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是我经常到你班级门口督促你，你哪会那么勤奋？”
“谁要你督促了？”
“你初三那时候，我放了学就要敲你房门看你学习，你十次有九次都在偷偷看小说，还敢说不用我督促？”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季漫星一掌就拍在了椅子上，游辰未卜先知似的，刚好躲开。
“你躲什么？”季漫星眯了眯眼。
“那你打什么？”
“觉得我打不着你是吧，你等着！”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季漫星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样子像在蓄力。
气氛缓和过来，两个人站起身，你追我赶，在旧小区里展开了一场追逐战。
幼稚得像回到了童年时光。
“你们俩一大早去哪了？”
游皓成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把手机横过来拿着，季漫星瞥了一眼手机页面，斗地主……
游辰换好鞋，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去了市里的图书馆。”
“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游皓成一边认真地出牌，一边认真地质疑。
游辰活动了一下右臂，不假思索地继续撒谎：“爸，我看起来像是那种贪玩的人吗？”
游皓成还没回应，林南依的声音就从厨房传了出来。
“这还用说？你就是那种人。”
季漫星噗嗤一声，笑得合不拢嘴，被游辰按在怀里，作势要在现场表演一个过肩摔。
“妈！你看游辰又欺负我了！”季漫星努力挣开游辰搂住她脖子的手，顺口就叫了出来。
“差不多得了，你们快过来吃饭，别闹。”
林南依解下围裙，摆好一桌子菜，游辰随即把手缩了回来，跟在季漫星身后到卫生间洗手。
不知道是第几次跟游家的人一起吃饭，季漫星抬眼瞥了瞥坐在对面的林南依，正巧看到对方把汤里的一块排骨捞到了游辰碗里。
“多吃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游辰用筷子夹起那块排骨，转身就把排骨放进了季漫星的碗里。
季漫星刚想把排骨还回去，两双筷子撞在一起。
“你谦让什么？就你这小身板，再不多吃点肉就要被风给刮跑了。”游辰坚持要把最大的这块排骨留给季漫星，木质筷子把碗敲得叮当响。
林南依沉默地吃了口饭，没有表态。
坐在她旁边的游皓成开口支持游辰：“没错，哥哥就应该照顾好妹妹。”
季漫星抿着嘴唇，用鼻音轻轻应了一声，乖乖地夹起排骨咬起来。
“对了，漫星，再过几天我要回一趟旧小区，处理一些老家具。”游皓成剥好一只椒盐虾放进季漫星的碗里，“你跟我一起去吧，那天刚好周日，你放假。”
不等季漫星反应过来，游辰抢先一步张口：“爸，那我呢？怎么不带我一起去？”
游皓成又从盘子里拿了一只椒盐虾，瞪了瞪游辰：“你小子好好待在家里复习，明年就高考了，还成天想着玩？”
林南依附和着：“你爸说得没错，别摆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万一高考考砸了怎么办？”
游辰转头跟季漫星对视，想要把对方拉到同一个阵营里，谁知季漫星点点头：“没事，我去就行，你好好备考吧。”
三重夹击下的游辰毫无反抗之力，他看着游皓成扔到自己碗里的椒盐虾，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声“好吧”。
他和季漫星都没坦白早上才去过旧小区的事，沾满泥土的运动鞋被单独放在门外，想必那个年轻的保安也还记得他们的到访。
季漫星吃掉了碗里的那只椒盐虾，想着这次去旧小区一定要再仔细一点，说不定能找到关于季相思的线索。
哪怕只有一点线索也不能放弃。
游辰侧着身，用勺子把饭送进嘴里，吃着吃着，目光缓缓落到了季漫星身上。
季漫星在家远不如在校要活泼，她心事重重，藏不住事，更骗不了游辰。
“漫星，喝汤啊，排骨汤很有营养的。”游皓成出声提醒。
季漫星回过神来：“啊……爸我有喝汤，味道真的不错。”
游辰眯着眼睛，刚想看林南依时，对方已经吃完了饭。
林南依走进厨房，把自己的碗筷放进洗碗池里，开口催促他们赶紧吃完饭，语气有些不耐烦，围裙挂在墙壁的挂钩上，沾上了些许油渍。
第十七章
“还没有季阿姨的下落吗？”
言子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她跟季漫星又在煲电话粥。
季漫星确定已经锁好房门后，转身走了几步，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叹了口气。
她瞒着身世的秘密，瞒了好多年，在小升初那一年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告诉言子诺，只是因为受不了独自承受这件事的压力。
当时的她将言子诺拉到房间的角落，眼神认真，语气笃定。
“游辰他其实……不是我亲哥。”
言子诺露出略微惊讶的神情，但并没季漫星想象中那样吃惊，她说她从上幼儿园那时候就有些怀疑了。
“虽然也有姓氏不同的亲兄妹，但直觉告诉我，你们俩并不寻常。”
季漫星佩服言子诺这样的直觉，接着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倾诉给对方，对方听完故事之后的眼神满满写着“离谱”二字。
季漫星按下了脑中回忆的暂停键，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无奈地坦言：“没有，下落不明，这么多年跟人间蒸发一样……”
言子诺也对此疑惑不已：“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就这么失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咱们又不是要破案。”季漫星撩起额前的刘海，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那只能随机应变了，只有你跟游家的人见过季阿姨，偶尔旁敲侧击一下，说不定有线索呢？”
季漫星闭了闭眼，下一秒就把身体挪到了床头。
旧小区的不少地方还是破旧不堪的模样，就像那生了锈的铁门一样让人感慨此地与外界格格不入。
但它却并非书中的桃花源。
季漫星穿着前不久刷干净的运动鞋，跟着游皓成一起走进旧小区，抬腿迈进去时跟保安对视一眼。
保安并没有说话，低头继续写着什么。
楼梯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楼道的角落里结满了白白的蜘蛛网，季漫星抬腿在楼梯上走，就像走在一片渺小的尘埃里。
旧小区的大部分老住户都搬走了，只留下几个老人守着这块小地盘嘘寒问暖。
游皓成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锁，走进去没多久就忍不住咳嗽。
“爸你没事吧？”季漫星抬手挡在鼻子前，走过去拍了拍游皓成的后背。
游皓成摇摇头，面对着熟悉的家具摆设感叹着：“好久没回来了，咱们认真找找，看看有没有一些值钱的东西没带上。”
尘土飞扬，两个人都开始后悔没带上两个口罩过来，这时候再折返回去有点浪费时间，只能直接上阵。
季漫星拿出裤兜里的小夹子，把额前的刘海夹到头顶上，拍了拍双手，翻箱倒柜。
她带着和游皓成不同的目的而来，不仅仅要来找值钱的旧物，还要检查看看有没有关于季相思的线索。
灰尘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里飞舞着，季漫星刮了刮光滑的额头，下定决心一回家就要去洗个热水澡。
拉出一个抽屉，有个比较大的盒子在眼前出现，盒子上印着一朵逼真的鲜花，花的轮廓清晰可见。
季漫星被这个盒子深深吸引，她抬手扫去盒上的些许灰尘，拿着盒子晃了晃，有些沉。
她正想打开盒子看看，一只比较粗糙的手伸过来，顺势将盒子拿走。
抬眼一看，正是游皓成。
“啊，差点忘了这个。”游皓成眼前一亮，仔细地盯着这个特别的盒子。
“爸，这是什么啊？”
“这是一个朋友送来的花瓶，当时这个花瓶价值不可估量，太贵重了。”游皓成把盒子放在桌上，轻轻打开这个包裹着花瓶的外壳，“我当时想拒绝，但他执意要送，没办法，后来我给人家送了几包好茶叶，就当回礼。”
季漫星第一次看见这个花瓶，过去十几年的时光里，她从没在游家见过这个稀罕物。
花瓶的瓶身精雕细琢，上面刻着龙与凤的图案，活灵活现，抬手轻轻抚摸，那触感也很光滑，从上到下变化的弧度就像少女婀娜优雅的身姿。
这个本应放着花束与清水的器皿一尘不染，直到现在都保持着焕然一新的状态。
“那这么好的花瓶就没拿出来用过吗？”季漫星刮了刮比较宽大的瓶口，好奇地询问。
游皓成环顾四周，似乎还在寻找其他之前的东西，沉默几秒才反应过来季漫星刚才在问话。
“没用过，我们就怕它哪天给摔碎了，那就既浪费了价值，又辜负了好意。”
季漫星点点头，直起身去看瓶口，瓶口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看来没法欣赏瓶口里的风景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把花瓶重新放进盒子里，小心谨慎地盖好盒子。
“爸，那我再去房间找找看？”她把盒子放到一旁，转过身就要往屋子里头迈步。
游皓成不知又在鼓捣什么，嘴上匆匆应了一句“好”，接着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没有人跟着自己才能找到最好的状态搜寻想要找到的东西，季漫星始终这样认为。
她来到林南依和游皓成曾经的房间，跪在地面上，侧着脑袋检查床底，空空如也。
衣柜里的衣服全被转移了，季漫星的视线落在柜子旁的化妆台上，那是林南依的专属化妆台。
化妆台上的化妆品也没了踪迹，一层灰尘像保护罩一样覆盖在平面上，稍微吹一口气都能吹掉一半。
季漫星不抱希望地继续检查，伸手把化妆台左边的抽屉拉开，一无所获。
“怎么什么都没有……”她小声嘀咕着，接着拉开右边的抽屉。
没什么显眼的东西，只有一个蝴蝶结发圈被遗弃在抽屉的角落。
她刚想把抽屉推回去，手却一顿、停下了动作，那个蝴蝶结发圈……
立马把那小东西抓住，生怕它跑了似的，季漫星定睛一看，回忆涌上心头。
这个发圈是季相思最后一次送她来小游乐场时替季漫星绑上的，季漫星不知是什么时候把发圈给丢了，一直没找到。
为什么会在林南依化妆台的抽屉里？
“漫星，找到什么了吗？”游皓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季漫星吓了一跳，她咬了咬嘴唇，马上就把那发圈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藏起来，也不知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什么，都被搬空了。”她的手指微微收紧，将那个发圈塞到更深的地方。
第十八章
除了找到小时候绑头发的蝴蝶结发圈，那次去旧小区老房子的搜寻确实一无所获。
下课的铃声总算响起，季漫星盖上语文书，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大脑又是一片空白。
罢了，这种事不能急于一时。
“下节课我们要去礼堂表演课本剧《荆轲刺秦王》，科代表帮我找好同学演角色啊，这可是要上大舞台的。”
站在讲台桌上的杨月抬手拍了拍袖子上蹭到的粉笔灰，作为语文老师，两年来她雷厉风行，比班主任王梦昕还有威严。
这位老师对季漫星而言最特别的一点，莫过于她是高二六班和高三六班共同的语文老师。
她的语文老师也就成了游辰的语文老师。
“老师，咱们班一共就四个男生，篮球赛跟课本剧的时间撞了……”语文科代表琢磨着时间问题，举手发言。
杨月胸有成竹地回应：“那男生就打篮球，女生当演员，好好安排一下。”
季漫星瞪圆了眼，她无法想象，让女生去演？荆轲和秦王可都是男生……
“好。”语文科代表有些为难地答应，她撕下一张草稿纸，开始以自己为中心，向外扩散开询问每个女生的参演想法。
张梦怡还没盖上课本，她反复念叨着《荆轲刺秦王》的内容，竟跃跃欲试，拉着季漫星小声嘀咕。
“我看了几遍，发现你比较适合演荆轲。”
“哈？”季漫星直起身，一头雾水地看着张梦怡，吓得直摇头，“我可不演！”
“哎呀，我就是觉得你那性子撑得起荆轲的角色。”
“我演荆轲，那你演什么？”
张梦怡双手叉腰，霸气外露：“秦王啊，多威风！我也挺会绕柱的。”秦王绕柱……
季漫星只当张梦怡是在说笑，本想毫不在意地趴下继续打盹，语文科代表的脚步渐渐逼近。
“梦怡，刚才你说你想演秦王是吗？”
张梦怡第一次自告奋勇地自荐：“是啊，带上季漫星吧，我觉得她演荆轲正合适！”
季漫星拉住张梦怡的校服外套，正想反驳，对方无声地开口，用唇语说了一句话。
“真要请我喝奶茶？芋泥奶绿？”季漫星低声追问。
张梦怡点点头，伸手摆出一个“4”的样子。
“我俩绝对是最矮的秦王和荆轲……”
季漫星站在后台，穿着自认为笨重的服装，拿着一把上街花七块钱买来的匕首随意挥着。
张梦怡对自己的服装挺满意，把头上的旒冕整理好，黑色的长袍在送来之前已经改好了尺寸，长度刚好能盖住鞋。
“小孩演戏有什么好讲究的？演得开心不就行了？”
张梦怡反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摆出几个严肃正经的样子，看上去颇有几分秦王的威严。
季漫星无可奈何地笑：“恐怕只有你一个人碰上这事能这么积极。”
她到候场这时候突然有点后悔，怎么能被一杯奶茶给收买了……没出息！
“对了，礼堂的座位差不多都坐满了，你哥真能来？”张梦怡抚平长袍上的褶皱，又将长发盘好。
“应该不能吧，他说今天作业特多，我想着就算他来了也没座位，干脆让他复习去。”
虽然还挺想让那小子看看她在高中初登舞台的样子……
旁边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两个化妆老师过来帮她们补妆，化妆品的香气让季漫星有些不习惯，要不是为了演得更出色，她甚至想要素颜出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