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思维导图一样的作品被划了一道又一道,搁着搞艺术呢?
安以诚突然来了兴趣,开始辨别纸上的内容。
哟——这写的不是英语,是法语。
养老院那个和爷爷交好的老头,从小教她法语,这么多年每周探望兼上课,爷爷的法语书籍她已经可以无障碍阅读了。
上面写的内容翻译过来大概如下:
【原因:我误会她欺负同学。】
看来笔者误会人家欺负了挺多同学,单词都用复数。
【为什么误会:她看起来不像好人。】这条后面还拓展了三条:【流氓、破坏公务、传言】安以诚突然觉得这是在说她自己,拉近纸张接着往下看。
下面用“道歉”做主标题,又拓展出三个子标题:【方案一:直接当面——被拒、被骂、被无视。】这条被重重划掉,右上方小字批注了一句“无效道歉”。
看来这个“她”还挺凶挺拽。
呵,道个歉还整个方案,谁这么中二?
【方案二:间接传话——风险大】
这条也被重重划掉,右上方圈了一个pass。
终于到了笔者认为可取的方案,这条没给划掉:【方案三:实干道歉。】
【爱好分析:吃、睡、打架】
安以诚满脸嘲讽,心想:谁啊这么没品?这下肯定不是我了。
根据爱好分析,这中二笔者还罗列了三条对应措施。
“吃”下面拉出一条箭头,指向【请她吃东西?】,不过后面草草写了个“扔!”,然后这一串字迹都被划掉。
好家伙,这是担心人家不接受,把食物给浪费了呀。
这笔者道个歉怎么畏首畏尾想这么多,难不成也被“她”吓到了?
“睡”后面跟着【让她睡个好觉?】——又被划了。
“打架”后面跟的东西最离谱:【和她打一架?】,笔者似乎觉察出这想法的离谱,也给划了。
这道歉历程太坎坷,看得安以诚都跟着着急。
第39章
最终,笔者似乎灵光闪现,守得云开见月明,在下方画了个醒目的感叹号,笔锋凌厉轻松地写了个【墨水】。
安以诚莫名其妙就想到自己最近用不完的那支笔,心里不由得一惊。
怎么莫名其妙觉得这是许言珩写的呢?
她把这张草稿纸夹进课本,姑且先收着。
这次比赛其实也不是什么公开大型赛,只是沪区富豪为给作为资深国象发烧友的老爹庆生,举办的一场私人比赛。
能收到比赛邀请函的都是拿过重量级比赛冠军的新生代选手,十个人里随便抓一个,在国内的头衔都是运动健将级别。
这场比赛特别点就在于,主办方规定棋手一律采用俄罗斯防御作为开局,因为老爹就喜欢俄罗斯防御。
而且比赛的奖金丰富地离谱。
十万美元,放谁家也都不是个小数目。
宋湘替儿子应下请帖,比赛前一天才通知他搭高铁过来。
女人妆容精致,钻石胸针光芒耀眼,拎着名牌包包,临进去前又补了次口红。
许言珩比赛时,便同相识想相识的妇人们夸夸其谈起来,言语看似低调谦虚,实则是变相地炫耀。
“言珩这孩子,几年不见,已经是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了呢。”
“那里那里,哪比得上你家的元毅啊,整天抱着个电脑不出门,我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那也是在搞研究,我女儿特别崇拜您儿子,编程大赛那次,我们见过的,宋女士。”
“啊,是你啊,好久不见,您起色越来越好了呀。”
“哈哈哈是吗,我当时见了这孩子就想,这么帅的小朋友,妈妈肯定是个美人,这见了一回再见一次,还是好看的晃眼呢。”
“您说笑了……”
“我先生的那个项目,您知道吧,还想着跟您合作呢,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我们也想沾沾您的名气呢。”
……
许言珩打完比赛,在侍者的指引下一路进了舞会,杏色礼裙的女孩坐在钢琴前,柔荑点水一般,《舒曼幻想曲》掺了咖啡的香气,如午后惬意的阳光一般,惹人困倦。
一曲结束,女孩行了个礼,在掌声中退了下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儿子你看,”宋湘小声在许言珩耳边提醒,“那个就是朱董的小孙女,漂亮吧?”
说实话,贸然评论女生的长相很失礼,即使是赞美,他也懒得应付,只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手腕的那串珍珠上。
思绪飘远了。
那天她戴的白玉手串很好看,手腕白皙纤弱,称得那玉滢滢润润,冷白皮也渡上温柔的朦胧,可惜是赝品,不然该会更好看。
或许她戴珍珠也会很好看。
宋湘还在低声说着,偶然抬头却发现儿子失了神,涣散着不知在想什么,忙推了他一下,道:“她来了。”
于是许言珩终于被推进应酬的海洋,披着一张虚妄的皮,嘴角擒着温尔又带疏离的笑,妥帖而不失风度的一一应对。
儿子这边派上用场,宋湘又开始了她自我贬低式的社交,如果贬低自己也还好,她贬低的是自己年少成名的儿子,以故意的自谦自卑为喙头,以此博得他人的肯定和赞扬,以此造作地炫耀卖弄,自鸣得意。
司礼在台上致祝寿辞,华堂美器里的人们言笑晏晏,贺了寿,老爷子亲自公布比赛结果,首名花落谁家,大家心里早有各自的猜测,听到许言珩的名字,少有人惊讶。
“恭喜你呀言珩,你还是这么厉害!”朱小姐美眸熠熠,望着许言珩的波澜不惊的侧颜,捏紧了杏色的裙摆。
“谢谢。”他扯了扯唇,笑里藏着些疲惫。
那笑并没有几分真意。
“你……”朱小姐试探着询问,“为什么离开广州了?你现在在哪个城市?得空我可以去找你玩吗?我们上次一起去捷克比赛,你说来上海会来看我,也不曾过来。”
许言珩递给她一盘西点,缀着一颗红彤彤的草莓,“给你赔罪,我近些时候不曾过来上海,今天才到,宴会结束就走。”
“啊,我没生你的气……”朱小姐接过甜点,脸色微醺,“就是想知道一年没在赛事上见你,你过得好不好。”
流放的日子,能怎么好。
白衬衫的立领,没打领结,自是另一番风流,薄唇笑起来,也是载了风里的花,雪上的月,别管那笑多讽刺。
宋湘把他带过来,一是要证明她培养的天才仍旧不可小觑;二是拿到商业合作,拓展人脉;三也是嗅着朱家的钟鼎味道,过来舔的。
儿子就是她的一块砖,可惜只生了一个,还是个叛逆不服管教的,不知她有没有后悔当初少生。
知道她图什么,许言珩出门就把卡递给她了,里面是十万刀的奖金。
宋湘眼前一亮,抽了卡片骄傲地夸赞:“还是我儿子厉害,走,让你林叔带你好好放松一下!
主驾驶的男人年轻帅气,风度翩翩:“小珩累了吧,家里床都给你理好了,等去陶艺馆放松好了我们就回家,你好好休息一下。”
妹妹突然哼唧一声,嘟嘴皱眉:“妈妈,你不是说好放学就带带小芝去陶艺馆吗?这都晚了两小时了!说话不算话!”
宋湘柔声哄道:“这不是你哥哥来了吗?等等他嘛。”
妹妹瞪了许言珩一眼,吃醋:“下次我和爸爸去,不理妈妈了!”
宋湘见她不闹了,又哄着劝着说改天给她买她看好的那个发卡。
林叔笑:“算了吧,小芝看好的那个是亚历山大,小孩子戴那么贵的发卡干嘛?”
“我不是小孩子!”小芝扒拉着主副驾驶的椅子,从车子里站起来:“我是妈咪的宝贝!”
说完看看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大哥哥,满眼挑衅。
车内洋溢起一家三口欢快的交谈,许言珩就像被遗忘了一样。
刚到门口,许言珩就开口,语气寡淡里带了疲倦:“妈,我不去了,明天考试,我先回了。”
“诶!让你林叔送你!”宋湘见他走远甚至没挽留。
“我坐高铁。”儿子头也不回。
“妈妈我们快走吧,一会打烊了……”小芝抱住宋湘的腿,可怜巴巴地带了哭腔。
“走,跟爸爸进去看看。”林叔抱起小芝,吻了吻女儿额头。
安以诚正洗澡呢,家里的灯突然都灭了。
晚自习困倦,她偷偷看了一段鬼片提神,当时还觉得这粗制滥造的片子配叫鬼片?
现在好了,突然这么一停电,脑袋里那些看似不可怕的片段一个个地跳了出来,她仔细回味了下,觉得毛骨悚然。
“日!怎么停电了!”她小声骂了一句给自己壮胆。
火速冲洗了身子,安以诚拿毛巾擦了擦湿淋淋的头发,套上一件宽松的t恤就往外跑,关上门又打开,摸着黑把书包抢救出来了。
作为学生,她可以害怕,但不可以抛弃知识。
她下楼,去到家附近的711打算蹭座位和灯光。
一进门就闻到烤饭团和关东煮的香味。
本来不饿,这下也饿了。
她点了份咖喱鱼蛋,找了个空座,从书包里掏出晚自习没做完的化学卷,继续和化合价做斗争。
在高铁上眯了一会,许言珩睡眼惺忪地搭了个滴,因为没睡醒,把目的地说成了学校。
结果司机也真信,给他送到了校门口。
看着夜色里空荡荡的学校,许言珩:“……”
九点半,也还好。
口渴。
他朝到学校附近那家24h便利店走去,隔着玻璃窗看到一个熟人。
松散着头发认真写字的安以诚,模样有点慵懒。
t恤松松垮垮,快要把下身的短裤全盖住,这下衣失踪的穿衣风格确杀伤力挺大。
他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出于天性,还是地被她修长白皙的长腿晃了一下。
不过这裤边的竖线,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呢?
安以诚思考得认真,不时嚼一颗鱼蛋。
岁月安好,刷题没烦恼。
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开,一瓶百岁山从天而降,握着水瓶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的肤色可以看到皮下青色的血管。
这手长得……莫名有点性感。
安以诚盯着那手看了一小会儿,才抬头,对上到许言珩礼貌的黑眸。
不过他第一句话就很不礼貌:“你裤子是不是穿反了?”
安以诚愣了一会,低头去摸兜。
救、
心里震惊又羞愧,浅褐色的眼睛尴尬地朝别处瞟啊瞟。
“给你吃颗鱼蛋,忘记裤子这件事!”安以诚把纸碗朝他那一推,语气要多霸道有多霸道。
许言珩不饿,但安以诚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拿着竹签插了鱼蛋送进嘴里,另一只手捧着碗,以防酱汁滴到桌上,当真是细嚼慢咽,吃相优雅。
大概是觉得鱼蛋味道不错,他又去买了一碗,坐在对面一边看安以诚刷题一边吃鱼蛋。
今天不知怎么,她身上没了小苍兰的冷冽味道,换成带着奶味的果香,比若隐若现的冷调浓郁了不少。
想来是刚洗了澡,头发还是半干。
的确,今天没涂身体乳,所以没有小苍兰。
第40章
安以诚在磕一道实验题,化合物甲乙丙丁关系错综复杂,第一眼看上去有点懵。
满满梳理下来,废掉了一张草稿纸。
他的目光落到写了英语作文提纲的草稿纸上,质地看起来倒是和考试发的那个很像。
嚼鱼蛋的动作不自觉轻了点。
许言珩凑近,看清她的正确答案,似乎不忍心她这样大费周折,给出了言简意赅的指导:“丁,放在第二步,直接抽出来算电荷。”
安以诚顿悟,重新再做,简直下笔如有神,步骤缩减了不少。
诶不得不说,许言珩的确有一点点厉害。
安以诚觉得许言珩似乎无事可做,就从书包里抽出一本数学练习册,递给他说:“要不一起?”
“谢谢,我有带。”
许言珩摸摸从自己脚边拎了个锦盒出来,打开,里面是本卷起的练习册。
安以诚心想:拽哥还挺精致,练习册都用锦盒装。
许言珩抽出练习册,露出华丽丽的奖杯,黑水晶底座,上面的纯质白水晶撑起虚化的地球,交界处是闪亮亮的金星,安以诚还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奖杯。
许言珩看她两眼发光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好笑,盖上盒子把它放回脚边,侧了身子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按动中性笔。
安以诚刚收回的视线又落在他绿油油的练习册上,封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高等数学。
再看看自己手边的高一数学,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这也太……
挫败感油然而生。
安以诚不情不愿地说:“虽然但是,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许言珩指尖转着的笔突然停了下来,显然是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安以诚捏着书角翻页,视线不离书本,“我也是班委啊,当然也有学生信息,你没看水群都是祝你生日快乐的刷屏吗?”
之前二班同学过生日都是班长许言珩在水群开个头,轮到他过生日,团支书作为班委中的二把椅子自然要顶上去。
见他才点开微信查收消息,安以诚眸子突然狐疑起来,脸色也拉□□来,沉声问:“你不会把水群给屏蔽了吧?”
许言珩犹豫一会儿,坦白罪行:“其实我把禁水群也屏蔽了。”
似乎这样一对比,屏蔽班级团建群的罪过就能减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