
“一会多吃点儿,你太瘦。”
“瘦吗?”
邱澈挺了挺胸。
甘霖转身坐正,拿起矿泉水猛灌到底。
......
吃完面,上车继续出发,今晚要住在那曲,市区平均海拔在四千四百五十米以上,在外人看来可能很高,但对于从烟瘴挂出来的邱澈和甘霖来说,小意思。
今晚定的酒店货真价实两个大床房,入住顺利,虽然是两间,但挨着,只一墙之隔,办完手续后两人各回各房。
临刷卡进门前甘霖说:“记得把门反锁,除了我,谁敲门都别开。”
邱澈当时差点脱口回他,“怎么?你要来敲我的门吗?”
还好及时刹住了,要不然她老脸往哪搁......
在床上放空几分钟,邱澈费好大劲爬起来洗澡,坐了一天车,屁股都快坐麻了。
冲完澡从浴室出来,她听到手机“嗡嗡”震动两声,拿起来看。
“睡了吗?”
信息来自甘霖,他主动发送的第一条。
“刚洗完澡。”
“你开门。”
邱澈只觉脑袋“嗡”地一下,她低头看看裹胸的浴巾,手忙脚乱换上睡衣。
打开房门,甘霖看都没看她,径直走进屋里,坐到床边。
他应该也刚洗完澡,身上有邱澈熟悉的沐浴露味道,在格尔木的时候他用过。
邱澈慢吞吞磨蹭到床边,齐臀睡衣下是两条细腻的白腿,但一看甘霖就是心里有事儿,低着头,还是没看她。
“怎么了?”
甘霖闻话抬头,视线自下而上捋到邱澈的脸颊,“没事,过来看看。”
“......”
邱澈坐到他旁边,往下扯裙摆,盖住腿根。
“不冷吗?空调也不开。”
甘霖起身打开空调,风力调到最大,但暖风要等会儿才能出风。
他弄完坐回去,差点撞邱澈身上,各自躲避又手忙脚乱,邱澈只觉身后无力支撑,倒下时甘霖俯身过来,在快要贴到她脸的时候瞬时撑住。
相近的脸颊,滑落的睡衣,两个魂在松软的大床上喘着粗气......
就在邱澈以为她马上要“交代”的时候,甘霖咬咬牙,强撑自己站起,也把她拉起来。
“邱澈。”甘霖深吸两口气。
他想不动声色,但尽了全力,胸口的起伏还是无法压制。
邱澈捋捋头发,“是不是有事啊?你说。”
与刚才肌肤相贴的刺激相比,邱澈此时预感却非常不好,很难讲这种预感从哪里来。
“手机借我用一下。”
“噢。”
她走到床头柜,拿手机解锁给甘霖,没问他做什么用。
甘霖在屏幕上点了点,很快还回去,“早点睡。”
“?”
说完开门出去。
邱澈站在原地一脸懵逼,空气里还残存着丝丝甘霖身上的味道,她打开手机,发现正在运行的程序只有通话记录。
要找谁的电话号码吗?
两人之间有交集的人甘霖都有联系方式,他到底想干什么?
邱澈本想追过去问,可眼前晃过甘霖进屋时的神情,她脚步停滞,跟灌铅了一样。
打开微信,她发了一个“?”给甘霖,过了会儿,他回过来:“我把王警官的电话弄丢了,上你那找一下。”
拙劣的借口,明显的撒谎,更加证明甘霖有事隐瞒,他不会为了看穿睡衣的邱澈而特意过去一趟,那不是他的风格。
越想越憋屈,邱澈把手机扔到一旁,钻进被子睡觉。
......
平平无奇的一夜,做了梦,乱糟糟的,但没记住梦见什么。
第二天一早邱澈醒来,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太早了,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又睡着。
回笼觉最容易睡过头,等第二次醒来已经九点。
怎么这时候了?
手机安静如鸡,甘霖没叫她。
昨晚那种不太好的预感再次袭来,邱澈把号码拨过去,响了几声被挂断,她没再拨第二遍,而是下床去敲隔壁房门,等了又等,没人开......
下楼跑到前台问,结果前台的回复是:“甘先生已经退房了。”
“什么时候?”
“我看看......凌晨四点就退了。”
邱澈如泄气的气球,一点点撤回身子,待站在那。
“您是邱小姐吧?”
“我是。”
昨晚两人一起办理入住,前台记得很正常。
小姑娘低头拿出一个外卖袋子,双手递过去,说:“甘先生给您定的早餐,让我转交给您。”
“噢,谢谢。”邱澈缓缓接过,竟然是热的。
“您这边还有什么需求吗?”
她摇头,往房间走,手里的外卖袋子沉甸甸,压迫的触感提醒她,这一切无比真实。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被甘霖抛弃了,这份早餐算是安慰补偿。
昨晚,他并不是找王警官的电话号码,而是找......罗浩的。
回到房间,邱澈第一时间打给罗浩,同样没人接。
她又打给王警官,还好这次接的很快。
“喂,王警官,不好意思打扰您。”
“小邱啊,没事没事,现在不忙,怎么了?”
邱澈说话的声音有点抖,因为气的,“甘霖不见了,我想问问,您这边是不是查到什么跟他说了。”
电话那头迟疑了下,紧接着王警官叹了口气,说:“昨晚我确实给小甘打了个电话,但我没想到他......”
他把你丢下自己走了。
后半句王警官没说出口。
“王叔叔。”
语气中带着哀求,邱澈还改了称呼,“您能告诉我吗?就算我不去追甘霖,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警官这次没迟疑,或者潜意识里他觉得邱澈和甘霖是一体的,既然甘霖不想解释,他要在中间做个和事佬,把事情和邱澈说清楚。
“是这样,当年雷少雄他们犯的那个案子,被杀的人是史文杰的父亲,一年前史文杰失踪,之后和他相识的小星也死了,三个人都是一模一样的死法,我怕你和甘霖卷进去太深,会有危险,想让你俩回到正常的工作生活中,案件侦破有我们呢。”
一大段话,王警官说得有些慢,邱澈一下明白甘霖什么意思。
之前一起来的时候想的很简单,拿到照片就行了,如果能获得有用的信息最好,要是没有他俩也尽了力,不留遗憾,但没想到在沱沱河见过王警官后,很多事情超过预想,在朝一个模糊不见底的方向发展,尤其是三名死者之间的纠扯,好像一个拉着一个,进入失踪到死亡的循环怪圈。
谁卷进来,谁就得死。
邱澈攥着手机,一个字也说不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甘霖这么做其实是出于保护她,但邱澈总觉得整件事里,她也有一点责任,要是最开始大手一挥退出去没人说什么,到了这一步,她自己都不甘心。
挂断电话,收拾东西退房,十分钟后她站在酒店门口,呼吸着那曲稀薄的空气,做出一个情理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决定,甘星的事就是甘霖的事,而甘霖的事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刚才退房的时候已经给罗浩打过电话了,没人接,估计又在一线忙着呢,但邱澈心里有数,她打不通的电话,甘霖也别想打通。
确定这点,她找了个这边的朋友联系车,打算坐顺风车过去,可甘霖早走了,再怎么追也追不上,她打算先往日喀则方向去,再一边给罗浩打电话,直到打通为止。
......
朋友给她找的顺风车是往日喀则那边开旅游路线的,正好顺道,就是不能直达目的地,中途可能要停顿两次。
这个朋友不算特别熟,所以邱澈没好意思提什么要求,有车坐就不错了,而且他打保票今天肯定能到。
司机师傅邱澈不认识,对方负责收钱办事,还全程带着防晒面罩,看不清脸。
路上也没人和邱澈说话,他们上车睡觉,下车拍照,正好让邱澈落个清静。
开着开着天黑下来,到一处没有景点的地方车又停了。
游客都在睡觉,所以没人注意,邱澈没睡,她见司机围着车转悠,像是出了故障。
很快司机又回来,对副驾驶的邱澈说:“犯老毛病了,得修一下,要不你下去溜达溜达?一会儿就好。”
也行,正好她想散个烟。
开门下车,外面天刚擦黑,天边还残留着一道光亮缝隙,邱澈点燃烟,看着眼前风景,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想起来了,去烟瘴挂路上,在河道陷车的时候和现在差不多。
一整天的疲惫和猜想在此刻聚集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连尼古丁都无法消解,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音,不等邱澈回头,身后人暴力拉扯,她还没弄清发生什么,人已经在另外一辆车上,紧接着一阵眩晕......
视线模糊之前她看见司机从旅游车里拿出她的背包,向她走来。
夜雾迷蒙,星光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