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默—”
她叫出声,又觉得不妥。但奇怪的是,他竟然还没走。
她声音不大,裴以默却听到了。他推门进来,打开了灯,看到她已经坐起身来,“是我吵到你了?”
施然摇头,“没有,我本来白天都不睡觉的。”
“正好,你也听听吧。”原来,他的电话还没有挂断,他拿着手机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打开了免提。
“张星海,你再说一遍。”
那边的人有些懵,“啊?怎么了?刚才没有说清楚?”
“你再说一遍。”裴以默单手撑在床上,把手机放在两人中间,看着她,说:“我老婆要听。”
施然心头一动,对上他的目光,不敢多想。
“哦,嫂子要听是吧,好,我再说一遍哈。”
不知道裴以默究竟是不是老大,总之每个人都叫他哥,叫他嫂。
“嫂子,我是张星海啊!已经抓到抢你包的那小子了,也审问过了,不是他一个人,是他们小团伙,有四五个吧。这群人做案有几起了,说是专挑单身女性下手,飞车抢劫,入室盗窃。今天抢你包,就是试试,这小子交代说他们盯上你好几天了,踩点也踩好了,准备入室抢劫。”
“目前审问的是这样,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挑单身女性下手,裴哥,你忙着工作,嫂子都不陪吗?这嫂子都被列入单身女性的范围了。”
“你少废话!”裴以默知道,张星海比较圆滑,他现在说话已经很有分寸了。
“对了,嫂子,你的车被那几个不长眼的扣下了,我明天给修理好,就亲自给你送回去。”
裴以默的小弟都很殷勤。
有些荒唐,但还是喜欢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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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施然心有余悸,说:“好吓人。”
“你也会害怕?”裴以默问,口吻似在责怪。
施然点头。她怎么会不怕,家里只有她和楠楠,别说是几个人,就是进来一个男人,她都招架不了。
“你的包已经送回来了,但是他们抓人的时候,手机被摔坏了,我给你买了新的,晚上有人送过来。”
施然还没有从被恶人盯上,差点儿就成了受害者的阴影里走出来,听他说,已经给她买了新手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卧室的空调开着,裴以默只穿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他利索地撸着袖子,走到阳台那边,观察了一下,“防盗窗,为什么都不锁上?”
“我想让房间采光性好一些,索性就都开着。”施然说,很没有底气,像是考试考砸了被老师质问时的心情。
“我看你还是不害怕!”说着,裴以默动手把窗户该锁的锁,该关的关,忙活好一通。
施然指着床头柜,“这里有湿纸巾,可以擦手。”
裴以默吸了吸鼻子,抽出纸巾,慢慢擦拭着手指。
空调的热气吹得人皮肤干燥,无人说话,氛围玄妙了。他走出卧室丢纸巾,过了一会儿才回来,但只站在门口,斜倚门框,抱肩看着她,“你现在怎么办?”
房间里明光如昼,暖风游荡,但施然心里空落落的,莫名难过。她动了动腿,先前是针扎般的刺痛,现在是顿顿地疼,“没事,我慢慢挪动就行。”
“那楠楠呢?”
他好像并没有打定主意不管她了。
“楠楠,我打车送她去医院,等她好了,就能让她和乐乐一起上学,君姐可以帮忙带她。”施然扯出一个万事大吉的笑脸。
裴以默眼眸一细,冷笑,“施然,你嘴真硬啊!说一句服软的话,说一句你需要我,就这么难!”
“我……”
他嘴角抿着,神情冷峻。施然心里闷得发慌,垂头盯着自己受伤的手,“我......的确需要你。但是我说了,你也未必肯信。”
他不信她的真心话,她也不信任他。这是他们始终不能坦诚相待的原因。
裴以默走过来,俯身与她平视,“是你不信我。”
施然对上他的目光,捏紧了被子,柔软吃痛,“我只是怕,我们互相辜负。”
裴以默起身,居高临下,“我开始想的是,让你听听电话,知道自己的处境,我就走人的,管你怕不怕。刚才想的是,只要你开口求我,我就留下来,哪怕你说一句服软的话呢,但是没有。施然,你知道我现在怎么想的吗?”
“我没有不认输,事实上,我早就认输了。”施然无奈自嘲地笑了。
“这么多天不见,你和我一样,都想明白了不是吗?也不是非要在一起,但是,分开会惦念,今天见了,格外依恋。”
“你也惦念我吗?”
“你觉得呢?”
裴以默摇头,神色含疑。
施然看着他,眼圈慢慢红了,她哪有那么坚强?她以前长期一个人,什么都硬撑着、克制着。她也以为自己不会喜欢裴以默,可是那天说了分手之后,这些天很多次会想到他,看到门口的鞋子,想到他好几天没来了。做饭的时候,也会想到他。
寒冬漫漫,需要人陪。不管她承不承认,她需要他。比如今天,很多她应付不来的难题,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如果他没有出现,现在恐怕她要一个人面对歹徒的拳头和刀子。
这里是徽城,她一个人过着真的好艰辛。局限在生活的琐碎里,她读的书用不上,她自以为的才华也应付不来这些。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想他陪着她。分手的难过、失望和想念,证明她对他心动过。还有此刻的紧张和不舍,她怕他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我们两个的事情,你决定吧。”她眼波柔弱闪动,凝住心伤。
裴以默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这眼泪是为我流的吗?”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冷漠无情,你如果喜欢我一分,我一定还你三分。而且,你不爱我了,我才会不爱你。这辈子是我欠你的,你给我机会,我还你。”
“我不要你觉得欠了我,要还我,是.......”
裴以默听到了想听的话,心里却又不是滋味,她太理性了,欠一分,还三分,可是感情明明是理不清的关系。
“我是不是永远成不了你最爱的人?”
他被她的倔强和脆弱,冷漠和温柔完全俘虏,再也挣不开了。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卑微的。他甚至没有勇气提到柏明辰这三个字。
他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想对一个女人说,我给你全部的爱,只要你愿意爱我。甚至可以不求,你最爱我。
他自觉矫情地说了一句,“施然,要是我早些认识你就好了。”
这样从一开始,就是他和施然的故事,没有柏明辰。
施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抓着他的手指,温柔笑着,“可是我们都还年轻,往后余生还有几十年。”
暖风烘得她双颊微红,给她平添了几分艳丽,这一笑,破晓芙蓉花一样,开在他的心尖上,娉婷袅袅。他不自主地坐到她身边来,和她额头相抵,感受她的气息和存在。
“是啊!等我变成一个老头子了,不知道还是不是像现在这样喜欢你,喜欢得不认识自己了。”
“不会了吧,那个时候我已经是满脸皱纹的小老太太了。”她吐了吐舌头,俏皮一笑。
他也笑了,亲吻着她柔软的唇瓣,“然,你老了,也一定可爱。”
失而复得,珍惜无比,一颗心被满满填充,这份满足在别人那里得不到的。
他像一个流浪汉,终于重拾家的温暖。
他紧紧地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别逃了,你注定是我的人,逃不掉的!”
施然呆呆地窝在他怀里,放空大脑,她很累,贪恋这一刻的轻松和温暖,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也不想记得。她卸下所有的防备,接纳了他。
有些荒唐,但还是喜欢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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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烟花筒在半空中炸开,漫天的花瓣飘零洒落。这是一场室外婚礼,嘉宾众多,场面热闹。盛装打扮的新娘,穿着长长的婚纱,捧着鲜花走来。
新郎等着接她,他躬身,虔诚地接过她的手,带着她往台上走。
裴以默愣愣地站着,觉得不对劲,明明他才是新郎。
“柏明辰——”
听到他叫,新郎回头,不是柏明辰还会是谁。这是他和施然的婚礼。
他又抢了他喜欢的!裴以默即刻暴怒,冲上前去,蛮横地分开二人,叫道:“施然是我的!”
柏明辰不跟他争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那你问问然然,她愿不愿意跟你走。”
裴以默只是紧紧握着施然的手,却不敢回头看她,问她愿不愿意,因为他心里有答案。
有了柏明辰,施然不会选择他。他好恨,为什么喜欢的人是施然。为什么施然不爱他。
猛然惊醒的瞬间,裴以默睁开眼睛看到天已经微微亮了。施然已经翻身到那边睡去了,他起身去看她,她睡得跟个孩子一样,单纯可爱。
梦里焦躁的情绪还没有散去,他开始患得患失,情不自禁地去吻她,无论她怎么想,他都不会再放开她了,更不会把她让给别人。
毕竟刚刚和好,裴以默怕施然接受不了太激烈的身体接触,又想着她受伤了,昨晚努力压制住自己,没有做那事。但此刻,他非常想要她,完完全全地占有她。
施然醒了,迷迷瞪瞪地问他,“几点了?”他吻得她痒痒的,她就笑了,“别闹了,我想再睡一会儿。”
裴以默抱着她,声音涩涩的,“然,你给我吧,我爱你。”
施然一惊,感受到他的变化,还是紧张,“等我好些了行吗?”
“你还是不愿意?”他审视着她,带着几分怒意。
“不是,我.......我腿上的伤好疼,你......”施然犹豫了会儿,放松下来,“好吧,但是你.......轻点。”
她眼睫轻颤,脸生红晕,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咬着手背。她答应了,是真心的。
裴以默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很不好,一时心软下来,低头碰了碰她的鼻尖,“笨然然,我怎么会这个时候欺负你呢。”尽管他的确是很想,但是这样哄哄她,她脸上果然有娇羞幸福的笑意。
“我只会疼你,才舍不得你疼。”他松开她,拉开些距离。为了得到她的心,他愿意委屈自己。
两个人都是年轻谈恋爱的好年纪,之前长期单调枯燥地过着,现在在一起了,才体会到爱情使人鲜活。
施然又一向是个温柔性子,跟她在一起,说什么,做什么,让人觉得舒适、快乐,很踏实。
张星海昨天就在问,这个施然,是不是高中的那个学霸女神施然,裴以默说是,但张星海还不信,今天来给施然送车,他倒是要张大眼睛看看到底是不是施然。
裴以默定了一家餐厅,让张星海把车开过来,顺便请他吃饭。服务员问上什么酒,裴以默说要两瓶茅台。
“张星海这个人嘴最刁了,喜欢喝茅台,但又抠门,舍不得买,我们送他两瓶,算是谢谢他。”
施然点头。他对人这么大方,怪不得小弟成堆,都殷勤得很。
“对了,先上点小吃,还有好喝的,给我老婆。”裴以默喜欢搂着施然的肩,坐着也要这样揽着她。
施然说:“我不饿,等会儿吧。”
“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我们就是先吃了,也没有什么。”
施然笑笑,打开新手机翻看着。
“喜欢吗?”见她点头,裴以默亲了亲她,“以后你的手机就跟我的是一个型号了,你的充电器,我也能用。我的,你也可以随便用。合二为一,是不是很好?”
施然听出了话里的暧昧之意,只装作没有听懂,含糊应着。
过了一会儿,张星海风风火火地进来,看到施然,愣了愣,“天呐,真的是施然!”
一个只出现在光荣榜上、年级大会上的好学生,本来和他们都不在一个世界,但她现在是坐在裴以默身边的小女人,这简直神奇。
施然看到来人,要起身,被裴以默按住了,招呼张星海,“麻溜地过来坐下,我老婆受伤了,不能站起来。”
张星海一秒入座,打量着两人,激动拍手,“这就是缘分吗?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们这对组合,开眼了!”
裴以默眉头挑动,“别人可都说我们般配。”
“般配!非常般配!我们裴哥这样的帅小伙,只有女神才配嘛!”说着,冲着施然叫嫂子,嘿嘿笑道:“我是张星海,以前咱们都是同学,但是你应该不认识我。”
他把车钥匙奉给施然,“车已经修好了,以后,在徽城,没有人敢扣嫂子的车,谁要是撞了咱,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看他这么意外,想来裴以默没有跟人说过她的存在。他真的让她感觉很靠谱。施然道谢,“以默请客,我们要谢谢你的,这是菜单,看你喜欢吃什么。”
张星海又看着裴以默,由衷称赞,“还是裴哥厉害啊!”
裴以默说:“少废话,我老婆可一直等着让你点菜。”
“这一口一个老婆地叫着,这让我这个光棍可酸死了。”张星海快速点了两样,就把菜单还给了施然。
“嫂子的伤没有事吧,我已经找人把那群人都狠狠揍了一顿!”
“对了,还有一个叫吴林的,是不是也得罪嫂子了,只要嫂子一句话,我马上叫他滚蛋。”
施然解释说:“不是,我摔倒之后,是他来帮我,我还没有谢他。”
“嗐!有什么好谢的,我还怕那个愣头青得罪嫂子了呢。”
上菜了,张星海知道裴以默给他买了两瓶好酒,激动得都要哭了。但是裴以默不让他打开,“没看到我老婆都受伤了吗?我们戒酒!”
“我该打!没开,没开!我带走喝,多谢裴哥,多谢嫂子!”
张星海怕施然嫌弃他粗鲁,只吃了几筷子,就说队里有事,要先走了。剩夫妇两个吃饭,裴以默时不时夹菜喂她,体贴、宠溺。
施然催促他吃,裴以默犹豫了会儿,才问她,“然,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去接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