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闻哲语也没有很过分,他很快挂了电话,笑了笑,说:“矜矜要买房了,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再不用担心半夜被人赶出门了。”语气里带足了讥诮。
祁渊眉心深蹙,脸上因隐忍而逼迫出一股阴冷的寒意:“5000万还不够我买一个错误吗?”
闻哲语听了,发出一声可笑的笑声:“祁先生,你到今天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祁渊抬头看过去,狭长眼眸里锋芒锐利,气势逼人。
闻哲语叹了口气,并不为之所动,他说:“祁先生,我们还要继续谈工作吗?”
公事上,职位之分,他不敢有半分懈怠,但是私事上,他却很享受这样拿捏祁渊的感觉。
祁渊看穿他的小得意,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说:“闻哲语,矜矜的PTSD有多严重,想必你比我清楚,而PTSD并不是不能治愈的。失眠、怕黑、怕打雷只是她的外在表现,她一定还有一个内因在,想治好她我们就必须找到这个内因,除非你不想她好。”
“我怎么会不想她好?”闻哲语皱了眉,辩驳。
他看去办公桌对面的人,祁渊这人阴戾,狠绝,做事不达目的不罢休,想当初为了拿下苏家那块地,连自己的婚姻都能用来做筹码。而现在为了得到沈逸矜,还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来。
闻哲语说:“矜矜心防重,许医生都拿她没办法,其他人更不可能。她表面看着坚强,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只蜗牛壳的强度,内里脆弱得不行。她受不了刺激,受不了伤害,仙溪镇的时候,你都该知道了,她已经远远地排斥了你,你最好以后少接近她。”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祁渊面色不虞,那天的事像一把刀插在他心上,他哪能不知?可是让别人说出来,他就不那么痛快了。
但他擅长控场,忽而笑了声,说:“我最近和矜矜处得很愉快,那晚你打电话不是知道了,她在我身边睡得很香。”
闻哲语咬了咬牙:“你给她催眠?”
祁渊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我说过我会治好她。这件事如果你不肯帮忙就算了,别给我使绊子。”
闻哲语隔着金丝框眼镜瞪了他一眼:“你最好别用阴招。”
祁渊笑了,坦坦荡荡地接受他的敌意,后背往老板椅上一靠:“你最好认清事实,你永远都只是矜矜的异性兄弟,而我会成为她的丈夫,成为她后半生的依赖。”
闻哲语:“……”
祁渊又敲了下桌上的资料,话题转回到公事上:“继续。”
*
另一边,沈逸矜放下手机后,小心脏还在怦怦乱跳,她真的能够有自己的瓦遮头了?
她站到空调底下,吹了吹冷风让自己冷静。
但是买房和买按摩椅比较起来,还是按摩椅来得容易些,将高亢的情绪缓解后,她还是决定先买一台按摩椅。
这天周末,沈逸矜去见了两位客户,忙了一天,结束后,顺路去了一家大商场。网上看得资料太过杂乱,她打算看看实物后再决定,可没想到出了点意外。
沈逸矜进了商场,直奔目的地,可人还没走到,却意外地接受到一束目光。
那目光是个男的,算不上熟人,却彼此认识,没怎么说过话,但沈逸矜也知道此人不是什么好角色。
这人正是顾勉,苏萱萱的前男友,婚礼那天,带苏萱萱私奔的那个。
沈逸矜认出人来,原本以为视线一触即过而已,谁知顾勉没收回目光,盯着她打量了好一会,好像沈逸矜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探寻入味似的。
沈逸矜抬头看了对方两眼,第三眼的时候带了些反感,却同时才发现顾勉旁边还站了一个男的,那人也朝她看过来,眼神比顾勉还促狭。
看得沈逸矜一阵恶寒。
好像在哪见过,可一时想不起来。
正分神,那人和顾勉说了什么,两人一起朝她走过来。
沈逸矜感觉到不对劲,转身就走。
开始还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她和顾勉无冤无仇,和那个人更是不熟,可是她往扶梯方向走,他们也往扶梯方向走,她拐弯往女装区,他们也拐弯往女装区。
这就很明显了。
沈逸矜开始有点慌,肩头上扣紧自己的手提包,连走带跑出了商场,往大街上人多的地方跑,没想到身后两人也不装了,追着她跑动起来。
完了。
沈逸矜跑出十几米,后面两个人越跑越快,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
她体力本来就不好,怎么也不可能跑过两个男的。
沈逸矜慌了神,想摸手机报警,可手抖得连手提包的拉链都拉不开,她又想找个人求救,可满大街的人,她能找谁?
她只有死命得往前跑。
幸好,前面有个公交站,正好有辆公交车停靠在那,沈逸矜一鼓作气冲了过去,在公交车打了方向灯即将离站时,她追在后面气喘吁吁,双手挥舞着大喊:“等等,等等。”
公交车前门重新打开时,沈逸矜几乎用了生命里最后一口力气爬了上去。
回头,顾勉两人在公交站外停了脚,叉手骂娘,离她仅三四米之远。
太惊险了。
“谢……谢……师傅……”
沈逸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字不成句,话却是真心的。
她脸上因为恐惧和剧烈运动而涨得通红,此时一放松,双腿便无力得再支撑不住,身子靠上扶杆,人就径直滑到了地上。
“姑娘,你这体力不行啊。”公交车司机以为她为了追公交追成这样,笑着调侃了她一句。
一车的人,坐着的、站着的都朝她看过来,沈逸矜也顾不上体面,一只手紧紧抓住扶杆,像抓住了救命绳一样。
有好心人给她让了座,沈逸矜道了谢,缓缓起身,挪到座位上。
五六站之后,她才凌乱着头发,缓过劲来,下车,重新找回家的公交车。
再次坐上公交车时,夏薇打了电话来,问她:“矜矜,你回来吃饭吗?”
沈逸矜调整好呼吸,回道:“回的,正在路上。”
紧接着,夏薇又很小心的语气问:“我带两个朋友回来,我们一起吃火锅可以吗?”
沈逸矜以为她和自己见外,便笑了下,说:“当然可以,我就快到家了。”
夏薇这才笑了:“那我在家等你哈。”
沈逸矜说好,没往深里想。
车窗外夜幕降临,车水马龙,人群熙攘,有做夜市的小摊贩蹬着三轮车出车,沈逸矜思路回转,终于想起顾勉旁边那人是谁。
可不就是以前她从祁渊家里出来,住酒店时,在一个馄饨摊点上遇到的小痞子,花衬衫吗?
她记得当时自己没惹他,馄饨没吃完就走了,可没想过他还想找自己的麻烦,而顾勉又是什么意思?
她和他也没什么交集,更没得罪过他。
看来以后自己得小心点了。
第37章 夜夜夜漫长
下了公交车, 到家门口,沈逸矜正掏钥匙开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她往前一步,开门的人往门背后躲了下。
沈逸矜以为夏薇和她玩闹,正把手往嘴边呵了口气, 准备上演咸猪手,一抬头却看见一个男人坐在餐桌边, 宽阔的身板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一只长臂搭在桌上, 指尖转着打火机,一下有一下没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出租屋不大, 只有二室一厅, 进门就是客厅,也是餐厅, 空间狭小局促, 那男人坐在那显得特别的突兀, 好像整个房子都因他缩小了尺寸。
夏薇从厨房跑出来, 朝沈逸矜笑道:“矜矜回来啦,快吃饭了。”
她没介绍另外两人,默认了他们的认识。
门背后的人眯了桃花眼走出来, 朝沈逸矜笑了笑:“他们都叫你矜矜, 我也叫你矜矜行不行?”
祁时晏的话是对着沈逸矜说的,可是“行不行”却问向了餐桌边的人。
祁渊勾唇,微微点了个头, 当是允许了他的请求, 而他自己的目光却落在沈逸矜身上, 问她:“我来吃饭,行不行?”
沈逸矜被他兄弟俩这双簧唱笑了,冷嗤了声。
祁渊坐在那的姿态太像个主人了,连她的称呼都被他决定了,而她最后一个进门来,站在他面前,比他更像一个客人。
再看向夏薇,眉眼弯弯,脸颊红润,身上穿了件平时不大穿的昂贵裙子,头上发型也特别做过,别了只彩钻的发夹,两眼期待地看着她。
沈逸矜走到餐桌边,朝祁渊递了个眼神:“我说不行,你走不走?”
“不走。”祁渊抬眸,迎上她的目光。
“那你还问。”
“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
沈逸矜不再理他,进自己房间放下手提包,出来后便去厨房给夏薇帮忙。
夏薇的情绪一直陷在紧张,激动和小心翼翼里,以至于整个人手忙脚乱,流理台上放满了菜,一会洗这个,一会又去择那个,再一会又拿了菜刀切菜,却又犹豫着切什么形状好。
完全没有平时做菜的章法。
沈逸矜低声笑她:“陷入爱情的女人。”
夏薇脸上更不可控地红了:“别说了别说了,我太紧张了。”
沈逸矜看她拿菜刀的手都抖,接了过去:“我来吧。”
夏薇拿冷水拍了拍脸,悄悄告诉沈逸矜:“真的没想到,太意外了。就祁时晏忽然发消息给我说,他想来我们家吃饭,我当时看到消息,整个人都懵住了。”
“然后我说,行啊。后面的话还没问,他就上来了,和祁渊两个人,原来他们已经到楼下了。”
“我当时就知道了,是祁渊想来看你,是他们利用我,可是怎么办呢?看到祁时晏,我就六神无主了。矜矜,你生不生我的气啊?”
夏薇忐忑地看过来。
沈逸矜笑了下,拍了拍她的胳膊:“不会啦。倒是你,既然祁时晏来了,你今晚好好把握机会。”
“嗯嗯。”夏薇感激地抱了下她的肩膀,“谢谢你,矜矜。”
“多大点事。”
沈逸矜又安慰了几句,平复夏薇的紧张。
她不怪夏薇,要怪也得怪祁渊,这么利用人家少女怀春的心,可是如果这样真的能够把夏薇和祁时晏拉近,她牺牲一点点小我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她对祁渊已经没想法了。
厨房里有了沈逸矜的加入,夏薇的忙碌中顺畅了很多,不知多久,厨房门口传来祁时晏的声音:“要帮忙吗?”
他们两个男人在外面那一点点狭小空间里实在太无聊了。
餐厅里没有沙发,没有电视,还不能抽烟——是祁渊怕沈逸矜不高兴,不让抽。
夏薇笑着看他:“不用,马上好了。”
祁渊倒没有祁时晏的客气,直接人高体长地走了进来,走到沈逸矜身边,看着她切菜的样子很生疏,说:“你会不会?要不我来?”
沈逸矜还真的不太会,她没做过什么菜。
当即把菜刀一放,让开位置:“你来。”
她就不信祁渊能比她会。
祁渊眉角抽动了下,就着水池洗了个手,左手握上菜刀,打了个转,有那么点老练的意思。
右手拿起一个土豆,掂了掂:“切成什么?”
“片。”沈逸矜看着他的手法,心想说,你继续装。
夏薇看着他俩,暗窃窃地笑,将弄好的菜端去餐厅,把厨房留给他俩。
祁渊将土豆在砧板上滚了滚,摆出一副要下刀的姿势,忽而又一笑:“片下锅了容易碎,我切块吧。”
沈逸矜睇着他,挖苦打击的话都准备好了,怎能放过他:“不行。我就喜欢吃片。”
得。
祁渊一刀下去,将土豆从中间一分为二,而后将平切了那面贴到砧板上。
这个动作看得沈逸矜眉心一颤,不是刚才那假模假式的老练,是有那么点味儿了。
而后,祁渊手起刀落,“嚓嚓嚓”得开始切片。
声音连贯流畅又响亮,没一丝丝的停顿,力道里充满了自信和娴熟,一个土豆切下,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沈逸矜准备的刻薄表情就在那切菜声中渐渐变成了讶异,到最后祁渊收了工,她张着嘴停在了惊奇上。
沈逸矜拿起一片往灯下看,好薄,透着亮晶晶的灯光,都快成透明的了。
“诶?祁渊,你专门练了来的吗?”
沈逸矜难以置信。
她不知道她的话里虽然还有着揶揄的成分,口吻却是喜悦的,听在男人耳朵里动听极了。
祁渊笑着说:“是啊,我专门练了来的,以后做饭给你吃。”
他14岁之前和他母亲一起生活,他母亲是个很会做饭的人,但她经常接演出要出门,还要来往榆城找祁家闹事,管不到他的一日三餐,祁渊肚子饿多了,便学会了自己动手。
只是回了祁家,佣人环伺,他便再没下过厨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错,手艺没丢,还因为沈逸矜的“激励”超常发挥了。
祁渊对自己这番表现很满意,尤其对沈逸矜的刮目相看更受用。
“那行,把这个也切了。”沈逸矜将一颗花椰菜放到他面前,使唤人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后面的菜全交给男人了。
*
餐厅里,祁时晏和夏薇将餐桌抬到了中间,四张折叠椅也全打开了,两两相对,摆好了座位。
餐桌上电磁炉的火锅已经架好,一盘盘菜也很快摆上。
蘸料买得现成的,沈逸矜又加了香菜和辣椒酱进去,祁时晏和夏薇都说好吃,祁渊坐在沈逸矜旁边却开始挑嘴了。
“我不吃香菜。”他把碗递给沈逸矜,一双深邃的眼朝她看着,写满了“你夹给我的,你给我挑掉”。
几分强势,又几分柔软。
沈逸矜盯着他两秒,最后看在他是客人的份上,接过碗,把香菜挑进了自己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