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你知道家人是什么吗?”
“家人,是要互相关心和沟通的,有问题一起解决和承担。心有了归宿,家才有家的意义。”
“听话,哥哥送你回去。”
最后严娇还是听了周万泽的话,跟着人出了门。
晚上的风有些凉,顺着裤腿灌进来,严娇冷不丁打了颤。
“坐地铁吗?”周万泽指了不远处地铁口,“还是我骑车载你?”
自行车是周林朗买的,周万泽统共也没骑过几次,放着积灰,今天突然想到。
“你可以骑车载我吗?”
小姑娘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一丝祈求的味道。
夜色有些浓,有细小的星子在夜空里闪着。
周万泽回去拿了钥匙开锁,大步跨上去调头,然后让严娇坐在后面搂住自己。
严娇的手紧紧抓在周万泽的腰间。十八岁的男孩子早已经有了身材管理的意识,腹部硬硬的,蓄满了年轻的力量。
风从耳边呼呼吹过,吹起小姑娘的头发,直到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有知了在树上鸣叫,一下一下,还带着回音。转过一个弯,路线开始变得熟悉起来。每一棵树,每一家店铺,严娇都清楚的记得。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身后是有些嘈杂的夜市。
明明是同样距离,严娇却觉得,今夜的几里归家路,特别特别漫长。
第20章 关于
周万泽把人送到了楼底下,抬头能看到严娇家的客厅灯还亮着。
严娇单手覆在墙上,咬唇一言不发看着周万泽,眼神不安。她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对面严芳蕊,发了一通脾气不管不管跑出来大半天。
“好了,上去吧。”
周万泽两脚撑地,冲小姑娘挥手。单元楼口的小灯照的人一脸黄,那双眼睛是如此沉静,似波澜不兴的海,倒映着月亮的清辉。
这样的眼神让严娇逐渐平复了心绪。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然后笑弯了眉眼和人道别。
“那我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
“嗯。”
女孩子的身形消失在楼道里,周万泽估摸了她上楼的时间,才踩着单车慢悠悠的回去。
姚仪和严芳蕊一直坐在客厅里等严娇回来,电话打不通,只能干等。
担心她路上会遇到不好的事。
门锁开动的声音响起,严芳蕊第一时间冲到玄关,确认严娇平安无事,才颤抖着将人抱进怀里。
“你真的吓死妈妈了,你就这么跑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
严芳蕊无法想象自己女儿出事的样子,只把人搂的越来越紧。
严娇闻到陌生的香味,来自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抱的太紧了,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用了点力挣脱出来,没去看严芳蕊的表情,低头换上拖鞋,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外婆跟前。
“外婆,我回来了。对不起。”
严娇在为今天出走的事道歉。
姚仪眼眶还湿润着,拉过严娇的手让人坐在自己边上,一下一下摸着严娇的头发:“你怎么可以跑出去呢,吵架也不是这么吵的啊。有没有想过万一遇上什么坏人要怎么办?也不想我们会不会担心啊……”
“还好……”
外婆的手心布满了老茧和细纹,粗糙,却别样的暖。
严娇好不容易调整回来的心态又开始崩裂,眼泪吧嗒吧嗒直掉。她一遍一遍抚摸着老人家的手,一遍一遍,小声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这天,严娇几乎是把这些年来积攒的所有眼泪都流个干净。
严芳蕊站在一旁看着,鼻子也跟着酸的厉害。她抬手捂住嘴回身偷偷抹掉眼泪。
严娇泣不成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三个人围成了一个小圈,灯打在墙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严芳蕊去厨房端了热好的菜出来,有些不知怎么开口:“吃了吗?肯定饿了吧……”
“我在朋友家吃过了。”
“……啊,这样啊,我就是怕你饿……”
最后还是姚仪先打破尴尬,她拍拍着严娇的肩说:“先让孩子去洗澡吧,有什么话洗完澡再说。”
“诶,好……”
严娇开了很热的水,在九月闷热的夜晚里,全身都泛着粉红。
吹干头发以后,严娇定定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红肿,脸上全是一道道的泪痕。于是她又洗了好久的脸,两颊也被搓的通红。
外婆已经回房间睡了,严芳蕊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了本薄薄的相册。
“坐过来吧,我给你讲你……爸爸的事。”
都过去好久,照片泛黄褪了色,边角也翘起来,好些张根本连内容都分辨不清了。
“我和你爸是在演播厅认识的。当时他来电视台录一个访谈节目,我只是个小助理。在后台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挪不开了。”
“在一起后,他一直对我很好,我一度以为我们能走到最后的。当时我的事业也在上升期,慢慢开始做了编导。只是我没想到,他已经是结了婚的人。”
“后来,他妻子找上门来,我才知道他们还有个还很小的孩子。知道后我就和他断了联系,带着你外婆搬了家,却没想到,我怀了你。”
“但是我想,就算我再恨他,孩子总是无辜的,所以我决定一个人把你生下来。”
“可是你还是把我丢在了这里,不是吗?”严娇的声音很低,还带着细微的颤抖,“还不如不要生,这样我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严芳蕊一把握住严娇已经捏成拳的手,把相册翻到有两人合影的那页。
大概是春天,花开的正好,年轻漂亮的女人一脸幸福的挽着高大帅气的男人,风把她的裙摆吹了起来。
“你的眼睛,和他太像了。每次我看到你,都会不自觉想起他来……我当时真的恨透了这个男人,当初有多幸福,回想起来就觉得多痛苦。”
严娇拿起相册摊平在自己腿上。相片里的男人穿着衬衣西裤,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叫人心荡意牵。
这个人……严娇是见过的。
那天晚上,在周万泽家里,这个男人还问自己要不要吃面。只是时光好像并不偏袒他,男人早已没了年轻时的俊郎模样。
这双眼睛,严娇不会记错的。
“他叫什么?”
严娇死死捏住相册的一角,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她大脑一片空白,心跳的格外厉害,甚至企图闭上眼。
她以为这样,事实就会是另一个样子。
但是严芳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林朗”三个字直接利落的把严娇打入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我的人生,总是这样黑暗啊——”
严娇整个人抖的不成样,相册掉到了地上,散了一片。
严芳蕊以为是小姑娘一时间无法接受,将人揽进怀里轻轻摇晃着,声音有些哽咽。
“以后不会再有黑暗了,以后妈妈都陪在你身边,拉着你走。”
房间里,严娇一直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窗帘没拉严实,天很黑,连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也被云层罩在后头。
手机屏幕一直亮着光。
严娇发了条朋友圈又秒删——
“生活该是无尽的深渊,我用尽了力气也没能挖掘到一丝丝甜。”
“活该是我,被罪火狠狠灼烧。”
许星锐还没有睡,无聊翻着空间打发时间。页面正巧刷出严娇这条动态来,再点进去看已经没有了。
他有些在意,点开聊天框问严娇怎么回事。
对话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了很久,严娇也没能回复一个字来。
许星锐正犹豫要不要拨电话过去,严娇突然回了消息,问他:“如果是你,当你知道你的父亲,也是你一个特别特别重要的朋友的爸爸时,会怎么办?”
看到消息许星锐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事情并不只是她问的这样而已。只犹豫了一下,许星锐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过了十来秒才被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小姑娘浅浅的呼吸声,伴随着严娇闷在胸口的声音:“如果是你,怎么办?”
许星锐:“我?我可能会去死吧,找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
“开玩笑的。”许星锐起身走到阳台,点了根烟,“你有什么错呢?错的是上一辈的人,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并且是好好的活去下。”
“所以,你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路走过来的吗?”
夜太安静了,严娇低低的说话声混着电流,听的不是很真切。
“我吗?是啊,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没有任何错,为什么要背着罪孽受人指点。”
“你是如此,我也是。”
“谢谢,我知道了。”
没说多余的话,严娇直接断了通话。想了想,还是发了条消息给许星锐。
“要是对自己妥协,就真的一步都踏不出去了。”
严娇照常去学校上课。
和班里同学一起说笑,讨论问题,和庄荷吕涵还有孟安一起吃饭,然后周末去许星锐那边。只是再也没主动提起“周万泽”这个名字来。被问起来也只是笑,然后找个话题转移。
很多次周万泽来教室找人都是扑了个空,要么就是小姑娘借口说自己有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严娇在刻意躲着周万泽。
大伙儿以为这两人是吵架了,或者是小情侣闹分手,也只是问一两句后便不再打听。
吕涵有问起来过,只是严娇什么都不说,表情讳莫如深。倒是庄荷好像是察觉到什么,每次看严娇的眼神总是特别有深意。
不过庄荷的性子是,你不主动说,她也不会开口来问。
她拿严娇是重要的朋友,所以她尊重她的决定。
高三这边忙着一轮复习和每周的考试,周万泽忙的不可开交,高一高二落下功课的太多,补起来有些费力气。他只当是自己最近太忙了,小姑娘和自己闹脾气呢,想着过段时间等严娇气消了再去找她便是。
却不知,严娇是打定了和自己绝交的主意。
那晚以后,严娇和严芳蕊的僵硬关系好像有了转折,就像是冰面裂了一条缝,然后裂口处在悄悄融冰。
严娇不再对人冷言冷语,偶尔还会和严芳蕊说自己在学校里的事。严芳蕊虽然工作还是很忙,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每天按时回家,陪严娇和老人家一起吃了晚饭再回去电视台加班。
姚仪把两母女的变化都看在眼里,紧紧拴着的神经也终于可以跟着稍微放松一会儿了。
第21章 关于
下午最后一节课,班主任和同学们交代国庆假期的注意事项,顺便转达了一下语文老师关于“假期回来后每人上交一篇作文”的要求。
讲桌下面哀鸿遍野一片。
先不说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从习题册到试卷再到单词抄写熟背。写作文向来是同学们最头疼的事。
严娇将各科的作业都整理好装在一起,和吕涵开始计划这个七天小长假该怎么过。
两人升上高中不仅同班,老师排位置的时候还被排到了一块儿,基本可以说是连体婴状态,走哪儿都胶在一起。
吕涵兴奋的搓了搓手,表情是止不住的期待:“娇,我听说广场那边新开了间密室逃脱主题馆,我们要不要找个时间去试试啊,叫上庄荷和孟安,还有周万泽孙骆他们俩…”
“那个啥,我就听别人说很刺激,所以想着多几个男生也好。”
提到周万泽的时候,吕涵突然止了声,不好意思的吐着舌头然后借口解释。
严娇本是漫不经心的转着笔玩,听到话后也停了动作,不过很快又重新转起笔来:“高三好像只有三天假,他们也不一定有空吧。”
“哈哈哈…也是哦。”吕涵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本子扇风,在心里抽自己大耳刮子。
说谁不好,偏偏说周万泽。
“如果他们有时间的话就一起叫上吧。”严娇在草稿本上涂鸦,画的是楼底下的桂花树,这会儿正是桂花的季节,校园的每个角落都飘着桂花香。
“不过我二号可能不太有时间,要和家里人去看房子。”
吕涵问:“是要打算搬家吗?”
“嗯,我妈妈回来了。现在住的房子只有两个房间,不太方便。”
她们俩离电视台有点远,而且每次严芳蕊加班回来都是半夜了,老人家睡得早,好几次被吵醒。三个人考虑了一下,最终决定搬去稍微大一点儿的户型。
严芳蕊通过朋友的牵线,和房东约好了十月二号看房子。
“啊,之前是有听你提起来过。阿姨是在电视台上班吗,那确实远了点,不太方便。”吕涵一边整理书桌一边说道,“那到时候搬了新家记得邀请我去玩呀。”
“当然。”
等孟安打扫好卫生,三个人排成一行走出教室。经过操场的时候,正好看到周万泽在打球,裤子捋到了膝盖关节,小腿肌肉的线条很好看。
严娇和他隔着铁网遥遥对视了几秒,然后一脸平静的转过头和身边的人聊天。
周万泽刚想抬手和小姑娘打招呼,结果人也不搭理自己转过去和别人讲话。他只能干干的笑,讪讪放下手来。
孙骆注意到这边,走过去搭住周万泽的肩膀问:“你们俩怎么回事啊,吵架啦?”
顿了一下,孙骆做贼似的瞄了眼身边的人,捂着嘴贴到周万泽耳朵边偷偷问:“还是上回她哭着跑你家里你又没忍住做了禽兽之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