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晚星——栖遥
时间:2022-06-08 07:48:21

他挑了挑眉,眼里有几分兴味。长腿一伸,又跨进车里。
江旬:?
这叫什么?
女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耳钉男看见那个全程不减速,炫技一样飙了十圈的男生又下场,欲哭无泪,心想我今天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次次装逼都不成功。
燕啾踩死油门飙了两三圈,感觉心情好多了。
都不记得这个习惯怎么来的了。只记得好像有人告诉过她,只要跑得够快,烦恼就会被甩在后面。
飞速穿越赛道时紧绷的心情,过落差2m的坡道时,心高高悬起,又坠回胸腔的感觉,让她觉得异常真实和上瘾。
开了好几圈,那股压抑和烦躁终于散了点。燕啾微微松开油门,准备再遛几圈就结束。
突然,右侧一辆蓝黑卡丁车挤进来,几乎是擦着赛道中间的燕啾的车身和边缘栏杆过去的,都能听见碰撞的声音。
燕啾被迫往赛道右边打方向盘。
前面那辆车,抢了她的道,还留给她一个屁股,扬长而去。
她心情顿时又不爽起来,油门踩到底。
“超我的车?”
她冷哼一声。
“做梦。”
温大小姐翘着二郎腿坐在二楼,点了一杯馥芮白,隔着落地玻璃窗看两辆车在赛道中角逐。
一红一蓝,毫不退让。势均力敌,争锋相对。
江旬也上了二楼,用手机录着视频,给他们群里的人实时转播。
“兄弟们,今天,一中车神,竟然遇到对手了!”
“看到没,红色那辆,那姐姐多厉害。”
“看看看!!又超他了!”
【顾西铭】:帅啊
【杜飞宇】:想不到寒哥也有这一天,牛逼!
【喻嘉树】:怎么感觉那个女生有点熟悉【江旬】:戴着头盔你能认出来啥?
【江旬】:少想方设法跟人美女套近乎!
【喻嘉树】:……滚。
江旬看累了,去点了杯咖啡。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的蹦出来,他没看。
【杜飞宇】:我怎么也觉得有点熟悉呢……
【顾西铭】:+1……
又开了十多圈,两个人来回较劲,都有点累了。
终于不约而同地放慢速度,在出口处停下来。
燕啾边摘头盔边想,这男的还不错。
她右手抬起扯掉马尾皮筋,轻轻晃动脑袋,垂眸看不清神情,随意慵懒。微微卷曲的长发倾泻而下,铺散开来。
蒋惊寒单手松了松领口,伸出一只腿蹬在车身前端,垂头撩了一把额前的发。
一抬头。
“……”
两个人错愕地面面相觑。
空气都好像不流动了。
“……”
半晌,蒋惊寒忽然笑了,勾起唇角开口。
“我说呢。”
他俯身把头盔搁在车里, “好胜心这么强的人,还真遇不到几个。”
燕啾也忽然想起那句话是谁说的了。
读小学的时候,她成绩还没那么好,偶尔考差就会不开心。
蒋惊寒说她哭丧个脸看着烦,拉着她到操场跑步。阳光明媚。他非要她跑起来,甚至不惜惹燕啾生气,然后跑起来追着打他。
然后两个人累得直喘,问她,有没有好一点。
燕啾勾起嘴角,单手松开袖口,回他:“你不也是。”
两个人并排着往更衣室走,略过楼上嘴张成O型的江旬和淡定的温大小姐。
燕啾突然想起来,“诶,那个红包。你给的有多少?”
“……”蒋惊寒沉默片刻,想装没听见,但是燕啾又问了一遍。
他只好摸摸鼻子,“……十八。”
燕啾:“?”
蒋惊寒。
就十八块钱。
就发了个红包的零头。
你也好意思让我感谢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江旬:少跟人家美女套近乎
喻嘉树:……你有病吧?
(十分钟后)
江旬:嫂子好!
ps.双日更一会儿,五月中旬之前会完结~
第32章 第三十二颗糖
 
初二,天气稍微阴了些。
来自西伯利亚的冷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刮在脸上,稍微有些疼。
燕啾穿着黑色的大衣,长发披散,拎着一把黑色的伞,坐上了出租车。
手上还捧着一束花。大朵盛放的白菊花束,纯黑色的包装纸和丝带。
“好像要下雨了。”
星星点点几滴雨落在挡风玻璃上,司机打开了雨刮器。车内只剩下雨刮器一下又一下,缓慢又有节奏的声音。
燕啾安静地望着窗外阴沉又模糊不清的风景,觉得好像每年初二都会下雨。
黑白交织的花束倚在阴天的车窗雨幕旁,有种凄凌破碎的美。
车在小雨中缓慢驶上半山腰,驶进墓园镂空雕刻的栏杆铁门。
两旁苏铁和榕树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就算是年节也不能驱散的冬日寂寥,在此处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觉得好遗憾,年年来都是年节,从未有机会看过这地方青绿苍翠的样子。
散步似的,燕啾虚虚握着黑色长柄伞,没有撑开,淋着雨,缓慢地走到墓园中央。
石碑前有一束白色的铃兰,大约有三日多了,枝叶泛黄。细细密密的小雨淋下,也不能使它重焕生机。
梁愫最喜赠人铃兰。
燕啾垂眸把日久的花束拿走,换上新鲜的白菊。
黑白色好像成了整个世界的主色调。
光秃的树,灰白的石碑,无声盛开的白菊,一身黑的少女。
燕啾蹲下来,擦了擦石碑底部的泥,撑伞倚在石碑旁,好像在为什么人遮风挡雨。
“很久没来看你。”
燕啾盯着眼前的照片,开始缓慢地讲话。
“又过年了。”
“爷爷奶奶身体都健康,精神很好。”
“除夕吃年夜饭的时候,奶奶偷偷给你夹了好多鸡翅,我都没吃上几块。”
“小姑给我包了很大的红包,可能把你的那份也给我了。”
“大表弟听话和懂事了很多,小表弟好像也不尿床了。”
“我呢。”
少女垂下眼,回忆她这一年的人生,平静地好像在陈述一个陌生人的生平。
“我今年从上海回来了。也许我还是不适合那里,不能在那个地方生根。”
“成都一点也没有变化,热闹,闲适。一出太阳,草地上就长满了人。”
“以前你总说女孩子要长到二十岁,但我今年才十七岁,已经没有长高了。”
“倒是长了好几斤肉。奶奶做饭好吃,你知道的。在学校里也慢慢能吃很多。”
她蓦然想起刚开学的时候,喻嘉树和蒋惊寒绷着脸,不由分说,硬要拉她去食堂吃饭,不吃完不许走。
明明不过几个月,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她眼角带了点笑意,好像此刻才生动起来。
“成绩这方面当然不用你担心啦。你妹妹有多聪明,不用怀疑吧。”
“还交到了很多朋友。你有没有看过半山上的星星?真的很漂亮。”
“昨天去开卡丁车了。记得第一次跟你去的时候,我开的比蜗牛还慢。现在都能跟别人飙车了。”
……
昔日里冷淡又不真心的燕啾,此刻像个啰嗦的小老太太,事无巨细,恨不得把方方面面都交代一遍。
从她的成绩讲到社交,从看的书到电影,从邻居家王婆婆偷偷在楼下种菜被物业发现,到张爷爷在院子里下象棋生气掀了桌。
每一点,每一滴,她都想讲给他听。
但是纵然把一日三餐都拎出来讲,她的生活也终归是有限的。
细密的小雨在她身上落了好久,终于把发梢和外□□湿了。蹲得太久了,腿早就麻木。
燕啾摸摸冰冷的石碑,“我走了哦,明年再来看你。”
最后再看了一眼,照片上笑得温柔的燕鸣,她把那束枯萎的铃兰扔进了垃圾桶。
一身黑的少女撑着伞,平静地在雨幕中离去。
留下石碑孤零零地在偌大的灰白天地中。
*
大年初三,部分店铺已经陆陆续续开门了,上门拜年的亲戚也逐渐减少。
燕啾调整好心绪,又重新投身于图书馆的怀抱。
“小妹妹早啊。”保安叔叔乐呵呵地跟她打招呼。
“叔叔早。”燕啾弯了弯眼睛,想想又补了一句,“过年好。”
她最喜欢的是图书馆二楼靠窗的位置。
二楼都是四四方方的棕色实木大桌子,红棕色实木椅子,让人格外有安全感。
最靠近她座位的书架是欧美文学。一排排的十八世纪文学,红棕色调,让她有一种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熊熊炉火旁复习巫师资格考试的感觉。
只是今天有个麻瓜混进来了。
往日她独享的大桌子,此刻有一半被物理竞赛书占据。堆得老高,只能看见对方的饱满的额头和头发。
“你怎么在这儿?”
蒋惊寒从程书上抬起眼,头发被阳光照耀着,熠熠闪着金光,流畅的脖颈线条延伸进卫衣领子里。
他右手转着笔,露出微微吃惊的样子。
“纯属巧合吧。”
燕啾: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她撇了撇嘴,准备坐到他后面那个桌去,“山不就我,我就山。”
蒋少爷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放松随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期末数学才113,你确定要坐我后面?”
燕啾:“……”
糟了,忘记这茬儿了。
她拎起来往后放的书包忽然转了个方向,还是落在这个桌子靠窗那一侧。
“怎么会呢,蒋老师。”
“我说的‘山’,就是您呀。”
她走过去,被迫跟蒋惊寒做了假期限定版露水同桌。
“真的是巧合。”蒋惊寒没抬眼,一边迅速运算,一边跟她说,“只不过我平时在拉文克劳。”
巧就巧在昨天蒋唱晚给他说,燕啾平常在二楼。
《哈利波特》中拉文克劳学院公共休息室在塔楼上,距离天空很近。他这里应该是寓指图书馆四楼。
燕啾小声放狠话,“格兰芬多不欢迎你。”
蒋惊寒好像笑了一声,握着笔的手都顿了一下,在纸面上画出一道未曾预设的曲线。
“那欢迎你吗?你这条绿色的蛇。”
绿色的蛇,是斯莱特林学院的标志。
燕啾重重地翻开极厚的《全国卷十年高考数学真题集锦》,“那你是什么?”
蒋惊寒正专心把刚才画出来的曲线填补成一条吐信子的小蛇,闻言不假思索,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是帅哥。”
燕啾:。
不自恋会死吗?!
*
年后的日子过得更加快。
纵然每天都要和某位不知名的帅哥一起分享书桌,燕啾的学习生活也依旧饱满。
早九晚十,没有一天落下,厚厚的十年高考真题被她刷了个大半。
不会的数学题还可以直接问,不用对着答案被省略的步骤冥思苦想。
嗯,她想,蒋少爷还是有点用的。
十几天过去,正月十五之后,年味儿彻底散去,又到了开学的时候。
燕啾还没从寒假九点的作息中缓过来,早上困得昏迷不醒,倒下去又睡了会儿。
结果就是,差点错过开学典礼。
她匆匆跑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晚了好一会儿,老朱正在分发着什么,一张张白色的纸从第一排向后传去。
她进来时几乎全班的人都望着她,眼神有些奇怪,甚至复杂。
燕啾走到座位上,略微有些不解,“怎么第一天就做卷子。”
宋佳琪眼眶微红,把最后一张白色A4纸传给她。
哦。
原来不是卷子。
燕啾垂眸看着那张分科意向表,拎起来抖了抖,取笑宋佳琪,“怎么,舍不得我到流眼泪啊?”
宋佳琪眼眶更红了,咬唇伤心着,楚楚可怜,“你还笑!”
燕啾突然有点无措。
在她的认知里,这不过是件小事。
她不明白,怎么还会惹得人流泪呢。
燕啾犹豫了几许,还是摸摸她的脑袋,“好啦,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宋佳琪带着鼻音,“我就是担心你。你一个人转到十四班去,谁也不认识,万一你难过怎么办?
“而且他们班女生又那个样子,我怎么放得下心啊。”
杜飞宇乐得慌,“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谁敢欺负我们啾姐啊?”
燕啾也没想到,还有人操心她的班级社交。她真的忍不住想笑,弯了弯眼睛。
“放心吧,我可开心了,一点都不难过。”
蒋惊寒本来身体向后,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捏着他从蒋唱晚那儿要来的直尺玩迷宫。
里面的小钢珠绕来绕去,眼看着就要从出口出来了,他心不在焉地一晃悠,又给抖回半中央去了。
“……”
“而且你怎么知道我谁也不认识。我跟宋景堂还挺熟的呢。要不我叫他过来,让你放心?”
如果加了微信说了几句话就算熟的话,她的确和宋景堂挺熟的。
燕啾默默在心里给宋景堂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啊,借你来哄哄这个爱哭的小朋友。
“骗人,我都没看你跟他说过话。”
燕啾叹了口气,觉得这小姑娘真难骗。她翻出手机,飞快地把温羡的备注改成宋景堂,然后亮出来给小姑娘看,“我跟他每天都微信聊天。”
燕啾翻动得极快,宋佳琪根本看不清内容,只能看见两个人有很多的聊天记录,这才信了一点,“好吧,那你们是挺熟的。”
“啪。”
全程没说话专心低头玩迷宫的蒋少爷,不知道心飞到哪里去了,蒋唱晚斥巨资在小学外文具店买的尺子,突然就被他掰断了。
燕啾有些诧异,“你没事吧?”
蒋惊寒随意活动了一下骨节分明且修长有力的手指,兴致缺缺,声音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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