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长安——卿言辞
时间:2022-06-06 07:11:34

“你怎么知道我戴口罩帽子了?”
“我我我我猜的啊,你那性格去那么多人的地方还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啊,那个我先不和你说了,你现在在哪呢?”
时淼跺跺脚,这边蚊子可真多,她打算走了:“在百目这儿,不过打算回家了,蚊子快把我包围了。”
“哦哦,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
百目饰品店里老板招呼着从广场赶过来拍照的粉丝们,时淼转身沿着河往地铁站口走。
时淼属于在大马路上骑自行车都怕出错的那种人,所以身为七坊文化文创部总监的她至今也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今天休息,她给司机放了假,现在她需要赶到地铁站回家。
临近十一点,周末出来玩儿的和刚看完演唱会的人们也都在一窝蜂往地铁口赶,差不多该最后一趟了。
时淼不想跑也不想动,她佛系地看看人流,再看看手机,打算叫个车回家。
然后,一辆车就停在了她身边。
“时淼。”
时淼应声侧过头,穿过车窗一张才见过没多久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曾有人形容秦屿的脸——五官并非特别精致,但凑在一起就很好看。粉丝们说他文质彬彬,面如冠玉,仪表堂堂;说他温文尔雅,神采奕奕,仪表非凡……
这些倒还都不过分,时淼见过有粉丝说秦屿是天神下凡,反正就是粉丝眼里出潘安,秦屿趿拉着拖鞋穿一大裤衩也是帅的。
时淼没应声,巨大的冲击让她暂时性失语。
秦屿卸了妆,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胳膊撑在副驾驶上,肌肉的线条鲜明且具有安全感,微长的头发放下来,遮住了额头,没了亮片彩纸的陪衬乌黑的头发有些许慵懒。
他朝时淼笑:“好巧,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去哪啊?我送你?”
巧你个大头鬼!
时淼看看前面再看看身后,努力让自己很得体地回笑:“不了,我叫了车,一会儿就到了。”
“你的手机屏幕显示你还没输入地址,上来吧,与其让陌生人送你不如让老同学捡了这个便宜。”
时淼:“……”
“真不用了,我……”
“我车上没有妖怪,吃不了你,上来吧。”
时淼咬了咬腮帮子,妥协了。
她走到后面开车门,车门纹丝不动,她绕到前面让秦屿帮忙开一下门,秦屿一把推开副驾驶:“后面门坏了,坐前面吧。”
时淼:“……”
时淼很想在某乎上问个问题——当时隔多年,打车打到当年暗恋对象怎么办?需要给钱吗?
汽车在马路上平稳行驶着。秦屿问:“你住哪?”
时淼小声地:“华溪丽景。”
“华溪丽景在桥东区吧,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你呢?”反客为主,在和甲方爸爸聊天的时候时淼经常这么干,尤其是碰到那些事儿太多的甲方爸爸。
秦屿大概是没想到时淼会反问,一只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尖,很淡定地说:“我来这儿开演唱会,结束了出来兜兜风。”
您可真是不客气。
时淼乘胜追击:“你不是有同学聚会吗?怎么没去?”
秦屿偏了一下头:“你怎么知道我有聚会?”
“额……”时淼的手指绞在一起,“阮阮告诉我的。”
“那你怎么没去?”主动权再次落回秦屿手中。
时淼“如实”回答:“我明天有工作,得回去了。”
“哦~所以你来这边是工作?”秦屿略带调侃的语气让时淼有些恼火,直接敷衍了一句:“赏月。”
“哈哈哈~”秦屿笑出声来,“好好好,赏月,赏月好,好兴致。”
时淼没搭理他。
时淼和秦屿是初一认识的,初一和初二他们是一个小组的成员,那时候学校拿他们那一届做实验,展开小组上课式课堂,六人一组面对面坐,每个组所在的位置一周一换,他们一直坐对面,即便是考完试重新分组他们也在彼此对面。
一次自习课上身为班长的秦屿在讲台上值班,他们那一组正好转到了讲台前面的位置,秦屿坐在讲台上伸伸手就能碰到时淼的头顶。
时淼和穆阮熙小声说话,秦屿一开始没想管,后来年级主任转班,秦屿怕时淼被抓住扣量化分,就拿笔在时淼头顶敲了一下,说了句:“不许交头接耳。”
“你今天认出我来了,是吗?”这段回忆在时淼脑袋里反复的出现,索性心一横,问了出来。
秦屿起初没答话,车里的温度随着空调冷风逐渐下降。
红灯,23秒的等待。
秦屿右手手指毫无规律地敲打着方向盘,左手手肘搭在车窗边,左手手指摩挲着下巴。
“你是在思考怎么骗我吗?”今天的时淼可真算得上是勇敢淼淼。
15、14、13、12、11、10、9……
“嗯,我认出来了。”秦屿没了笑意,“我还看着你在我没唱完一首歌的时候离场,说实话,演唱会上点歌,结果没听完就走的你应该属于少数。”
“啊……对不起啊。”时淼登时泄了气,解释说,“我就是觉的有点闷,想出来透口气,谁知道出来就不让进去了,我也是第一次……”
“你骗我都不用思考吗?”秦屿看了她一眼。
汽车缓缓启动,这短短的23秒钟,时淼很成功的让两个人之间挂了层打湿的棉布,闷得喘不过气来。
“时淼。”
“嗯?”
“你说咱俩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吗?”
秦屿没学过表演,他只唱歌,什么风格的歌曲都尝试过,唯独不去碰表演,有人说他明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有人惋惜白瞎了这张男主脸。
此时的他说出这话面不改色,俨然一个正在走剧情的演员,与刚才那个嬉笑的或是唱歌的他都不一样,让身为钢铁直女代表的时淼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啊?”
“咱俩十三岁就认识了,十三岁到十八岁,一整个青春都在彼此身边,六年里也就有两年不在一个班吧,初三和高一?”
时淼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可是就这么几年没见,怎么感觉生分了?”
这么几年?
时淼好想打开日历怼到秦屿面前数一数过去的这整整七年,可是她没有。
他们之间一个是红到发紫的歌手,是娱乐圈的宠儿,是顶流,掌握着整个娱乐圈近八分之一的流量去向,活得洒脱随性。而另一个只是某文化公司的文创部总监,尽管手底下管着十几号人,依旧要打卡上班,要过着家、公司、客户三点一线的生活。
时淼甚至不知道自家的抹布都在哪放着,家政公司的那个保姆阿姨和她签了长期合作,几乎等同于她的专职保姆。
时淼不缺钱,她只是缺少自由和时间,她没有秦屿的洒脱,所以不能张开禁锢的双手,不能打扰了自由者的生活。
“有吗?还好吧。”时淼轻笑。
华溪丽景到了。
门卫处的保安大哥探出头来像是在查看这辆车是不是本小区的,小门处四个人刷开门禁卡勾肩搭背地进去,见车没有要开进来的意思,保安大哥把身子缩了回去。
还好吧……这是他们之间到现在为止最后一句话,那之后秦屿开车,时淼看窗外,时淼以为他们就这么没交集了。
她故作轻松:“我到了,谢谢啊,那个车费……”
秦屿不动也没回应。
“我好像没你的微信,要不,我去换点现金?”
秦屿还是不动。
时淼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接近停滞,每次吸一口气能憋好半天才吐出来。她胡思乱想着,觉得该走了,于是深呼吸,打算得体的告别——
她想说这次就当她蹭车了,有机会下次多买两张专辑补回来。
她想说路上注意安全。
她想说别太累了,注意休息。
她想说挺多的,但当手搭在门把手上,想说的一句也没说出来。
她打算再一次落荒而逃。
七月的晚上,星子凌乱且繁多地挂在天上,弯月儿东升渐渐移至中天。小区外的那棵榕树似乎比去年愈加繁茂,枝叶像是要笼罩整个小区一般,肆无忌惮。
时淼的左手伸向安全带的扣,用了好大的力气按下去,却在安全带弹出来的瞬间被按了回去,胸腹再次被勒住,那个自控力一直很好的男人失控了。
 
第3章 003
 
岳晚亭说时淼是个听话的人。
初一的时候时淼两分之差没考上县一中,她家里托关系硬是把她塞了进去,临军训开学的前一周学校通知不论男女生都要剪短发。时淼觉得自己是靠关系进的这个学校,更应该守规矩,就很顺从地跟着妈妈去剪头发。
那天说巧不巧,说不巧又很巧,轮到她剪头发的时候理发店停电了,师傅出去查看电箱,把她的头发交给了徒弟。
时淼小学的时候被称作是有着魔鬼身材的长发美人儿,可她那时候小,还没有长发情结,任凭那个徒弟自由发挥,唰唰两下剪光了。
寸头是个什么长度,时淼没概念,但摸着扎手的不到五厘米的头发,她有点想哭。
那个师傅回来替自己的徒弟打圆场:“瞧瞧,多俊俏啊这丫头,瘦瘦的,什么发型都能驾驭。”
时淼没答话,顶着毛寸走了。
距离开学也就一个星期,头发根本长不出来。何况一开学就是军训,她的毛寸几乎是暴露在了整个初一的面前,幸好的是那时候的孩子们普遍都不会打扮,要丑一起丑,而不幸的是她遇到了一个人——姓秦名屿,正班长。
秦屿家就是县城的,那个时候县城就是所谓的城里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时尚最前沿。
时淼没见过世面,面对着这个开学第一天就安排到她对面的男生始终抬不起头来。小学六年班委、三好学生、年级第一甚至整个市区竞赛第一的骄傲只因为对方是个城里人就全部坍塌掉。
时淼上课只会看老师,除了老师达到了“四下无人”的境界,在这个学校这个班里她像是只认识宿舍里那几个人,其他的都不存在。
军训七天,县一中没有塑胶操场,就在黄土地上站军姿,四周的树木离中心位置八百米远,教官偏就选了最中间,时淼有心抱怨,也只是和自己说说。
她贫血,每次站到耳鸣目眩硬是能直挺挺地杵在那一动不动,其他人接二连三的头晕,而她因为不想为全场焦点,不想让别人哪怕是一个人过度关注自己,选择了傻到冒泡的坚强。
这样的结果就是她获得了军训标兵的荣誉,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军训,也是在这个学校拿到的第一份奖励。
军训结束回家休整的那天她把荣誉证书拿给来接她的妈妈看,正好给她托关系的副校长也在,副校长心情不错,顺势夸了句:“你妈一开始说你学习不错就是考试失利我还半信半疑,后来翻了翻之前的成绩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好好学,中考好好考。”
她用力地点头。余光中瞥见有个男生看她,很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她对面的那位,顿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更抬不起头来。
也是后来大学毕业实习的时候才体会到当时那个副校长的心理——无非是她听话罢了。
之所以想起了这些,是因为驾驶位上这个失控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附身过来,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抚摸着她微卷的长发,在鼻尖厮磨间吐着热气说:“十三岁我第一次见你,点名的时候以为你是女生,看到了又想是不是男生,听到你说话才确定是女生。”
“时淼,当年你的短发真是一度挠的我心痒啊!”
时淼此刻化身木乃伊,完全与世界隔绝,她四肢僵硬,躯干笔挺,她像个玩偶,马上要取悦她的主人,庆幸,她还魂了。
“秦……秦……秦屿~”
“嗯。”
“太近了~”
……
秦屿轻笑一声,不再满足于鼻尖的触碰,他微微抬头,吻上她的上唇瓣,时淼闭着眼感受这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此刻她是那么的贪婪和忐忑,她甚至没想过要推开,也没想过秦屿的举动是不是对她造成了侵犯。
她喜欢这个人,哪怕过去了七年,还是那么的喜欢。
终于,秦屿下移,直视着时淼紧闭的双眼,既诚恳又好笑地说:“你不过是欠我不到三十块钱的车费而已,就任由我耍流氓?你这样可不行,万一今天你欠车费的不是我而是别人呢?也可以吗?”
秦屿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果然还是那张欠抽的嘴脸。
时淼动了动身子要睁眼,被秦屿用手挡住:“时淼,有句话我憋了很久了,其实如果不是你今天走得早,唱完那首歌我就要说的,淼淼,岁岁长安。”
“岁岁长安~”初二语文老师在讲台上毫不吝啬词汇的对时淼这篇随手写的月考作文进行夸赞,说到激动的地方她甚至拍了拍时淼的肩膀,“我准备给你递到广播站去,周一红旗下的讲话正好念念,我们办公室其他老师也可喜欢你这篇作文了,还说投到《校韵》上,加油啊,以后还能靠笔杆子闯天下呢。”
初一时候的时淼像个小透明,那时候班主任是地理老师,她被迫当了地理课代表,然而一个学期过去了,她这个课代表连一次作业也没收过。起初想让班主任刮目相看而想要发奋学习地理的信心也渐渐殆尽。
第一次期中考,她数学只考了三十三分,虽说选择题在答题卡上没涂好,读卡的时候没读出来,少了选择题的分,但她心里清楚,不行就是不行。可除了这个“三十三”让她在人前“露了露脸”之外初一一整年都跟不存在一样。
就这样到了初二。
初二的时候她的头发长长了,身材却也渐渐胖起来,最终停留在了微胖的阶段,这让她的自卑更深了一个程度。
有一回隔壁班有个男生不小心打碎了她的水杯,一群人起哄围着那个男生给她道歉,结果她连头都抬不起来,根本不敢看那个男生,明明犯错的不是她,她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红晕爬了满脸。
秦屿和那个男生是朋友,那天班委开会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男生说赔多少钱的事情,秦屿就站在前门和讲台之间的空地上,蓝白灰的校服在他身上服服帖帖地穿着,竖起的短发下是明眸一双,他一只手拿着会议记录,一只手抄着校裤口袋,颇像个纨绔喊道:“秦三十~”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