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嫂子,试试手吧,哪里不好,立刻就改。”张星涛笑眯眯地递上钥匙。
裴以默冷咳了一声,张星涛会意,忙把钥匙给了他,“裴哥。”然后,非常懂事地站远些。
裴哥泡妞的时候,他不能当不讨喜的电灯泡。
“走吧,去试试。”裴以默摊开手掌,把钥匙放到她面前。
施然没有接。
“怎么了?”他微微俯身,看到她紧张的小眼神,就笑了,“你不会不敢吧?”
施然的确是发怵,她只在考驾照的时候碰过车,这么久了,教练教的东西,她也只记得一半了。
裴以默笑她,“别害怕,慢慢来。你那么聪明,肯定能行。”
施然从他手里抓过钥匙,说:“那你帮我看着吧。”
“好!”裴以默先把车开出来,到后面的空地上,看到从那边可以直接上到街道上,就换施然来开。
“别怕!”他给她系好安全带,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已作鼓励。
那边的张星涛看到裴以默如此温柔耐心,直呼见鬼了。偷偷拍了一张,发到群里,兄弟们,这还是裴哥吗?
一切都在改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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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上路开车,开始时施然还有些紧张,后来发现这车机能轻捷,很好控制,胆子就大了些。
“你这开得不是挺好的吗?”裴以默坐在副驾驶上,身心愉悦。已经开了半条街了,她车速、方向、间距都掌握得很好。
施然目色认真地看着前方,小心掌握方向,“因为你坐我旁边帮我看着,要是你不在,我肯定不敢开了。”
她放了一大半的心神在掌控车子,这句话自然而出,没有丝毫刻意。事实上,这也的确是她的心里话。
裴以默反应很不淡定,好像听到了特别好的奖励,别提有多快乐了,“嗯,你慢慢来,我这几天没事了就来找你,陪你练习,你肯定很快就能开得很好了。”
“谢谢裴教练。”施然说。她内心打鼓,好像说错话了。
她这几年来,家里、幼儿园和医院,行动轨迹简单,主题是妈妈和楠楠,再保留一份自己的空间。可是裴以默,他是个男人,今天的反常已经让她应付不来,只能跟着走了。如果他真的加进来,可能不止是打乱她的节奏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施然开始忧心忡忡,而一旁的裴教练心情更好,手指轻轻扣着车窗,打着轻快的拍子。
不像施然这样成绩好的学生,老师青睐有加,同学追捧羡慕,她尽管骄傲,夸奖她的人还是会很多。裴以默从小任性,脾气燥,老师同学都不喜欢他。他唯一的骄傲就是仗着有钱,长得好,有些不成熟的小女生迷恋他。
但这份骄傲很没有质感,这些年来,他很少听到有人夸奖他什么,他也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夸奖的。
可是今天不一样,施然需要他,因为他帮忙看着,她才敢开车。她没有挑明字眼地夸他,但他比听了任何被夸奖的话都受用。
很快到了四点半,两人一起去幼儿园接楠楠。
“楠楠不是有校车坐吗?”裴以默想到这茬。
“楠楠想让我去接她的时候,早上走的时候就会说。她今天没有说,但是今天爸爸想去接她,她一定很开心吧。”
“行吧,她妈妈新手上路第一天,这个车,还是值得坐坐的。”裴以默看向窗外,有年轻夫妻牵着孩子在走,一家三口,画面美好。
这人间温情几许。他从前倒是没有体会过。
裴以默从张星涛那里提车,全程没人提钱的事情。但他好面子,钱肯定要给。人家也是做生意,不能靠着关系好,就白占便宜。
只是这个钱,他一个人撑不下来,得找外援。
裴以默每月工资才四千多,这点工资应酬交际哪个也不够,他每个月打给施然的生活费都有五千。当然,他不是靠工资过活。
裴家主要是做建材生意的,公司是裴计成和姐姐裴计春在打理。裴计成早年跟别人投资,名下有十几个门店面用以出租,这个是裴计成的私产,阮馥真,大女儿裴以静,和儿子裴以默的零花钱都从这些门店的租金里拿。
阮馥真没什么文化,一辈子生活在徽城,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她再奢侈也奢侈不到哪里去,三个门店的租金够她在姐妹圈里装阔的了。裴以静分了六个,剩下几个租金比较高的门店都给了裴以默,他的银行卡每月有两三万的租金进账。除此之外,还有裴计成做为老爸要给的生活费,为了支持儿子混事业,都是几万几万地给。
对裴以默来说,花十几万买辆车,不算一笔巨款,但他挥霍惯了,没有存钱的意识,一下子拿出来这些钱来也有些吃力。
裴以默找姐姐裴以静要零花钱,没想到姐姐回家了,这事正好被阮馥真听到。
“你疯了!”阮馥真觉得不可思议。
她正为儿子和陈银佳闹掰的事情上火,没想到真的是施然这个小妖精闹的。她千叮咛万嘱咐要儿子远离施然,没想到他车都给施然买上了。
裴以默知道逃不过,只得说清楚,“车在我名下,只是给施然开,这有什么!是我想开新车了。”
阮馥真气得要背过气了,“你要气死老娘啊!我辛苦给你找的银佳,家世好,摸样好,哪点不比施然强,你不要,你看上了施然,疯了你!”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施然心机重,你不怕她耍什么花样吗?”
施然成绩好,名校毕业。她又比一般的小姑娘坚韧,阮馥真内心是佩服她的,但是带着恶意和嫉恨的佩服。施然越厉害,她越要打压。
“以默,儿子,你真的是被她迷住了吗?”
“你给我回家来,说清楚!”
裴以默不听训,还放话说:“买都买了,谁敢去找施然要,就是打我的脸。妈,你血压高,都是管得太多了!”
听到这话,阮馥真气得半死,看到女儿还在一旁看笑话,就说:“你笑什么!你个死丫头,看看你弟弟干的什么混账事!”
裴以静不觉得有什么,“妈,你别太小气了,买辆车算什么!以默喜欢她,也可以啊,施然,学霸哎,那么厉害,生的孩子一定聪明,改善改善咱们家都读书不行的基因。”
裴以静的长相和性格完全随了大姑裴计春,给阮馥真要过手机,随手就把钱给裴以默转了过去,并留言说:“老弟,施然不错,姐支持你!”
“那个什么陈银佳,咋咋呼呼的,比我还能败家,姐不喜欢她。”
气得阮馥真拿枕头抽她,连她一起骂,“你个死妮子也故意气老娘!你给我滚出去!”
裴以静从小没吃过苦,也吃不了苦,她是立志要做吃喝玩乐废柴的,所以,对未来的弟媳妇,她有一个很原则性的要求:不能比我败家。
很显然,施然不仅不败家,目测还是个厉害角色。以后裴家由她来发扬光大,她这个大姑子依旧衣食无忧,啃完爸妈,接着啃弟媳就行了。
“老弟,你可千万别听咱妈的,她头发长见识短。陈家有钱,但是也有儿子啊,还两个呢,所以,钱能给你吗?”
“施然挺不错的,你这些年也浪荡到头了,该找个单纯的好女孩结婚了,施然不就是吗?加油,姐看好你。没钱来找姐,姐独家赞助了!”
一切都在改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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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默,王秘书找你。”同事王珊珊过来叫他。她故意凑得很近,裴以默一回头,能看到她脸上粗糙的毛孔,和浮着的□□,疙瘩不平。
她自以为很美,还对他笑了笑。
裴以默面无表情,撇下王珊珊,又极不情愿地向王秘书办公室走去。
裴以默算是单位的年轻人,还是样貌格外出挑的小白脸,所以,不仅是王珊珊那样大龄单身寂寞的女人时常觊觎他的美色,就连王秘书这样的中年妇女也对他心存不轨,多有暧昧骚扰信息。
裴以默心烦至极。他那天说的是真的,他现在极其讨厌女人,但真的不烦施然。
跟这些油腻不自知的女人比起来,施然简直是濯水清荷,亭亭净直,淡雅悠悠。
裴以默心里想着荷花,面上有些走神。
王秘书叫他,“小裴,你成家了吗?”
“嗯。”裴以默点头。
王秘书意外,说:“那可以带家属一起去,你统计一下人数,做些安排吧,这周六。”
裴以默从办公室出来,心里烦躁不已。他天生不是混场的料,不如去做生意。张星涛卖车,还开澡堂,当个小老板,都比他快活自在多了。
就因为他读了大学,就该做些文化人做的事情吗?裴以默表示,他的大学就是上了个寂寞,无知无觉,混到毕业。大可不必对他抱什么期望。
早九晚五,无聊至极。下班之后,裴以默想到,他答应要陪施然练车的,但是这几天都没去。
要说施然就这点不好,他不去,她也不找他。
男人是烦女人事多,无理取闹,可是,哪个男人不喜欢撒娇的小女人呢?施然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想想,就有些生气。
如果是柏明辰,她就会变成无理取闹的小女人了吧。想到柏明辰,裴以默心情更糟糕。
“我在医院,准备回去了。”电话那边的施然,一如既往的温声慢语。
哦,对了,她妈妈这几天做手术,所以她很忙,没时间练车了。裴以默又原谅了她。
“阿姨怎么样了?”
“很好。你刚下班吗?要吃饭吗?”施然主动问。
裴以默说:“你在医院门口等我。”
走到前面,他调转车头,去医院接她。
天边晚霞绽露,人间黄昏如画,路途格外欢畅。到地方时,他远远看到了施然。
她穿着浅蓝色薄毛衣,配一条粉色长裙,拎着一只白色单肩包,站在柏油马路上,盈盈独立,难得看她穿的如此甜美。
施然看到他的车,冲他挥手。她走过来,一步一步,越来越清晰。他看在眼里,心头软软的。
“我请你吃饭吧。”施然一上来就说要请吃饭。
裴以默奇怪,“你请我小姨不就好了,我又没做什么?”
“你觉得你小姨想搭理我吗?”施然系上安全带,声音低下去了。
裴以默看着自家委屈的小媳妇,就说:“那你请我吧,你回家做饭。”
“好!”施然脸上有笑意,是朵温柔可人的荷花。
楠楠早就放学了,她在董晓君家里玩。施然回来,叫了一声宝宝。她跑到门口一看,爸爸也来了,就没有跑过来。
“宝宝,你要在乐乐家玩吗?那妈妈要关门啦!”
乐乐也探出个小脑袋,好奇地看着裴以默这个陌生人。
“乐乐,你过来吗?”
乐乐摇了摇头,拉着楠楠继续玩去了。
施然放下包,对裴以默说:“你先去洗手,然后休息,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裴以默脱了外套,放在柜子上,说:“都行。”
再次回到这个小家,温馨之意如同轻缓的海浪裹住了他。裴以默坐在沙发上,看着在厨房忙活的施然,心里宁静一片,又有些感动。
诚如裴以静所说,这些年他浪荡够了,如果现在和施然好好过日子,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可他介意施然心里想着别人,该怎么把柏明辰从她心里剔除呢?这是个难题,要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柏明辰这个人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楠楠带着一个个头差不多的小男孩回来了。她慢慢走到裴以默旁边,叫他,“爸爸。”
裴以默应了一声,“你要看电视吗?”
楠楠就笑,拉着乐乐说:“这是我爸爸啊!我有爸爸。”
乐乐惊奇地看着裴以默,说:“你爸爸这么高,比我爸爸还高。”
楠楠很开心,咯咯地笑着。裴以默被笑声打动,他这个爸爸的确不合格,但楠楠还是以他为荣,跟别的小伙伴炫耀他。
“爸爸——”
楠楠小手放在他腿上,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裴以默放下手机,将她捞起来,坐在他腿上,“这是乐乐?你的好朋友?”
他难得如此耐心好性,跟孩子交流互动。楠楠长这么大,他第一次主动抱她。施然看了看,觉得很稀奇。
原来大家都是复杂多面的生物,有时疾风暴雨,有时温柔和煦。
吃饭的时候,乐乐也没走。两家孩子经常互相蹭饭,董晓君都习惯了,只是她第一次见到楠楠爸爸,也是惊奇不已。
“以默,这是君姐。”施然拍了拍裴以默,叫人,大哥!
裴以默还是很给面子,轻点一下头,“君姐。”
“怪不得楠楠长得这么漂亮,原来是爸爸的好基因啊!”董晓君感慨了一句,随即意识到不妥。她说楠楠是遗传了爸爸的好基因,也就是在说,这里面的确没有施然什么事。
“乐乐,你走不走?”董晓君忙岔开了话题。
施然并没有多想。裴以默倒是想多了,楠楠的眼睛、鼻子的确和施然一点也不像。他不喜欢那个女人,连带着也不想见到楠楠。
如果是喜欢的人给他生的孩子,如果是施然,她生的女儿会是一个小施然吗?
男孩子都比较皮,乐乐闹着不走,就在楠楠家吃饭,顺便打量楠楠的新爸爸。施然送董晓君到门口,见她欲言又止,就说:“君姐,有话明天聊。”
“你啊!深藏不露!”董晓君笑着叹气,回自己家里去了。
吃完饭,裴以默也没有走。楠楠拉着他玩,他就坐在地毯上,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配合楠楠,接住她扔的玩偶。
玩了一会儿,乐乐揉着眼睛来找施然,“阿姨,我要回家睡觉了。”
施然把碗筷都洗好了,忙擦了手,“好啊!走,阿姨送你回去找妈妈。”
一切都在改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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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半了。换做平时,她也要哄楠楠睡觉了。但楠楠还在画画,边画边叫爸爸,“爸爸,你知道我画的什么吗?”
裴以默懒懒地接着话,“猫?”没有烦,但也没什么好的陪玩情绪。
董晓君说:“长得是真排场,看看我家那位,粗糙得很,肚子都出来了。论模样的话,配得上你!”
施然笑笑,也跟她皮了一次,“君姐,如果选男人只看长相就行,那很多事情都变得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