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镜子一看，眉毛明显被勾粗了，脸上多了一点腮红，嘴唇的颜色也偏红，这跟季漫星想象中的形象截然不同。
古代并不发达，大部分古人不应该都是灰头土脸的么？
“下面，让我们有请高二六班的季漫星、张梦怡等同学，为我们表演课本剧《荆轲刺秦王》！”
租来的服装穿在身上有点重量，季漫星抿着嘴唇，跟在张梦怡身后上了大舞台。
聚光灯对准舞台中央，众人的目光锁定在几个陆续上台的演员上，季漫星扫了一眼，没看见游辰。
“秦将王翦破赵，虏赵王……”
饰演秦王的张梦怡坐在临时搭建好的“龙椅”上，荆轲一行人暂时站在阴影处等候上场。
季漫星的视线再次落在台下的人群里，言子诺坐在靠前排的位置朝她眨了眨眼，似乎用唇语说了一句“加油”。
倏地回想起幼儿园毕业那会，她跟言子诺也被阿惠老师推上舞台表演过，穿着闪闪发亮的衣裳，张开手臂就能拉出一些绸缎。
当时那可爱的装扮引人注目，让她们看起来酷似蝴蝶。
季漫星记得那时候已经上小学的游辰特意请了假回来参加她的幼儿园毕业典礼，请假的理由是：“要见证妹妹幼儿园毕业。”没想到那次请假竟被批准了。
连林南依和游皓成都没到场充当观众的毕业典礼被游辰重视着，一年级的游辰坐在观众席里一直鼓掌，手都拍红了。
从五岁到现在，季漫星的观众席有游辰，家长会有游辰，几乎已经习惯了要留一个位置给对方。
不过这次的课本剧表演……他没来，有点可惜。
演员念台词时不需要把原文背下来，直接用大白话讲就好。
演到一半，季漫星站在饰演太子的同学面前，按照之前在教室彩排过的语气喊道：“如果现在触发却没能回来向您复命，那就是小人！现在只拿一把匕首就进入不可预料的□□的秦国，之所以停下来，就是为了等我的客人，以便跟他一起走……”
她停顿一下，加重语气：“既然太子觉得事不宜迟，那就让我现在跟你们告别！”
幕布一拉，再度拉开时，两行人头顶白帽，穿着白衣为荆轲送礼，路过易水，祭过路神，离别的气氛渐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这一别既永不回还！”
那一刻的季漫星似乎真的成了荆轲，虽然她远不如真正的荆轲要高和威武，但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只凭这一点就足以打动人心。
其实她也挺喜欢荆轲，最佩服的就是这个历史人物身上的勇气与力量。
后续的剧情跟《荆轲刺秦王》的原文一模一样，没有一点感动，季漫星拿着假匕首在舞台上追着张梦怡，和她绕着几个充当柱子的人跑来跑去。
刺客与皇帝的追逐战让台下的观众们忍俊不禁，在剧终后纷纷鼓掌。
季漫星和其他演员手拉手牵在一起，站成一排，恭敬地弯下腰。
直起身时，她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聚焦在最后一排站着的男孩身上，对方笔直地靠在礼堂的墙壁上，勾唇笑着，和其他观众一起鼓着掌。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狐狸样。
隔着几排观众形成的人海，她和他对上的视线就像一条无形的红线，紧紧拉扯着，却又不自知。
“感谢高二六班为我们带来的表演！”
总算退场，季漫星以最快的速度卸完妆，换好校服就从后台跑出来，游辰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来了，又好像没来，只为了看完她的那场演出。
第十九章
“星姐，上次月考没过多久吧……你这次英语测试的成绩怎么又倒退回去了？”
张梦怡拿着季漫星昨天的英语测试卷，翻了翻答题卡，忍不住“啧”了一声。
128分……前后考试分数的落差感让季漫星眼前一片黑，整个人像个勉强开了透气孔的闷葫芦，只有一点缝隙透进些许光亮。
至少没有退步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她暗自庆幸。
“早知道就不去演课本剧了，浪费时间。”
“哎，咱们班这次表演的课本剧大获全胜，咱俩功不可没，怎么能说浪费时间？”
张梦怡抬手把季漫星脸上盖着的英语书拿下来，立在手指上转了转，片刻后又出声：“依我看，问题只能出在你自己身上。”
“我还能有什么问题？这课补了，词背了，语法也看了，没办法啊……”季漫星抓耳挠腮，趴在桌上郁郁寡欢。
她依然要在每个周六到悦源小区找王梦昕补课，做了不知多少张曾经考过的卷子，红圈红点红字布满了那些印刷纸，有时候连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我觉得你上次能考140分是因为蒙题蒙多了，正巧蒙对而已。”
后背靠在椅背上，季漫星有些许费劲地睁开双眼，看向旁边的窗口。
这会儿竟然还没来监督她，有点不习惯……
转身再看张梦怡时，对方已经在桌上垒起了书墙，双手放在抽屉前拿着一本新买的杂志。
只瞅一眼，季漫星就知道这个热爱漫画的同桌又在看杂志里正在连载的《天行轶事》。
“又有新章节啦？”
“是啊，快到结局了。”
季漫星已经很久没有翻过那部漫画，她的记忆仍停留在漫画刚开始连载不久的时间，当时的她特别喜欢“墨律”这个女主角。
“总觉得我跟她有点像……”这是她在翻阅漫画时的感叹，张梦怡却摇摇头。
“不太像吧，墨律种族不明，还为了母亲，下山去找父亲，这要是我，一开始就承受不了。”
张梦怡又能真正了解到什么？
毕竟季漫星只把那个秘密告诉了另一个小伙伴。
心里突然冒出了不少疙瘩，季漫星裹紧了身上的校服外套，只想把乱七八糟的心思赶出已经足够疲倦的大脑。
她实在不想再把秘密透露给更多人听了。
季漫星一点都不怕游辰，这话显然不可信。
周六早上安排了自习课，放学铃声一响，季漫星扯过早已收拾好的书包直往校门口奔去。
转动钥匙把家门打开，关门、换鞋、走路……一系列动作都尽量做到不发出太大的声响，免得打草惊蛇。
她知道游辰一定在家，高三这个星期的周末没安排上课，但毕业生都要回家自习，不能松懈。
游皓成要等晚上七点下了班才能回家，林南依……不知道是出门了还是在房间午睡，没什么动静。
游辰房间的门紧紧地关着，季漫星盯着那扇门松了口气，正想大摇大摆地走进自己的房间，门把手突然转动……
她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转头就看见游辰歪着脑袋靠在墙上。
“季漫星，好好想想，有什么事要交代？”
游辰抱着双臂，眉毛轻挑，不知道是第几次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漫星。
原来他真的在家啊……季漫星咽了咽口水，开始装傻：“什……什么事？你是说那个课本剧吗？”
游辰朝季漫星摊开手：“荆轲演得不错，别岔开话题，这次英语测试的原卷和答题卡拿过来给哥瞧瞧。”魔鬼家长！
季漫星瞪大眼睛，下意识护住了自己背后的书包，但力气没游辰要大，对方伸出双手将她转了个方向，只用一半力气就把书包给拽了下来。
“喂，你也太暴力了吧，对我的书包好点……”季漫星揉了揉手臂，下一秒就被游辰拉进了房间。
想都不用想，又是一场感动天地的教育大戏。
游辰把季漫星的卷子和答题卡摆在书桌上，蹙着眉仔细地检查，握在手里的笔在桌上敲了又敲。
他敲几秒，坐在一旁的季漫星就焦虑几秒，太阳穴都隐隐作痛起来。
“是不是被梦昕批评了？”
“这不是废话嘛……”季漫星没了闹腾的劲，像蔫了的气球般，说话开始有气无力。
游辰把卷子翻了一个面，张了张口，季漫星撇着嘴，等着最后的审判，八成是要像之前那样教训她……
“要是觉得梦昕不管用，你就找我补习算了。”
季漫星抬手揉揉耳朵，每当她觉得自己听错话时总会下意识这样做，这是后天形成的习惯。
她不置可否：“恐怕也就只有你能说老师不管用，你能比得过老师？”
游辰一向自信，没什么能遮挡住他身上散发出的光：“一般吧，但我肯定能教得起你。”
季漫星把卷子和答题卡都收过来，刚准备点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用了，我还是自己琢磨吧，你都高三了，没必要为了给我补习浪费时间。”
脑海里又浮现出俊男靓女坐在一起好好学习的样子，心里有点倔，还在琢磨着作为天赐的人间月老该怎么牵好那条线。
季漫星现在满脑子都是跟英语无关的事，从她奇怪的面部表情就能看出来。
“我只要高考发挥正常就能上A大，给你补习也能强化我的记忆，一举两得啊。”游辰微眯着眼，说出了很有说服力的理由，他想听听面前这个小丫头能有什么花招。
“那……那我其他成绩再提高一点，我也能上A大。”
话音刚落就顿觉完了，这时候立这种flag是不是有点狂妄……
季漫星看着游辰有些微妙的眼神，有些心虚：“呃，还是有这个可能的，你说对吧？”
游辰果然不吃这一套，他叹了口气，认真地解释：“季漫星，A大不是想上就能上的，你的英语至少要稳定在135分左右，否则没戏……”
“只跟着我学英语也行，或者周六跟梦昕学，周日再跟我学。”
整个周末都要被英语占据？只要想到卷子上那些密密麻麻、几乎铺在一起的英语单词，季漫星就像走到了悬崖边上，即使悬崖下有再多宝藏也望而却步。
她直摇头，犹豫几秒，机不可失，还是决定把那句话说出来。
“没必要，你不是要给学姐补习吗？”
边说边瞟了游辰一眼，没多少底气，她忽然觉得自己正站在一个火坑旁边。
“学姐？”
游辰呆滞一瞬，没反应过来，还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着所谓的学姐姓甚名谁。
第二十章
季漫星的胆儿瞬间大了起来，恨铁不成钢：“就是何念学姐啊，只要我到高三六班找你，十次有九次都能看见你在教她做题。”
背过双手把卷子和答题卡藏在身后，她观察着游辰的神态，有些期待的同时还多出了几分忐忑。
游辰在她眼皮底下露出了更加微妙的笑容，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场景，半眯着桃花眼，像在窃喜。
所以这家伙之前说的喜欢的人……那个远方的星星，真的是何念？不太像，但看反应又觉得很有可能。
“我们那只是同学之间互相指导一下而已，至于让你记这么久？”
游辰又摆出了从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手肘撑在桌上，整个手心都贴着散发出清香的发丝。
季漫星感到有点奇怪：“我也没记很久啊，我就是看你们俩还挺搭的……”
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迟早要说漏嘴，她斟酌损益，决定还是直入主题更好。
“哥，我觉得你们俩简直天生一对！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也喜欢人家？”
对，添油加醋一把，让他在自己的心意面前缴械投降……
季漫星很自然地伸出右手食指对准游辰，对方的表情却迎来了出乎意料的拐点，在闻声后脸就马上黑下来。
蹙紧眉头，贴近发丝的手轻轻放下，从吊儿郎当切换成满脸不悦只需要一秒的时间，也不知是哪个字刺激到了他。
“你觉得我跟她很般配？”低沉沙哑的声音就像一只虚无缥缈的大手，有着掐住脖子让人窒息的力量。
季漫星对这个突然冒出的形容感到更加琢磨不透，她疯狂地在心里否定了何念就是游辰口中的“星星人”这件事。
自信没了，回应对方的勇气也就烟消云散，季漫星讪笑，一时想不到什么办法可以糊弄过去。
“我以为你知道的。”
“知……知道什么？”
完了，又忍不住开始结巴。
季漫星抬头对上游辰的桃花眼，发现那眼里似乎出现了些许反射光，尽管她知道那仅仅只是错觉而已。
“季漫星，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不管做什么事都不想将就，也不希望别人对我这样。”
这话有点绕，但季漫星听懂了，她垂死挣扎：“我只是觉得学姐人挺好的，挺适合你。”
“但我只把她当朋友，感情的事很复杂，如果不是双向的话，就没必要谈适不适合。”
游辰的观点有些绝对，但不得不说从某个角度来看确实有道理，季漫星挠了挠头，开始为自己没头没脑的月老行为感到后悔莫及。
她以为的顺水推舟，其实是自以为是。
“没管好学习之前就别做月老了，你再好好想想吧……”
游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的情绪有些激动，在无奈地叹息后，主动站起来走出了房间，控制好力度关上了门。
整个空间陷入寂静，时不时有寒风拍打玻璃窗的声音扰乱季漫星的思绪。
她揉皱了手中的试卷和答题卡，沉默半晌，忽然想起这是游辰的房间，随即从床上下来，蹬着拖鞋匆匆离开。
不欢而散，找游辰补习的事也不了了之。
惹恼游辰的后果比想象的要好一些。
对方明确表示要跟季漫星冷战一周，好让她认真反省自己乱牵红线的行为，她除了答应外无话可说。
一大半同学都在议论那个经常站在窗边监督季漫星的学长突然消失不见的原因，说着说着，话题瞬间就被越来越多的作业淹没。
季漫星反复翻看着自己之前写过的英语试卷，确实有很多题不该出错，她犯了太多低级错误。
真不该对自己不擅长的科目抱着抵触心理，必须目光长远、从长计议才行。
一节英语课结束，王梦昕背上包，拿起讲台桌上的热水瓶就往教室门口走去，季漫星见状就将手伸进抽屉里捣鼓着什么。
掏出几张英语卷后，王梦昕已经消失在了视线范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