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升看了型号,就一副熟么熟路地样子。
“我知道哪家公司有备货,我去借。你赶紧把合同去做了,让客户先付了预付。”
林小红出去的时候就听到他在打电话。
“老韩,问你借货,四到六周以后还,我这到了就还你。”
林小红做完合同,想起来还要补进。就又去问刘万升。
“那两个借的,再让采购订下去吗?”
刘万升就一脸不耐烦。
“急什么,现在资金不够。等下个月钱都进来,再说!”
“……哦。”
曾真敲了两下门,一脸着急地问刘万升。
“今天汇率上去了,多好多噻。我这边付汇,利润低了好几个点,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等它下去再付!”
“不付,今天那边不能发货。不是催着要。”
“那你把什么地方写错一下下,先把付汇单子发过去!”
“这你说的,我可不敢噻。”
“不敢噻,吃西北风——这么多人养着!被汇率搞死了——”
“好嘞,听你的嘛。”
林小红才明白,什么叫打仗。
周日,她看天渐转凉,就在一家专卖店买了三件羊毛衫去看表姑。
一起吃了午饭后,表姐晚上有约就和她一起手拉手散步着去地铁站。
两人先聊着,说到刘万升,表姐还一脸,你太大惊小怪地表情。
“他做的事情,很好理解。就是为了利润呀。你想为什么要在那加班加班?家里有房贷、车贷、开销。有的忙不过来,还要请阿姨、保姆啊,哪个不要钱!多赚钱,才能开销的起。赚不到,这些费用谁来付啊。这个人是有脑子,你不要说,你还没适应这里。”
“我用自己的方式能适应……可是用你说的方式,还不适应……”
“那是你还没摆脱农民思想!你看我,这次这个男朋友比之前那个有品位,吃饭都去米其林餐厅。现在不管年纪了,就图高兴! ”
“表姐,我读过书。如果赚钱是为了支付那么多的开销。那么不是单单为了这些开销在生活。”
“因为是你不适应。我们普通人,是这样生活的。”
“我觉得我们普通的像工蚁……”
“你不一样给我见识下!你知道,不适应大众社会,会疯吗——人就活一辈子,不吃好用好活得开心嘛。”
“吃好用好开心些,我不觉得不对。但是还应该有理性,把自己照顾好,再安心地享受!”
“那原地踏步呗。你脱离大众标准,就是代表失败——”
“这就是一个不自然的现象!为什么有固定标准,只要人人做事养活自己,努力赚钱也心存善良,遵纪守法……”
“我一直说你会吃亏。唉——说不通不浪费时间。你慢慢体会吧!”
陆任颉隔了一个多月,终于约林小红见面了。他找了一家室外的餐厅,有披萨、有面。他知道她喜欢这些食物。
林小红看到他递过来的袋子,就知道又送东西给她了。她想起那双没买的鞋,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自卑感好了一点,因为挺住了一些冷言冷语,也开始习惯忽视让自己不舒服的态度。
“这次又是什么?”
“包,我看你的包也挺丑的!”
“你才丑……”
陆任颉看出她已经气质稳了许多,也不再取笑什么。两人就开始吃饭。吃到一半,还是他先开口。
“怎么样,业务做的顺不顺。”
“顺!太顺了,像送给我做的一样。”
“……那不是挺好,做个一年,就熟了,人就轻松了。”
林小红没说话,她也知道刘万升的心里还想通过她,让陆任颉再给他们一些固定客户。
这就是她知道,也不能去说。说心里不希望,不现实。
她想陆任颉会怎么做?给她客户,那真的就像在谈事情。不给,又像是没有情面。是不是,她自己还是没能力……
陆任颉知道她在想,他会怎么对她的这份工作。他早和她说过事归事,就是不想她搅合到更复杂的人情里。但是自己她希望提升能力……刘万升这家伙,真能计算。
“你们公司是不是还代理了一家瑞士和德国的公司的零件?”
“是啊,怎么了?”
“刘万升做事,不够讲原则。他们明年就自己过来开办事处了。你自己注意些,有些东西不要和他学。”
“……啊。他知道吗?”
“肯定有消息,瞒着呗。现在国内客户多了,人家自己过来开,很正常。服务什么也可以更好,你当不知道吧。”
“好……他是挺聪明。”
“他是自作聪明!以为别人不想办法多赚点,做生意做口碑,都是一个圈子,一点风吹草动,谁心里没数。”
“……但是他很敢做。”
“你怎么老夸他?你不会是被他三板斧给收买了吧。不就是磨、守、泡。”
“哈哈哈,归纳地还挺准。可是他和客户关系真的好。”
“他要不是个人才,能混出来?唉——我就是说,你别和他走近!”
“没有和他走近。”
“要是他有更过分的事,你知道可以告诉我。早晚要点醒他,要不让大家难做。”
林小红有些难过,她忍着泪环视四周。
他们的关系就走到了这个地方,除了公事好像还是公事。
第 17 章
林小红有些难过,她忍着泪环视四周。
他们的关系就走到了这个地方,除了公事好像还是公事。
陆任颉看出她隐藏了委屈和眼泪,这就是面对复杂世界的开始。总有个过程。
他确实不想说的太多。用自己的经历限制她体验成长,因为他能看见她在怎样的地方适应这些事情。
若真的需要单靠物质,获得情感回报,这很冰冷机械。他们在一起,难能可贵地是温煦亲近。
这顿饭因为无话,两人都吃的食之无味。
他们有不一样的家庭背景,不一样的人生经验。人生经历也一路都在改变,相遇时依然赤诚清透的心,是决定了是否吸引融合的原因。
感情,不是一个人的所有。在内心,他承认它占了一半。因为在家庭中得到的回馈少,才在遇到以后,想得到补足。另一半,是靠物质来稳定生活,确立自我的信心。
林小红在进家门前,陆任颉还是拉住她,紧紧地抱了她一下。这个拥抱所含地意义,让林小红觉得孤独的心,又温柔起来。
忙碌规律的过了一周,她就去找了刘万升。
他正在打电话,她等了一会,他才问道。
“怎么了,什么事?”
“我想换一家公司的产品,学习自己开发客户。”
刘万升立刻怀疑地看向她,想搞清楚她现在故作平静的外表下,隐藏了什么……他还不确定的事。是陆任颉和她说了什么?
“开发客户,可不是你想的简单。唉,我就想不通,你一个女孩,现在多好,多稳定!”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自己找客户试试。”
“不要和我说这些话。我还会看不出来?不是……你想跳槽还不至于吧!”
“当然不是!我想和大家一样……希望没给公司添麻烦。”
刘万升靠向座位,不置可否又没法理解的摇头。
“你有那么介意他们吗?你不交房租、不吃饭、不存钱?和我坦白点,你和陆任颉……分手了?”
林小红没有刘万升想的那么多,她也不可能和他讨论私人感情。她的理由很简单……她不在意别人的态度。她只在意自己能真正发自内心的微笑。
刘万升等莫大涵过来,就忙和他谈林小红的申请,脸上还是想不通的样子。
“你说天天坐在那接订单,月底拿工资奖金不好吗?”
莫大涵知道刘万升,总是希望直奔目标,但人生偏偏有风有雨,转弯不少。
“世上的事,是你情我愿。做生意也是,合作愉快。她又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影响到你。”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尊重别人想法,这很正常。”
然后莫大涵就靠着椅背,审视刘万升。
“我们原来代理的产品,人家要来开办事处……你没听说?”
“听说了!我问过。还是通过我们和客户联系。”
“你要把你无所谓地脾气纠正,求精求好。大家都在发展,总要彼此配合吧。像林小红的事,我看她可以做一个产品,为什么人家提出来,不给机会?这是一件好事情,可以让公司的人都积极些!”
“那我刚订的规定怎么办?”
“这样,就按三个月给她试用期。她要三个月内有客户,就算通过。能做的出的,有什么不能。”
刘万升就坐在莫大涵对面,一脸自己也没办法的样子。
“都怎么想的……复杂地变简单,简单地却要复杂。”
刘万升去吃中饭的时候,看到人都走了,只有财务室内,曾真还在。他就问了下她。
“不吃饭啊?”
曾真在整理桌面的东西,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
“……减肥。”
刘万升就趁着没人,进去低声问她。
“唉,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林小红那个情绪……像不像失恋什么……”
曾真一听,就斜看他,指指自己说。
“你有没有看到我情绪像失恋。”
刘万升立刻退后了一步,捂住后颈,苦着脸地样子。
“我真的问了,她刚生完。孩子也不管了,要死要活。我爸妈,也哭着闹着,不同意我谈离婚的事。”
曾真闻言,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走了出去。
林小红正蹲在自己座位边捡散落的文件,没等到刘万升出去,更是一动也不敢动。等确定他也离开后,才慢慢站起,轻吁了一口气,疲惫地靠向椅子。
隔日,刘万升要求在公司开个小型会议。
他笑的比以往亲切,示意大家注意后。就说林小红想开发客户,负责另一个品牌的产品,公司考虑给她三个月时间考核。大家也一定要互相配合等等。
这些话的信息量很大,里面的逻辑漏洞也很多。
譬如为什么去开发新客户?譬如公司为什么要考核?这又和大家有什么关系。但是这里是大城市,每个人都经历过这种直接公布答案,不明确前因后果的大小业务会议。
因为不管怎么表述,无非是谁,要做什么。大家怎么想不重要,到底配不配合也不会硬性规定,而是取决于每个人的情感认可。
同事们就表情各异地看向她。她也涨红了脸,等会议结束。
她不知道会有考核。只是简单提出自己的想法,等着看刘万升能如何安排。
下班的时候,刘万升叫住她,她有些戒备地等他说话。
“看到那边的展会参展商名录没?明早拿了,电话打起来。自己打完要做好记录。有没有意向,需要什么,都记好。以后还是要回访。前期就这个事情,做到别人有需求为止——”
林小红闻言,才知道他是在告诉她步骤。然后刘万升也没说什么,掉头就扔下她走了。
“想不通……稳定一点,早点谈恋爱结婚不好!非要出个难题。”
林小红往地铁站走,就看到公司几个同事也在。他们没看见她,边走边嘻嘻哈哈谈论着。
“你说她怎么把刘万升得罪了?”
“她有关系,说三个月做个样子。没订单也没事,唉唉,你们信吗?”
“你们都说什么呢。我觉得她是想靠自己!人性太复杂了——”
“她这样一来,又要给我们压力!饶了我,让她走吧。”
林小红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也不坐地铁了,直接在路边哭哭啼啼地打电话给陆任颉。
原来,她觉得以他们的程度,她主动打给他,姿态会低。可是今天,她觉得混乱无助了。
陆任颉赶来后,他们去了一个位于江边码头的花园。
在长椅上坐下,林小红就把前因后果一说,陆任颉一下就恼了。
“你自己提的?”
“我坐在办公室里,本来就觉得做的不踏实。我不想再那样,就想试试。”
“试什么?我早和你说了,事情归事情。你知道现在一些女的做业务,都……拿自己换业绩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没想过你说的那些事!”
“我是说你想的太简单,慢慢来不好?为什么要冲动。”
陆任颉已经站起来,来回走了。
林小红也站起来,哭过的眼睛还是红的。陆任颉还在生气,抓住自己后脑的头发,继续说道。
“你真是没开化,业务真的就那么好做?”
他瞥向林小红的时候,林小红已经哭不出来了。谁都可以取笑或者怀疑她,但是他不可以,他曾经照亮她,让她从心里依赖过那光芒。
“我家就是农民出身,就算开的是一块荒地,我也要试试。”
她这次没有退缩,转身就走了。陆任颉愣住,想她不够聪明也就算了,还不讲理了,就看着她。林小红却走了几步后,开始踌躇,想听他叫她站住。偏偏两人都没说话。
第二天上班,她把参展名录拿过来,就开始一个一个打电话。
经常开口说了公司名、自我介绍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端的人直接挂断了。
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
一些同事都拿这件事当成好笑解闷地事情。
有次她又被挂了电话,还能听到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有了恐惧心,一想到不耐烦地拒绝,碰电话的时候,手都开始想往后缩。遇到有耐心的会听她介绍一下,没耐心的直接就挂电话,对她发脾气说你们这些人烦死了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