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只是一刹那,两个人分享完最近的生活后便没有了话题,他们向来如此,人生轨迹不同,接触的也不同,鲜少能一起说上很久的话。
聊了没一会,禁声没一会。陈博洛忽然看向舒泉,他看到舒泉头上盯着静电服的帽子,此刻嘴角微微上扬,一抹笑在流动。
他低下头,放下手中的小刻刀,说:“舒泉。”
“嗯?”
“你谈过几个对象啊?”
舒泉想了一下,说:“三四个吧,都是高中初中的了。”顿了两秒,她反问,“你呢?”
“和你差不多吧。”他说。
两个人正说着,隔壁线一个大叔走来,他同舒泉陈博洛熟悉的很,瞧见他们站在一起,他笑道:“郎才女貌啊。”
舒泉闻言,啊了一声。抬头同陈博洛对视上后,彼此都笑了。
大叔站在他们身后,倚靠着墙,说:“陈博洛啊,你喜不喜欢我们舒泉啊?”
陈博洛回过头,“怎么了?”
大叔说:“这样,你明天给丫头带早饭,这样我就同意你和丫头在一起,怎么样?”
他的语气虽在揶揄,可又透着正经,俨然在撮合他们。
可陈博洛只是笑,一言不发。舒泉也笑,不觉得尴尬。
大叔没一会便离开,陈博洛又继续起方才的话题,“你和你前男友怎么分手的?”
舒泉说:“他高考完,我还在上学,自然而然就分手了吧。不在一起,能聊的很少了。”
陈博洛闻言,久久未说话。过了一会,他恍然开口,仿若如梦初醒,“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谈恋爱吗?”
“……”舒泉心缩了一下,她张唇,好像有些感受不到呼吸,氧气如此稀缺,所以心跳才会猛然加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潜意识又逼着她回答,“为什么?”
陈博洛看着她,说:“你猜呢?”
这时的舒泉开始觉得陈博洛在开玩笑,她于是笑着,开玩笑道:“因为你那里不行。”
话落,陈博洛立刻气笑了,他危险性的眯了眯眼,“滚。”
他扔下手中的东西,扭身离开,可离开没多久,又回过头走到舒泉身边。
他抿唇,“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一秒,舒泉希望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她仿若坠入了冰冷的海洋,海水汹涌的钻入她的鼻腔,她无法呼吸,极速喘息。心冰凉,连笑都难。
舒泉眨眼,呆愣的动了动,她捏紧自己的大腿,逼迫自己说话:“就你?”
陈博洛低下头,柳叶眼垂下,“喜欢挺久的。”
“念念不忘啊?”舒泉故作轻松道。
陈博洛便笑了,他扬起唇,竟有些苦涩,转眸看向舒泉,说:“五年而已啦。”
她不肯相信,“你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人五年。”
可陈博洛不再说话,他转身离开不带一句话。舒泉望着他的背影,鼻尖酸的不行,她想哭,可是不能。
她想呼吸,却发现很难。周围的声音很吵闹,每个人都在说话,却没有像她一样难受。
她低下眼眸,心情沉重。
她有些恍惚的想,既然你有了喜欢的人,那和我呢?我算什么?
只是你的消遣吗?她想着,却无法愤怒。这种暧昧是一唱一和的,她也愿意忍受,不是吗?
舒泉自嘲地笑了。
后来舒泉又去找过他,说起这个事情,只说:“这算喜欢吗?已经是执念了吧。”
陈博洛只是朝着她比了个大拇指。
后来舒泉上完厕所回来,发现陈博洛蹲在工位上,她走过去问怎么了,陈博洛却一言不发,他看了一眼舒泉,接而抬起身离开。
擦肩而过,一句话没有。舒泉却连火气都没有了。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这一切,都是怎么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她和恩说了所有,恩所有的言论便开始抨击陈博洛。她让舒泉不要再理他了,她说如果这样的话,不管他有没有喜欢的人都不能和他在一起。
自尊心太强,不会认输。又或是会把你当做替身。
她说:长痛不如短痛。
舒泉说:我果然只能适合暗恋无终,要是哪天他追我,我肯定狠狠让他追大半年。
恩却说:离他远点。
后来舒泉问过陈博洛:“你和你的暗恋对象,没有联系了吗?”
陈博洛那时嗓音很低,声音低沉,有些沙哑的说:“之前联系,但是她现在有对象了,就没联系了。”他缓了两秒,“等我生日再请她一次,然后我就彻底放弃。”
舒泉那时听了,只哦了一声,随后便转身离开。
她远远看着陈博洛,竟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可其实内心里,舒泉还是不信的,她不信有人和她暧昧这么久,其实还有个喜欢的人。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骗她呢?他的难受是那样真切。
所以他骗她吗?舒泉低下头,不想再去纠结这些事情。
她想,这几年,这几个月,她的身边出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或许有些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或许有些像她喜欢陈博洛一样小心翼翼,但她如此肯定,没有人会像陈博洛。
他是这漫山遍野的风。
因为有他,世界才有颜色,山谷才有意义。
为了风而来,也因为风被吹散。
——
舒泉在厂里还有几个同一高中的同学,只是平时彼此不熟。现在到了一起上班,又分到一个宿舍,关系自然而然变好了。
之前的舍友因为某些原因都离开了,舒泉迎来了认识的人,比以前开心多了。
舍友喊她点电影,舒泉有些纠结的和陈博洛说了。对方闻言,表情冷淡,说:“去呗。”
舒泉说:“可是里面有我不认识的人啊,看电影也太尴尬了。”
那时陈博洛的表情已经阴沉,眼睛是冷的,嘴角连一丝笑都不挂,满脸布满不爽。
可舒泉一直低着头,没注意。接而陈博洛说:“去呗,马上看电影有个男生看上你,和你要微信,再一起吃个饭。”
陈博洛顿了两秒,深吸一口气,“水到渠成。”
她听出阴阳怪气,斜眼看了一眼陈博洛,便瞧见他冰冷的表情,不含笑,像冬季的雾凇。
她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只是笑着说:“你有病。”
闻言,陈博洛蹙眉,他弯下腰,手抵着膝盖,吸了一口气,再站起身,说:“为什么骂我?”
语气冰冷。
舒泉看他,语气淡然:“骂你怎么了?不能骂你?”
陈博洛冷笑,“你骂我就行,我骂你就不行。”
舒泉也跟着冷笑:“那你骂呗。”
结果便是陈博洛不发一言地离开,转身时风是凉的,连背影都是。他不缺等待的人,缺的是不会耍性子的人。
而显然,舒泉不是这样的人。
她爱钻牛角尖,喜欢将所有事情说明白,就算会难受也不管。
而陈博洛,又是以什么身份说这些?他既然有了喜欢的人,就不再是暧昧对象。
冷战半天,舒泉不再看陈博洛。她的身旁时常围绕许多人,舒泉有些桃花体质,那些人或许不是因为她来,但都聚在她那里。
舒泉和他们聊天,聊着聊着,需要去一线里面记录东西。
跨步半晌,她抬头,陈博洛的身影便在眼前。
他坐在椅子上,正在看机器里的东西。似在发呆,又似认真。他的身影有些孤寂,像寂寥的雨巷,竟显得落魄。
舒泉心软了些,往里走,又逼着自己不多想。
走到陈博洛的身后,她弯下腰看了一眼电影,再直起腰时,她正靠着他的背。
他的面前有一大块灰色的玻璃,此刻玻璃上印着陈博洛的脸,面无表情。舒泉看着他,想离开。
陈博洛却坐在椅子上越来越往后退,屁股不动后背挤她,像是在开玩笑,也的确如此,揶揄。
舒泉瞧他这样,微微扬起嘴角,她伸出手,捏了捏陈博洛的脸,有些凉,却又灼热。
捏完,她便离开。
他们和好了,以一方主动,一方愿意而来。
舒泉继续压板子,身旁的人群都离开了。隔壁车间支援的大叔林木正在和陈博洛聊天,顶替了那些人的位置。
舒泉帮助隔壁线压板的人登记板子要给楼上,她让他马上给物料。
可到最后,物料找到了她,说这块板子现在没有办法处理了。
舒泉看着隔壁线的支援的人,说:“我不是让你给他了吗?”
她指着物料,于是有些气愤。
然而那个人却说:“没有啊。”
舒泉顿时只觉火冒三丈,心里的火涌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暂时不计较这件事情。让物料处理完以后,那人又说:“你真的没有啊。”
她当时就觉得无法呼吸了,已经走到了半路,闻言立刻转回头。她指着他,瞪大双眸,“我没有?我怎么没有?你自己想想,这几块板子是不是我处理完让你立刻马上给物料的。”
“是你处理的,但是…你没说啊。”
舒泉红了眼眶,声音有些大,“我没说?我怎么没说?你自己榆木脑袋记不清事情吗?”
她气的跳了起来,连续几次深呼吸后依然无法停止心跳的快速。
林木此刻说话了,他一直是个好计较的人,平时也惯着舒泉,见到她这样,便开始求和,“哎呀,好啦好啦,没事了丫头,多大点事啊。”
舒泉扭头,微蹙眉,鼻尖酸楚,眼睛更红了,“这不是大事,但是我就是委屈。”
“是我被骂又不是他!”
林木于是立即喊了那个男生的名字,让他道歉。对方道完歉,舒泉火气无处发,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彼时陈博洛走到他的身边,他看着她颤抖的背影,看到她趴在桌子上,久久无法平复心情。
陈博洛抿唇,拍了拍舒泉的后背,一顺,又一顺,似在安抚。
舒泉抬头望,看到是陈博洛如此便又哭喊,陈博洛见此,笑了,他说:“你整理好你的情绪。”
舒泉没有听,陈博洛也无济于事,他指了指一线里头的椅子,“你去那冷静冷静。”
语毕,便又离开和林木聊天。
舒泉闻言,看了他一眼,心里又很烦躁。
——
到晚上,她前两天一直申请的假期终于批到了。她拿着假条第一时间和林木以及陈博洛说了。
他们都看着她,笑着的表情,甚至有些宠溺。可舒泉没有注意到。
晚上和别人一起下班后,舒泉有大把的时间玩,他人都睡觉时,她凌晨还在玩手机。
舒泉喜欢在深夜听手机,那时看完白桃星座,依然是那些说辞,舒泉忽然看腻了。
她戴上耳机,从自己的听歌列表中随机播放,《我们俩》就是那时冒出来的。
舒泉抿唇,觉得很久没有这样舒心过。她记得高考前这首歌忽然在各大软件再次爆火,她也因此得知。
高考前,舍友们聚在一起唱的歌里,也有这首。她那时想,她以后也要喝醉了唱歌。
现在再回想,觉得这样就是自由。
她转发了这首歌到朋友圈,接而听完便闭上眼睛睡觉。
睡到第二天十一点,舍友早就去上班了,她一个人望着不大却略显温馨的宿舍,苦笑着起床。
用舍友的锅煮了一碗泡面,她很久没吃过了,此刻竟然觉得久违。
吃完面,一个人又慢慢玩手机到晚上。她一点没有想念陈博洛,在这样清闲的日子里,陈博洛仿若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确应该变得不重要。
晚上,舍友回到宿舍,她同意了看电影,于是立即买票。买完票,又急匆匆地前往万达广场。
舍友连同几个厂里的朋友一起去,据此车程半个小时,七个人,两辆网约车,风雨无阻。
电影是《中国医生》,上映已经很久,舒泉一直没看。他们买了茶百道的奶茶,舒泉边喝边看,到最后的结局。众志成城,每个人都做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使命。
她看的潸然泪下,眼睛红的不行。然而坐在前排一个女生说,不会真的有人哭吧。
舒泉硬生生憋了眼泪,瞪了她一眼。
看完电影,已经十二点过。他们又吃了饭,几个人再一起回去,还剩几个人还在玩。
第二天上班,舒泉顶着黑眼圈走到工位,陈博洛看见了,调侃她约男人了。
舒泉说没有,是看电影了。
她没看陈博洛的表情。彼时林木走来,看到她,笑喊着:“丫头来啦!”
于是舒泉便捏着脸撒娇语气的答应,“对呀!”
林木笑着说:“你不在,我们陈博洛没人玩喽。”
舒泉闻言愣神,她瞥了一眼陈博洛,了然是林木在开玩笑,也不多说话了。
她压着板子,车间人来人往,有几个人走到陈博洛身旁聊天,但有个人,女生,待在那里很久。
舒泉看到,是昨天晚上看电影中的一个,她和她不是很熟,但是能见面说几句话的程度。
他们聊着,忽的,陈博洛走到舒泉的身旁,指着她,背着所有人拍了拍她的屁股,道:“听说你昨天两点多才回家啊?”
舒泉愣了一下,接而看向那个女生,说:“我十二点多回去的,一点多到的。”
她抿唇,听到那个女生说:“今天早上差点迟到。”
“我也是。”舒泉跟着点头,“没办法,对象不让起。”
她语气有些俏皮,故意伪装的如此。她没敢看陈博洛,怕自己暴露。
所有人都在笑舒泉,在嫌弃她。唯独陈博洛,她听不到他的声音。
她余光中悄悄看他,只隐约看到他没有挂笑的嘴角……
——
快下班时,舒泉脑海中冒出的许多关于陈博洛喜欢五年的人,心疼的不行,像被人拿针一点点扎上又缝起。
她想,他怎么可以这样。
有了喜欢的人,还对她暧昧不清。
舒泉无法疏解,不知道该怎么办.证明她其实不喜欢他。
她做不到,看着他喜欢别人,还要让他看出自己还喜欢他,舒泉做不到。
她想到一个办法——
舒泉用力地撕开一张纸,指尖一点一点将纸张撕下来,她拿出笔,闭上眼睛用力地回想关于陈博洛的一切。
无迹可寻,他的人生与她本就不是捆绑在一起的。
甚至以后她的大学在广东,而陈博洛在本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