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像他——木安西雅
时间:2022-06-07 08:46:55

 
“挺好的,谢谢。”
 
方辞收了手机,“真不吃了?”
 
顾满摇头,想把东西收了。
 
下一秒,方辞就端着面自己吃了。她脑子里轰地一声响,别说男人了,就算是陈思琪和顾宜,她们也很少同吃一碗饭。
 
她连忙出声,“这是我……吃过的。”
 
方辞像没事人一样拦住她伸过来的手,“说了别浪费粮食。”
 
他的手很热,热得顾满脸颊都在发烫。纵使再不好意思,也没再拦了。
 
收拾完毕后,方辞从厨房出来,两人对视笑了一下,顾满这次的笑,是真心的。
 
一只大掌覆上她的手腕,顾满被这个少年带到阳台,方辞弓着身子附在她耳侧,目光落在天空,“姐姐,你看,月亮旁边那颗星星很亮,可你的眼睛,比那颗星星还要亮。”
 
顾满没懂,对上他的侧脸,“什么?”
 
方辞和她视线相接,眸中漆黑一片,“我一直在你身后,可我看见,你想活着。既然想活着,就坚持下去,嗯?”
 
她鬼使神差地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顾满起床看见微信里有两条消息。
 
顾宜:姐,咱爸回家了,现在在和妈冷战,你有时间再劝劝咱妈吧。
 
顾满:好。
 
通讯录新朋友:姐姐,加个微信呗。
 
拒绝,谢谢,但没必要。
 
 
第 6 章
 
 
“满满,起床了吗?该吃饭了。”陈思琪敲门。
 
“马上。”
 
两人坐在餐桌旁安静吃着早餐,陈思琪假期短,今天就要开始上班,吃完早饭,她犹犹豫豫不肯走。
 
顾满对她笑,“没事小琪,你放心出门吧。”
 
“可你……”
 
“我不会有事的。”
 
暂时不会。
 
她很矛盾,方辞说的对,她想活着,因为她坚信,每个人都会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像父母每次吵架吵得再狠也没有真的离婚。
 
可同时她也无比期盼又无比恐惧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像父母会因为做菜多放了一勺盐而动刀子住院。
 
许是那天在天台吹了风有些发热,顾满就这样昏昏沉沉躺了两天。
 
微信里,方辞不停地发过来好友申请,顾满没理,最后那边也没了消息。
 
第二天夜里,顾满拿起刀片在手腕上划了一道。
 
她平静地感受着温热的液体从体内流出,空气中弥漫着腥味,还有解脱的味道。
 
朦胧中,顾满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葬礼。
 
葬礼上,顾宜嚎啕大哭,徐木香掩面拭泪,顾磊在一旁沉默,时不时抹把脸,三人站在大厅,接受着来自七大姑八大姨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安慰。
 
下葬以后,一切又归为平静,只不过刚开始茶余饭后街坊邻居又多了一个话题,然后逐渐被人遗忘。
 
父母每年都还要记得她的祭日,然后去扫墓。
 
真是的,无论活着还是死去,她都是个麻烦,但她情愿死去。
 
不过,生活本就是个循环,是生与死的循环,是活着与醒来的重复,而不是情不情愿。
 
生活要是都能如愿,那就不是生活了。
 
所以,顾满再次有意识时,一睁眼看到的还是雪白的天花板,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救的她,但她心里有些恼。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拔掉手上的输液管,刚站起身,一阵晕眩感直冲天灵,整个人又重重坐在床上,血液顺着手背的针孔流出,地板上多了几朵血花。
 
与此同时,病房门开了,是陈思恒和陈思琪。
 
“满满,你又要干嘛!”陈思琪皱眉跑过来,按住顾满手上的针孔,语气中有些生气。
 
陈思恒:“我去叫医生!”
 
顾满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两人眼里都有血丝,一脸的疲惫相。
 
她本想发火的,突然就说不出口了,低下头说道,“对不起。”
 
又是这一句,每次都只会道歉。
 
陈思琪咬牙,“满满,你有什么事能不能说出来,你当我和我哥都是不存在的吗?还好我那天早上出门之前敲了敲你的门,不然,再晚一会儿就没救了,你能……”
 
“可我没让你们救我!”
 
顾满突然挣开陈思琪的手喊出声,站着的人愣了一下。
 
“我没让你们救我,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放过我……”顾满双手放在耳边,坐回床上,手指撕扯着头发,嘴里不停重复着这几句话。
 
“顾满!”陈思琪也忍不住了,冲她吼,“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和我哥救你是我们错了吗?你怎么就这么点出息……”
 
话没说完,陈思恒和医生进来了,医生要给顾满检查身体,刚碰到顾满,人就被推开了。
 
“你们没资格管我。”顾满情绪彻底失控,眼底发红。
 
这句话又是一个火苗,瞬间让刚平静下来的陈思琪再次爆炸。
 
“行,顾满,这种话你都说的出口,”陈思琪用手指着顾满,“以后我再也不管你行了吧!以前对你的照顾,就当是我自作多情!”
 
“那你走啊!你们都走!”
 
陈思琪惊得说不出话,这是顾满第一次冲她们吼,甚至是第一次见她生气,陈思恒也有些惊讶。
 
陈思琪是个暴脾气,吃软不吃硬,怒到极致便是沉默,闻言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了,病房门“咚”地一声被关上,不少病人探头往里面看。
 
此时的顾满已经不想再顾及旁人的目光,她环抱着双腿蜷缩在床上。
 
她明白陈思琪的感受,任何感情,再好再久,也禁不住反复的消磨,尤其是这种人命关天的折腾。
 
她不怨,也不恼,这个时候没人管她,最好了。
 
陈思恒让医生先出去了,又在一旁安慰几句,顾满什么也听不进去,一双眼睛空洞无神。
 
良久,陈思恒叹口气,“我去看看小琪。”
 
走到门边,他回头,“满满,你不要再做傻事了,我知道你不想让叔叔阿姨知道这些事。”
 
言外之意,你再自杀,我就告诉你父母。
 
顾满双手紧握,指甲陷进肉里,她清醒了几分。
 
是,她不想,她不想让父母再为她操一点心,父母若是知道这些事,又会责备她不懂事,然后给她上一堂思想教育课,让她放宽心。
 
这个世界上,似乎所有人面对不开心的人的时候,都会说,
 
“没事,一切都会变好的。”
 
“放宽心。”
 
“想开点。”
 
“都会过去的。”
 
“……”
 
一堆堆大道理灌输进你的耳朵,不管你听不听,他们说了,就是他们尽力帮你了,你还不开心,那就是你矫情,是你错了。
 
可人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更不会通过一通言论就能改变,要真是这么容易过去,世上就不会有精神病院和心理医生了。
 
……
 
顾满晃晃悠悠在病房外的走廊游荡着,她想走,她不喜欢医院。
 
旁边几个蓝色身影从一个病房出来,急匆匆走着,撞到她的肩膀,顾满向后趔趄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同志你没事吧?”一个蓝色身影扶住她。
 
顾满抬头,这人好像有些眼熟,看到他身上的蓝色衣服,她想起来了,是那天和方辞一起去她家救人的那个消防员。
 
“没事。”
 
那人笑道,“没事就行。”说完又看了顾满一眼,和同伴离开。
 
顾满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而且,他怎么会在这。
 
她从刚才那人出来的病房门口往里看,病床上,方辞正安安静静躺着,她想都没想就走进去了。
 
少年全然没了前几次见面时的生龙活虎,脸色苍白,眼角有一片淤青,嘴唇也没了血色,头上裹着一圈纱布,一只手打着石膏,另一只手放在床上,如果不是看到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被子,顾满都要以为他人没了。
 
不过他这个样子,是让人有些心疼的。他后来没联系自己,是因为受伤了吗?
 
顾满站在那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做了26年来最大胆的事。
 
她主动握了握这个男人的手。
 
方辞的手比自己的大很多,手心有厚茧,很硬,但出奇的暖和。她握了两秒,刚准备抽出手离开,手心一紧,抽不出来了。
 
顾满猛地抬头,方辞正眯着眼看她,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姐姐,你手怎么这么凉。”
 
顾满咽了口唾沫,心腾腾直跳,她真想一巴掌抽晕自己,就这样摸了别人的手,方辞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变态吧,她怎么老是在他面前做些奇怪的事。
 
她用力扯了扯手,方辞松开她。
 
顾满勉强扯起嘴角,“我……我就不小心碰到了你队友,然后就看见你了。”
 
方辞哼笑一声。
 
答非所问。
 
“你生病了?”
 
顾满没回答方辞这个问题,也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回答有问题,她定定神,对方辞说:“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
 
转身的时候,方辞目光瞥到她手腕上的纱布,他喊住顾满。
 
“姐姐,你手怎么了。”
 
顾满把手背在身后,“没事。”
 
方辞撇撇嘴,猛地起身拉住顾满的手,身上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眉头紧皱,之后又重重躺在床上,短短两三秒,他头上已经冒出细汗。
 
顾满没防备,被他拉到床边,看他难受的模样,也不挣扎了,“我去找医生!”
 
方辞不让她走,就那么握着她的手缓了一会儿,呼吸均匀一些后,指腹慢慢摩擦着已经有些红晕的纱布。
 
“姐姐,疼不疼?”
 
他猜到了,顾满鼻子突然有些酸。
 
她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我觉得你比较疼。”
 
方辞也笑了,松开她的手,“我确实疼,饿得胃疼。”
 
“没人照顾你吗?”
 
“没,我朋友都在队里,他们忙,给我送了吃的就走了。”
 
“那……你家里人呢?”顾满试探性地问他。
 
方辞闭上眼叹气,“我妈回去收拾东西了,她年纪大了,也不能老让她折腾。”
 
“……”顾满看着床上的人咬着牙的模样,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应该是不想让人看出他的难过,她觉得这个人有点可怜。
 
“唉,我还要住一阵子院呢,一直没人照顾也不是个事啊!”方辞睁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要不姐姐,你来照顾我好不好?”
 
“啊?”顾满有些懵,“我不行,我马上就要上班了。”
 
“没事啊,”方辞做出一脸痛苦的表情,“我都下不了床,你也不用怎么照顾我,就给我送点吃的,没事的时候来看看我,到我出院就行,怎么说我还帮过你呢!”
 
顾满有些犹豫,不是因为自己还是个病人,是怕自己照顾不好,可眼前这个人确实还帮过自己,也不好拒绝。
 
“姐姐,咱们好歹也认识一场,”方辞又出声,“而且我现在真的不舒服,浑身疼。”
 
半晌,顾满开口,“好吧,你可别嫌我照顾得不周到。”
 
“行,”方辞眉头瞬间舒展,指了指旁边的桌子上的饭盒,“那里有吃的。”
 
“你要我喂你吃东西?”顾满一脸不可置信。
 
方辞点点头,“我手受伤了。”
 
“可你左手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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