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都记不住我是谁——刀上漂
时间:2022-06-08 07:38:34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你说你背着两个包,东西都在你身上,怎么显得比我还轻松呢?”
  乔朗确实很轻松,他平时跑上跑下,运动量大,体能也跟着上去了,小苍山又不高,海拔才三百米出头,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但他不能这么直接对郑教授说,省得他心里头不舒服,觉得比不过年轻人,所以只是笑了笑,没有应答。
  郑教授打趣他:“看来你以后结婚,背老婆应该是没问题的,我那时候就是没背动,在我老婆娘家人面前闹了好大的笑话,她们笑了我好多年呢。”
  郑教授是个风趣人,以前在课堂上也经常开学生的玩笑,乔朗被他调侃得脸有点烧,默默地转开了头。
  “怎么?还没情况啊?”
  郑教授瞟他一眼:“你也该有了吧,都大三了,我听说学校里追你的姑娘挺多的啊。”
  都听谁说的?
  乔朗有点下不来台,含糊地说了一句:“嗯,还不想谈。”
  “为什么不想?怕人家耽误你学习?”
  “……”
  老头的打听欲简直没有穷尽。
  其实也不止于此,乔朗只是暂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再加上谈恋爱费时费钱。
  他经常听班上的同学苦恼地抱怨,说七夕、情人节、纪念日又要来了,不知道这次给女友送什么东西,假设他也谈,势必也要面临这些问题。
  他并不是不舍得给女友花钱买东西,而是他的条件不允许他存在这方面的花销,这也算一笔意外项支出了,危若累卵的乔家是禁不起这么花的。
  他作为乔家长子,家中唯一的成年男性,没有这个任性的权力,所以还不如不开始。
  “怎么不说话了呢?”
  乔朗回过神,看见他翘首期待的八卦眼神,有点想笑,提起脚边的登山包。
  “走吧,休息够了。”
  “?”
  郑教授相当失望。
 
 
第6章 伯劳
  又是一路走走停停,到半山腰的溪涧时,已经十点了。
  太阳从东边山头升上来,这会儿已经有了炎炎夏日该有的热度,本来一点也不累的乔朗都热出了一层薄汗,好在溪涧里阴凉,走进去扑面就是一阵凉风,好像一台天然空调。
  他扶郑教授走到岸边一块礁石上,这个老顽童起了玩水的心思,将头顶的草帽摘了,一把掀到背后去,像日漫《海贼王》里的路飞。
  他蹲下去在溪水里洗了把脸,然后将凉鞋脱了,双脚插入冰冷的泉水中。
  乔朗正就着溪水洗手,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
  “水太冰了吧?这样会不会不好?”
  “没事。”
  郑教授大手一挥:“这是天然泉水,泡一泡可以消暑解乏,我建议你也试试。”
  乔朗敬谢不敏:“我就算了。”
  两人出门都没吃早餐,他从包里掏出饼干,和郑教授分着吃,一边低头望着脚下的溪水,清澈得连潭底的石子也能瞧见。
  “老师。”
  “嗯?”
  郑教授抬起头,神情略有些惊讶,因为乔朗很少这样叫他,一般都是叫他“教授”,如果他这样喊,那只有一种情况,他要向他请教问题。
  他直接问:“什么事?”
  乔朗将手里的饼干捏成碎渣,有些纠结地开口:“如果,您有一个学生,不太愿意听您讲课,您怎么办?”
  郑教授狐疑地扫来一眼,显然是不理解他怎么能问出这种没水准的问题,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
  “不听就不听。”
  “……”
  果然,教师的容忍能力都被当代大学生们锻炼上去了。
  “不听不行,必须要听。”
  郑教授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斜眼看他:“是家教工作上出了些问题?”
  这老头子,爬山不行,目光怎么就这么敏锐呢?
  乔朗点头:“是有些棘手的地方。”
  “男的女的?”
  “啊?”
  “我问你教的学生是姑娘还是小子?”
  这还有讲究?
  郑教授仿佛看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哼了一声:“我跟你说,孔子说的很有道理,要因材施教,对待男学生和女学生,那方法是不一样的,你要是把二者搞混了,就容易出问题。”
  乔朗只当了三年的家教老师,在郑教授这种几十年的教书匠面前,完全就是个菜鸟,他也不知道这里头规矩这么多,只好不耻下问:“比如说?”
  “你还没回答我呢,带的男学生女学生?”
  “女生。”
  乔朗还有点想补充,是一个学舞的、脾气有点怪的女学生。
  郑教授皱起眉头,牙疼似的“啧”了一声:“难办。”
  乔朗一惊:“怎么难办?”
  “女学生不好管嘛,话说轻了,她不往心里去,话说重了,她们又要哭鼻子,不像男学生,怎么骂都行,跟你嬉皮笑脸的,你这个女学生是个什么情况,你跟我详细展开说说?”
  乔朗只好简略地提了一下自己目前遇到的难题。
  最令他困扰的倒不是书湘对学习的不上心,而是她总是喜欢打断他,问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本来是上课,后面倒成了茶话会。
  乔朗只能在她思考下一个问什么的间隙里,见缝插针地讲解一个知识点,还手忙脚乱地,说着说着,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了,被书湘带得跑偏到爪哇国去了。
  文书湘这个女孩儿,真是他三年家教生涯里,最大的一次滑铁卢。
  郑教授听他说完,表情没有很严峻:“也还好嘛,没你说得那么严重,还有救。”
  乔朗如同看见了曙光,激动地恨不得抓住老师的手:“我还有救?”
  “什么?”
  郑教授皱起眉头:“我没说你,我是说那女学生还有救。”
  “……”
  郑教授说:“我听你这么一讲,那姑娘也不算特别逆反,就是找不着学习动力而已,你也辅修过心理学课程,知道人在缺乏动机的时候,应该怎么做吧?”
  “该怎么做?”
  乔朗还是两眼茫然。
  郑教授有点着急,不知道这个平日里一点即透的学生怎么了,智商好像突然下线了,他只提示了他一个人名。
  “斯金纳。”
  乔朗顿时灵台清明,恍然顿悟,这个名字一说出来,他就什么都懂了。
  他赶紧道谢:“谢谢老师。”
  “嗯,不谢。”
  郑教授突然目光一凛,表情带着点儿窃喜,朝他肩后一指:“快看。”
  乔朗很了解他,知道他这样肯定是因为看见了某只鸟,因此动作很轻地转了个身,果然见不远处的礁石上,栖息了一只红尾伯劳。
  更稀罕的是,那只伯劳鸟正在捕食,看着石头底下的一只青蛙跃跃欲试,青蛙很大,是它体型的两倍。
  郑教授早就掏出了相机,那是一部老式的佳能相机。
  他将动作放得很轻,一丝声音也听不见,尤其是在这种大溪谷里,淙淙水声是非常好的掩饰。
  乔朗向后递出右手,郑教授将相机交到他手里,两人配合得很默契,一看就是长期合作下才能培养出来的。
  乔朗接过相机,向前走了几步。
  他步子很轻,像猫一样踮着脚尖走,几乎没有脚步声,然后轻巧敏捷地翻过几块大石头,估摸距离可以了,再近就会将鸟吓走。
  伯劳可是个非常警惕的小东西。
  他就势趴在漆黑的岩石上,一手托着相机底端,右手食指虚虚按着快门,只等红尾伯劳一有动作,他就会飞快地按下去。
  它已经离他很近了,近得他能看清它棕红色的尾羽,还有宛如鹰钩的喙。
  嘿,真漂亮。
  乔朗有点兴奋,心脏砰砰跳。
  伯劳鸟还在观望,等待着它的猎物露出马脚,青蛙也许不知道自己被这个天敌给盯上了,但它可能预感到了危险在旁边窥伺,声带振动,发出呱呱声。
  它终于按捺不住,向前跳动了一步。
  红尾伯劳瞅准这个机会,拍动翅膀一个猛子扎下去,可怜的青蛙转瞬就到了它爪子上。
  短短的几秒内,乔朗的快门飞速按动,至少拍了七.八张照片。
  他打开取景器,察看刚刚拍下的照片。
  很可惜,虽然他手很稳,托着相机时几乎纹丝不动,但因为这部佳能相机比较老了,像素也不高,拍出来有点虚焦,有些照片甚至模糊到看不出是什么,都不能用,像这种动态照片,得用更专业的相机来拍才行。
  好在其中有一张还算满意,正好拍到伯劳鸟俯冲下去,叼起青蛙的那一幕,整张照片的张力非常够,很抓眼球,尤其是伯劳鸟的凶猛简直要溢出照片,不亏有“雀中猛禽”之称。
  郑教授也过来看,这张照片一出来,他就拍了下乔朗的肩膀,由衷赞叹:“这张不错!”
  -
  在溪涧休息之后,保存了体力的郑教授一次也没歇,一口气登到了山顶。
  不过山顶没什么看头,只有一家贵得要死的咖啡厅,还有不能进的军事基地,里面有雷达设备,他们顶多只能凭栏远眺一下。
  小苍山虽然海拔不高,但昌州的全景还是能一观的,今天天气不错,天空澄蓝如洗,干净得没有一丝白云。
  从山上望过去,七十多层的国金中心高耸入云,那是昌州的地标性建筑。
  乔朗和郑教授默默地欣赏了一会儿,感受着山顶的热风温柔地拂过他们的头脸,然后郑教授侧头问他:“回去?”
  他点头:“回吧。”
  回去的路当然不是原路返回,而是绕过山顶走北麓下去,据说小苍山的南麓比北麓更陡一些,也就是更难走一些。
  乔朗还记得自己被郑教授第一次带来爬小苍山,他就问过自己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这样问的——
  “你是愿意前面走难走的路,后面走容易的路,还是先把容易的路走了,再去克服难走的路?”
  当时的他没有回答,郑教授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没关系,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解答。”
  这个问题乔朗目前心中依然没有答案。
  但没关系,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想。
  下山的路果然更好走一些,到半山腰时,他们停驻了片刻,因为那里有座药王祠,庙宇不大,听名字就知道了,里面只供奉着药王一尊菩萨。
  这座庙也没听说怎么灵,里面连和尚都难得见到一个,求签上香全靠自助,佛系到了极点。
  他们之所以来这儿,是因为这里是郑教授每次登山的常规行程,他以前和夫人常来,夫人死后,这座庙似乎成了他的精神寄托,他没事儿就喜欢来这儿,跪在菩萨像前一个人絮絮叨叨,仿佛在和逝去的夫人隔着阴阳交流。
  反正这庙里香客少,也没人来打扰他。
  乔朗上了一炷香后就出去了,留郑教授在里头跟他妻子叙旧,院子里有株菩提树,只怕栽了有些年头了,树身粗壮,一人合抱都抱不过来。
  菩提树长得枝繁叶茂,嫩绿的叶子扑散开来,像一把高擎的巨伞,树枝上挂着很多红布,还有一些祈愿的木牌。
  乔朗个儿高,不用怎么费力,一伸手就能抓着。
  他看了好几个,不是“身体健康”,就是“岁岁平安”,有点儿怀疑这不是游客手写的,而是庙里批发的。
  如果是他许的话,他会许什么愿望呢?
  这个问题一冒出脑海,乔朗就嗤笑了一声。
  他早就过了渴望外界为自己实现愿望的那个阶段了,虽然他才二十出头,踩在少年的尾巴上,又称不上是青年,但他的心早就老了,生活压力与家庭的重担迫使他早早地成熟起来。
  他就像只雏鸟,刚落地还没站稳,就被父母推出了鸟巢,不想摔死的话,只能振翅飞翔。
  但是,如果他也能许一个愿望的话,他希望自己能尽快把债务还清。
  这就是二十岁的乔朗唯一想到的愿望,一个非常朴素、简单,又现实的愿望。
 
 
第7章 喜鹊
  乔朗终于找到了治书湘的办法。
  郑教授的提示给了他很大的帮助,斯金纳,这是一个在心理学领域很出名的人,凡是修过一点心理学课程的人,都知道心理学界有一句众口相传的俗谚。
  巴甫诺夫的狗,桑代克的猫,斯金纳的老鼠,班杜拉的宝宝。
  郑教授那天提了斯金纳,乔朗一下就想到了他的老鼠迷箱实验,将小白鼠放在一个封闭的箱子里,通过操纵杆与食丸相连,老鼠偶然按压杠杆后得到食丸,那么它按压杠杆的行为就会由偶然行为上升为一个习惯性行为。
  也就是说,如果要促使一个人产生行为动机,很简单,给他一个刺激就是了。
  打个比方说,有很多家长为了使孩子积极主动地学习,经常会说“你这次进步多少名,我就给你买手机”类似的话语。
  通俗来讲就是画饼,但用心理学的术语来说,它叫“正强化”,孩子通过努力学习,得到了奖励,他这个行为就得到了强化。
  乔朗从中汲取了很大的灵感,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怎么给书湘找到一个合适的刺激。
  当然,手机是万万不可的,别说书湘不缺,他也买不起。
  想了几天,他终于想到一个刺激,那就是一个小游戏。
  乔朗学计算机与软件工程,平时会和同学做一些小的单机游戏,他认为书湘玩心重,骨子里又有种不服输的倔强性子,这个刺激非常适合她。
  游戏在他的电脑里储存着,那是台很老旧的联想笔记本,是他大一那年从电脑城精挑细选淘来的,机身虽然笨重,但经他改装过,性能还算好使。
  电脑自然要联网,他问书湘:“你们家WiFi密码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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