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干着的头发因为刚才的亲吻粘在脸颊上,漆黑的发,白皙的皮肤,她像是引诱水手的海妖,舔舐起那颗小痣,又吻了吻它,才坐直好整以暇看他耳朵通红,嘴唇染着丰润的水渍。
蓟云暖不再有刚才说不反抗时的流利,含糊地道:“怎么了?”
以往跟个石膏像似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很可爱,范初阳不自觉笑,将面颊上恼人的发丝别到耳后,心想哪有什么原因,可心里这样想,嘴巴已经编出来了:“因为一直帮我出去拿饮料,所以是奖励。”
也不算是编的,她原本就想着该给些什么作为奖励。
只是没预料到会是这种形式。
但他似乎不讨厌的样子。范初阳若有所思,胸腔的鼓动没有平静,她第一次好像有了什么奇妙的预感。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把心中所想说出来。
对于两个人现在这样,她足够满意,并不想有什么多余的改变。
可她又想:如果真是这样,今天的吻或许就不该发生。
一向没心没肺的她很少这样纠结,而蓟云暖的反应也没有给她去深思的时间。
蓟云暖像是找到了什么答案,眼睛一亮,道:“刚才发呆是在想奖励的事情吗?”
他实在没有掩饰,尽管表情不多,但在早已熟悉他的范初阳眼中,太好猜了。
范初阳点头,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发呆,你很在意吗?”
话说出口,她就想收回,似乎先前差点往某个方向思考,这句话也显得格外古怪。
蓟云暖也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直白问出口,他犹豫着承认:“在意。”
他恨不得有台能够扫描到她所有的想法的机器,这样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能明白她的心意,不至于陷入烦忧的猜测中。
这下反倒是范初阳不知道该些么好了,她平时乐于从每一句台词中去揣摩人物感情,于是这项技能也延伸到现实中,属于情感上这一根纤细又敏感的神经告诉她:好像,他真的很喜欢我。
尽管面上还稳着,可她难得心里却惊慌失措起来。
如果说她对蓟云暖半点感情都没有,那刚才的亲吻就不会由她主动来发生。
可她那一瞬间,不过是美色惑了眼睛,顺便把理智也祸祸了。
并不是不愿意的,只是摊不摊开了说,对范初阳来说,她认真想了想,也没有区别。
身下的少年,是她执意在他光芒未绽的时候,就握在了手心,今后也是,一直会是她的。
她从他的身上下来,坐回到地上,放在桌前的乌龙茶杯壁上都是水珠,她看着就渴,端起来闷头好几口咽下去,才感觉身体的燥热去了几分,徐徐开口:”嗯,我知道了。“蓟云暖有时候偏信她的话,她明明好似什么都没有说明,也没答应,他也能轻轻应声:“好。”
她坐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心神都在她的身上,对自己的感知降到最低,于是现在才察觉身体上出现的反应。
所幸她都没有察觉,蓟云暖不敢有大动作,扯开裤腰上系上的带子,让裤子松开一些,不至于太过贴身,尽管有了遮掩,他还是颇为不自在,缓慢坐起来,从沙发上起来的时候还小心着希望她不要转身看他。
从她身边绕过,他声音压低,还有一点忍耐的微颤:“我先去洗澡。”
只要走着背过她就好了。蓟云暖忐忑地想。
事与愿违,他走过她身边,范初阳却伸手拽了下他的裤子,她没怎么用力,也没发觉这裤子在他腰上松得不可思议,但蓟云暖却差点被吓掉魂,险些伸手提裤子,他本就按捺着,这下紧抿着唇不敢说话,也不敢转身。
范初阳却松了手,打开了电视,说了声抱歉:“没注意,你去洗澡吧。”
“……嗯。”蓟云暖状似镇定地答应了,用比平时快一点地步调去了浴室,脱下衣服,将水温调低,冰凉的水从头上浇下来,将从身体里燃出的火渐渐灭息掉,他任由凉水冲着,冷静下来之后才稍微调高温度,正式开始洗澡。
身体冷静了,脑子却是还过了好一会儿才降温,他也就发现,匆匆往浴室奔来的他压根没拿任何换洗的衣服和毛巾。
一瞬间,他呆在那儿,脑子清空,什么都想不到。
要是有浴巾,他还能说裹着浴巾出去,毕竟初阳看电影的时候很投入,可能不会看到他。
——但问题是,他连条浴巾都没有。
怎么办?
电视机中的声音开得不太不小,范初阳却没法像平时一样专注。
她从开头就没看进去,放了十分钟连背景都还模糊着,但也没把电影关掉,关掉了她也怕自己更胡思乱想。
也是因为注意力没怎么集中,她才听到了模糊地叫她的声音,范初阳还纳闷了一会儿,谁在叫她?
不过家里也没有别人,她暂停了电影,走到浴室门口,果然是蓟云暖在叫他,隔着一道门,他的声音与平时比有些失真,还有些难言的尴尬。
范初阳却很自然敲了敲门,问:“怎么了?”
“我……”开口了第一个字,剩下的话就相当于破罐破摔,也能说出口了:“我忘记拿浴巾和衣服了。”
尽管知道两个人中间还隔着无法看到的磨砂玻璃门,可他还是闭上了眼睛,低下头,一幅做错了事情的表情。
范初阳在心里啊了一声,确实有些没预料到,联想到他在沙发上露出的可怜表情,她摸了摸鼻子,感觉可能是被她吓到了,以至于平时的细致都不见了踪影。
要不是多少有点愧疚感,她还想再问些恶劣点的问题。
范初阳:算了算了。
虽然没问,但她脸上的笑意却停不下来:“等下,我帮你去拿。”
第三十八章
范初阳上阳台的衣架收了蓟云暖的睡衣睡裤,还有浴巾,内裤。
她没什么奇怪的心理,很自然地抱着衣服下楼,敲浴室的门。
这段时间里,蓟云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可能就是大脑受到沉重打击的时候出于自我防御于是屏蔽了外界感知。
听到敲门声他才从那个状态脱离出,伸出手臂将门拉开了一道缝隙。
磨砂玻璃门后的人影比他平时看起来要圆润几分,滴着水的手臂苍白却不失线条感,但也只有半截手臂露了出来,其他都隐在门后,却又因为磨砂玻璃的缘故,能看出个人形,这种感觉还是很奇异的。
范初阳把衣服递过去,还提醒他:“你把手擦干了再接,不然要弄湿。”
于是那只一直令她十分喜欢的手就在放最上面的浴巾上蹭了蹭,才拿走全部的衣服。
——他总是这么听话。
如果不是接过衣服之后就立刻慌不择路地关上了浴室门,范初阳也许会认为他更冷静一点。
她没有在原地多站一会再给他压力,那样太坏心了,还是回到客厅,窝到沙发上端起冰块都融化了的乌龙茶开始继续电影暂停的地方,这次倒是比先前更容易进入状态。
后面暑假的日子,她基本也是这样,不去剧团的日子就在家里看电影和陪蓟云暖身边画画。
相比以前,其实前一项慢慢占用他更多的时间,可两者给她带来的满足感是不一样的。
她慢慢好像变得其中任何一样都割舍不了。
而让她感到欣喜地是,蓟云暖也不会持续地待在画室中,有时候他也会陪她一起看电影。
亲吻没有再发生过,也没人提起,好像它也不存在。
这边生活正常进行,却也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是一个电影的邀约,来自程导的介绍。
距离她上一部电影《今宵》确实也过去很久了,高二暑假拍完的戏,现在高三都要过完了,相当于空窗期一年,范初阳并不着急,对于剧团的戏目她仍旧充满兴趣,电影那边也跟周琦提前说过,暂时不用接。
而一年之后的她回想在《今宵》中的表现,并不觉得有演技尚未成熟的遗憾,正好相反,有时候她回想时,也会有难言的触动。
程光烨是个文艺片导演,他给她找来的资源自然也颇跟文艺片搭边,他直说,是一位老朋友的电影。
但来头不小,是个贺岁片,给她的戏份很小,最多时长不超过一分钟。
贺岁片都来头不小,周琦从她这儿听到消息的时候面上不由露出些激动,还好两人是通话中,她也不需要多遮掩。
周琦这一年也过得,不能说差,毕竟带的艺人也没有不干正事,范初阳专业第一考上的首戏,暑假时间也没玩耍,都在老前辈的剧团里磨着不同的戏路,比起一些不务正业的,可以说她是很认真也很争气了。
但对于周琦来说,她拿着范双学给的丰厚工资,却完全没有做到与工资相匹配的工作。这着实让周琦有些气馁。
就连这次贺岁片的机会也是,也不是她争取来的,完全是演员自己的业务能力过硬才让程导介绍的。
不过她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年纪了,气馁也不过几秒钟,立刻根据范初阳那边提供的消息联系起人脉打听起来。
打听地很容易,也是因为她其实在听到的时候就隐约与她不久前听到的一个消息对上了,再核实一下信息,果然是。之前因为她在被动摸鱼养老,就算注意到这个消息也没法有多余的想法。
她一向效率很快,当天就上来首都,与范初阳当面聊起。
也没选择别的地方,就是范初阳现在租住的地方。
周琦进门,听着范初阳的打开鞋柜从里面拿拖鞋,鞋柜一打开,她的心就咯噔一下,一半女鞋,一半男鞋,泾渭分明地摆放着。
从以前开始,她就很担心范初阳和那个男生的关系。
她的担心也从没有落空过,这都进化成同居了。在感情上,很多时候女性都容易比男性受到伤害,不管是情感上的,还是身体上的,周琦作为一个单亲妈妈,这方面深有感触。
换好鞋,周琦进入室内,两个人坐下来分享各自得来的消息。
范初阳得到的信息都是来自程导,对待范初阳这个他十分看好的未来之星,程导也是起了惜才之心,并不吝啬于多说两句。
“想要的角色是一个从大山中走出的少女,全剧中只出现了两幕,一幕是在他男主心里种下了一颗想走出大山的种子,另一幕在男主走出大山后最迷茫的时候,又点醒了男主。”
“虽然戏份很少,但毫无疑问这个角色是很重要的。”
关于人物角色,她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完整了,毕竟是只有一分钟时常的出演。周琦也有些补充:“我问了几个去试过镜演员的经纪人,都说朱导的要求很苛刻,只演出淳朴风一定是不能让他满意的,你要有另外的演绎。”
范初阳点点头,若有所思。
在正经演戏上的细节,周琦不会多干涉演员。
她带过天赋流又努力的崔砥,也知道范初阳是与崔砥同类型的,但有过之无不及,崔砥或许是老天爷赏饭吃,范初阳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同样是天赋流,带崔砥用到的经验能很好地用在范初阳身上,在演戏上,不能扰乱他们的思绪,就算与他们有交谈,也只是倾听为主,不随意给出建议。
周琦有时候想:是不是她带过崔砥的原因,才被范总挑中来成为范初阳的经纪人。
她望着女孩沉思时美丽的侧脸,如同欣赏一朵独一无二的漂亮花朵在眼前绽放,心道:或许就是她运气好吧。
第二天,周琦带着范初阳去试镜,她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并没有多少紧张和不安。
范初阳今天穿得简单,白色T恤,水洗蓝的牛仔裤,一双一脚蹬的懒人鞋。
见到朱导是在一家茶室的包厢,隔音还不错,门一关,外面茶客们交谈的声音就几乎听不到了。
赶路两小时,面试十分钟,不到。
朱导比程导看上去和蔼很多,带着副黑框眼镜,有很传统的文人气质,说起话也温润,很有君子之风。
单与他交谈,并不能感受到苛刻两个字会在他身上出现。
两人就程导这一层关系简单聊了几句,之后朱导把台词递给她,手放到茶杯侧壁摩挲着,他没有端起来,因为热茶水的热气会让他的眼镜产生雾气。
对于老友介绍的少女,朱正溪抱有期待,却不敢抱有太大期待,因为他已经失望太多次。
不过几分钟,她放下剧本,她的肤色是牛奶的乳白,也带着玉石般的水润精致,不算远的距离,朱正溪不敢说她化没化妆,但窗外的微光正好打在她脸上,照出细小的绒毛,又显出未经雕琢的感觉。
其实,朱正清对她的长相并不满意。
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明媚又出色的五官,品茶时也不经意流露出受过这方面教育的从容,他不用猜也知道小姑娘是养尊处优长大的。
可他想要的芽儿是轻灵的,是泛着活气儿的,也是沾着山上的土,踩着地上的泥,有无比的生命力。
以上的想法,在她询问过是否可以开始之后颠倒过来。
朱正溪看得目不转睛,恨不得这一幕就是在剧组发生,被记录下来,他也就能自己动手剪出成片,一帧帧地再多看几遍。
她的表演结束,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让杯身挡住脸上太过震惊的表情,缓缓开口:“前一幕我想去遂城的山里去取景,山里蚊虫多,你多备一些驱虫水,不然要遭罪。”
他的意思是:通过了。
范初阳自动翻译,态度不卑不亢,唇角翘起却泄露一丝笑意:“谢谢朱导。”
朱正溪看着那抹不明显的笑意,也笑了,他端起茶,吹了吹:还是小孩子呢,不过真不得了。
试镜顺利通过,周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虽然不敢相信这么顺利,却也心知:有的人就是天生做这行的,天赋本身就是最不讲理的东西。
回去路上,她也不吝啬于表扬,狠狠夸赞了一番。
后半程路上车不多,周琦放慢了车速,终于下定决心与她聊起蓟云暖的事情。
在这之前,她就已经和范总聊过这个问题,范双学不喜欢卖关子,直言那是范初阳的选择,他不会多管。
周琦本来也不应该多管,像上次那样认为是年轻时候性格未定的冲动就好,可她既然知道了两个人已经同居,联系到自身,知道要做多嘴的事情也得说上两句,她诚恳开口,与她分析了一番与蓟云暖继续在一起的利与弊。
最后道:“初阳,我没想改变你的想法或是做法,只是,女孩子尤其需要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