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珩……”朱艺萱叫了他几声,许言珩才回过神来。
“嗯,”他收敛了情绪,面色已经恢复如常,“走吧。”
安以诚转了一圈,正夹水果呢,就听见宋湘奢华又不失低调地高谈阔论。
话里话外虽然是在贬斥自家儿子,但却意外地收获到大批的赞美和羡慕,安以诚心里纳闷,忍不住疑惑地瞧了那贵妇人一眼。
干练的女强人型。
就是总这么否定自家儿子,许言珩听久了不会自我怀疑吗?
安以诚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他敏感又没安全感的缘由来。
她在一旁一边吃水果一边继续听着,知道赵溪琳找到她,“安哥,你发什么呆呢?”
安以诚扬扬唇角,笑得纯真却藏几分讥讽,“想起一句《傲慢与偏见》里的话。”
“嗯?”赵溪琳不耻下问地凑了过去。
“Pretend modesty of tenisnon sense,sometimes just is the beat around the bush boast.”
赵溪琳:“……”
“假装谦虚往往就是信口开河,有时候简直是拐弯抹角的自夸。”安以诚的声音不小也不大,宋湘脸上的笑意有了一瞬间的僵硬,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本可以写张纸条塞过去,宋湘打开时效果差不多,还不知道是谁得罪了她。
但阿珩受了这么多年委屈,她也想放大这点不痛快,反正也没有长久的命,倒不如拿来任性挥霍。
那天她走的早,肖闯和许言珩都没找到她,跳舞这事,一旦错过了,就是时不再来。
秋日寒凉,明镜的水龙头也跟着拉胯。
修水龙头对她来说自然不在话下,扳手在车库,她拖出工具箱慢腾腾地翻找,心里还想着舞会的事。
这一失神,发呆时间就久了些。
车库内没有窗户,除了进车就是藏些不大重要的工具箱,她进来时很颓,内间的灯也没点,乌漆嘛黑的,正适合干些暗室欺心的勾当。
比如来者,放缓了脚步,逡巡片刻。
安以诚警觉地竖起耳朵,最终也没等到有人行动。
她抄起扳手利索起身,回电脑前调监控,谁鸡儿的知道喻泽豪今天重装电路,监控恰巧停了。
“小鱼哥,小心你的车子。”安以诚临走前提醒了一句。
许言珩这边结束就给安以诚发了消息,获批后终于给她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了,许言珩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似乎感受到他的不安,她先开口了,虽是故作平淡,但也听得出藏起来的失落:“我不想让你难做,那个竞标对你家很重要。”
虽然说得云里雾里,但两人都明白,许言珩开口:“你还在意我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语调微微强势:“许言珩,我怎么能不在意你?你就像藏在屎堆里的金子,你现在从了我是我捡便宜了,你自信点,我可在意你了!我想死你了!”
这表白充斥着味道,但许言珩偏生就是好哄,听她这么说竟然只顾着安心,舒了口气:“那你下次,不要丢下我。”
这命令句听起来还有点恳求的味道,安以诚被他故作坚强惹得心头一软,“看你表现吧。”
“唯,不要背弃我。”
像在种下一个诅咒一般。
月考的试卷总是批改的格外快,许言珩依旧稳居榜首,安以诚以班级第三的名次稳超26名,离目标就差一名。
程筱看着成绩单中自己第二的占位,扭头朝安以诚抛去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安哥,斯米马赛!”
“好了,既然成绩已经下来了,大家也该知道自己的小目标有没有达成。”严莉莉无情宣布,“现在没有达成的同学跟我下楼,咱去跑圈。”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
安以诚人命下楼的时候,许言珩跟在身后走了出来。
严莉莉疑惑:“你出来干什么?”
许言珩:“陪我组员。”
谭欣茹和楚云栋稳稳地坐在座位上,感动得直鼓掌。
爱运动也是好事,严莉莉不加阻拦。
北方的十二月冷风刺骨,刚下过雪的路面皑皑一片,夏日火红的跑道,碧绿的操场都被滢滢的白色覆盖,整个世界都像融为一体,没有了穷尽。
许言珩在前面跑,安以诚在后面追,踩过他踩的脚印,但仍旧追不上他的脚步。
两个体能怪物跑完三圈,别的苦狗还在第二圈挣扎。
安以诚气喘吁吁地站在台阶上,许言珩望着满世界的大雪,嘴角微微扬着。
“你出来干什么啊?”她问,还是有点喘。
少年的笑意更深,眉眼挂着白霜,“我来陪你看雪啊。”
安以诚哈哈笑起来,“冬至我带你去堆雪人怎么样?”
“好啊,”许言珩应下,“你可不许食言。”
总感觉他最近不大对劲,以前黑眸淡薄,现在似乎溜进去了散不开的愁云。
安以诚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用手上的温度抹去他眉梢的冷霜,“跟我说说,你最近为什么不开心?”
“有吗?”许言珩看着她,“你想多了,我没有不开心。”
“许言珩,什么都没你开心重要,谁要是欺负你了,你跟我说!”
许言珩揽过她的肩膀,靠过去,“你!就是你欺负我!”
安以诚:?
那我走?
“我查案子查了好久,开心不起来。”
安以诚揉揉他狗头,安慰道:“乖啦,辛苦你了,小新已经有新进展,不用你再费心血了。”
许言珩靠他她颈窝摩擦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什么?”
焦虑感一瞬间充斥了他的身体,疲惫和绝望深深缠绕住他,一直以来都知晓的深渊现如今已经近在眼前。
喻泽豪是喻泽豪,她是她。
那些实质的伤害是她承受的,就算他从鬼门关捞回了喻泽豪,也没把握她知道真相还可以继续接受他。
“我也不大清楚呢。”安以诚答。
走上楼梯时,她瞟见二年级的榜单,言之溯的排名已经滑到三十名外。
看来丧亲与他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
嘶,白羽的成绩怎么也下滑的这样快?
许言珩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名字像有刺一样惹得他不舒服,低头见小姑娘思考得认真,眉头微蹙,他忍不住问:“安以诚,你这么关注他?”
好希望她的世界只有他一人,可是她周围总是簇拥着那么多人,似乎无他也无妨。
他一直呼她大名,不是生气就是要管束她。
第76章
这段时间的相处安以诚也发现了,这小家伙掌控欲挺强,像这种时候,就该以柔克刚。
安以诚扬扬嘴角,“我最关注的不是你吗?”
黑眸沉着的雾霭散了些许,这人虽然爱吃醋,但很好哄,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他骗的云里雾里。
“阿珩,”安以诚凑近了却不贴过去,只隔着校服捏了捏他手,“我家阿珩这么厉害,我都不用细找直接看榜首就好啦。”
像小猫爪子一样,抓的他心里痒痒的,耳朵不自觉地红了。
“小溯哥很可怜,他没有父母,只自己一个人,我作为朋友关心他,绝对不会越界的。”
她还在和他争取关心别人的权利,许言珩神色严肃了几分,刚要开口,又听见她说:“况且阿珩又高又帅又有钱,为了我的物理……呃,我是说我肯定会一心一意想着你的。”
他懂这些都是套路的花言巧语,是她巧言令色,可还是被她绕进去了,稀里糊涂地竟然答应了。
晚饭时间,安以诚溜出教室,去超市给小溯哥买蛋糕吃。
蛋糕买不买得到,全靠手速,她一路狂奔,硬是把干饭大队甩在了身后。
回去时依旧用跑的,在雪地里跑可不是闹着玩的,脚下一滑就容易摔出去老远。
果然有个小哥冲去抢饭,跑着跑着就摔了。
小哥摔得时候腿是抻出来的,这一滑就踢倒了安以诚,安以诚无辜被波及,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蛋糕碎掉了。
小哥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急忙赔了她人民币,她拿着现金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糊了一片的蛋糕,非常之凄凉。
身旁站了个人,冷冷开口:“这谁啊天冷路滑的,跑那么快,蛋糕碎掉了吧。”
浅褐色的眸子恨恨地瞪了正说风凉话的许言珩一眼。
许言珩把口袋递给她,“去吧,站在这里它又不能恢复原样。”
她的蛋糕是拿去哄人的,他的蛋糕是过来哄她的。
她跑的时候他一直在身后追,在冷柜转了一圈她急着出去,也没注意到他。
只有蛋糕碎掉了,他递过自己那份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他。
乌乌!
她就是个渣女!
“阿珩。”她叫住他。
“嗯?”他转身。
“你真是个好人。”
他愣了一下,语气淡淡的,“你是说会珍稀我这个好人?”
安以诚点点头,点头如捣蒜。
“不会不要我?”许言珩不信似的又问了一遍。
“嗯嗯!”安以诚满满的肯定。
“那你要是不要我了怎么办?”他神色严肃,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退路。
安以诚想了想,“那我会先给你找好下家。”
许言珩:“……”
他该感谢她的体贴吗?
台阶上走下来一个人。
小溯哥。
茶色的眸子看了眼地上那摊蛋糕,依稀可以看出是蓝莓慕斯。
安以诚每次送他的都是慕斯。
“在楼上看到你摔了,没事吧?”他抬手要拂去她发尾的雪。
安以诚时刻谨记自己是有家室的人,见到他手要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温润的眼里崩裂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嘴角的笑就那么僵在原地。
自己的小动作伤到他了,但这也不可避免。
小溯哥以后有了女朋友,也会和她保持安全距离,就像她现在这样。
他好久没说话,手垂在身侧,猛地痉挛了一下。
父母妹妹遇难的时候,他只有八岁。
言家落败,叔伯只顾着抢夺家产。
他被寄养在宿区,养在阿姨这里。
有天他在围墙外路过,一个小姑娘趴在树干朝他吹了声口哨。
小姑娘穿着白色的道服,腰上系着黄带,漂亮的像个瓷娃娃。
他应声转过头来,撞进一双葡萄一样的浅褐色眸子,竟和自己妹妹的眼睛有七八分相似。
那一瞬间,泪水蒙住他眼睛,他定定望着她出神。
“小帅哥,”她喊了一声,“我下不来了,能过来帮我一下吗?”
她很特别,有别人模仿不来的性格,妹妹的影子渐渐从她身上淡去,他越发清晰地认出那个原原本本的她。
八岁相识,八年转眼而过,他陪在她身边一起长大,心里对家人的温情随着逐年的相处,越来越多的倾注给她,阿姨去世后,他更是把她视为最亲近的人。
现在,触碰的权利也被猛地剥夺了——骤然之间,失去的那样悄无声息,他竟然没有察觉。
许言珩开口,“她今天下楼的时候站在你们排行榜那看了好久,想来是忙着抢蛋糕过来安慰你才摔的。”
强盗开口解围,他一时间不知道是排斥还是感谢。
安以诚一下伤害了两个,良心痛的不行。
她拎着蛋糕,没有送出去的意思,柔声说:“小溯哥,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事情,我知道对你打击很大,考试的事你也别太沮丧,还有期末考呢。”
点头,脸上向来温和的笑意却消失了,“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他脊背笔直地上楼。
安以诚。
你只知道他见你时笑有多喜爱;
却不知我见你时故作若无其事有多深情……
上楼梯的时候,许言珩问她:“怎么不把蛋糕给他?”
安以诚停下脚步看向他,桃花眸子染上冰霜,“你这么大度,怎么不直接把我给他?”
黑眸升腾起磅礴的怒气,不想和她吵架,他抬脚走了。
手腕被人猛地抓住,许言珩被她扯着往楼上跑,找到当年苏思路挑事的那个小角落,安以诚揪着他衣领往墙上一按,手臂咚得一声撑在墙上。
反向壁咚,气氛一时诡异。
“你就那么想让我把蛋糕给别人吗?你他妈要是这么大度,我也不用和哪个公的都那么避嫌!”安以诚垫脚在他唇瓣上使劲咬了一口,眸子冷冽中夹杂了怒气,“以后东西只能给我吃,知道了吗?”
黑眸里的怒气散了,连踪影痕迹都不见,“你就是谗我蛋糕,你根本不爱我。”
安以诚火气还没消,他这么一犟嘴,又给她惹生气了,仰视太累,她直接踩上他的a锥,虽然高了一点,但仍旧是仰视,“我不管你在家接受的是什么狗屁的男德男训,在我这里就不行,我不要什么婊了吧唧的圣爹!”
圣爹?
许言珩纠正:“那个叫圣父。”
安以诚抱住他脖子亲了亲他喉结,他立马被点着了。
她要是看到许言珩送别的女生蛋糕,估计狼牙棒都掏出来了,更别提他摔倒了她还补个蛋糕说:“拿去送给你这位亲密的异性朋友叭~”
许言珩对她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我就你这么一个男朋友,见不得你受委屈,我被家里娇惯坏了,有时候考虑不到别人情绪,我知道那蛋糕是你给我买的,你怕我下不来台,才把给我的那份送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