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何念学姐……”季漫星也不知为何结巴了。
“还喊我何念学姐啊？别见外，跟你哥一样叫我全名就好。”
何念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拿出其中一张递给季漫星，另一只手指了指季漫星的脸颊，示意季漫星擦擦脸上的汗。
随即又拿出一张给自己擦。
季漫星抿着嘴唇，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口就喊了一句“学姐”，这习惯还是改不了，却又实在惹人爱。
见状，何念不想为难她，只好默认：“好吧，就叫学姐也行。”
季漫星擦干汗水，抓住机会：“学姐，过会放学，我们一起去食堂吃晚饭吧？”
“啊？”
何念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朝四周看了看，轻声回应：“那我跟他们俩说一声，放学后我在这里等你。”
答应得还算爽快。
季漫星高兴地点点头，转身就朝自己的班级奔去，顺便把纸团丢进了附近的垃圾桶。
不过到高三的班级来找了大半天，找到了何念，却没瞧见游辰和高思泉，他们俩估计又勾肩搭背去打球了，此时的橡胶跑道上也挤满了人。
“你刚刚跑哪去了？一直找不到人。”张梦怡跑上前迎接季漫星。
“没什么，今晚我跟何念学姐一起吃饭。”季漫星一拍脑袋，哎，这称呼何念学姐的习惯确实难改。
张梦怡上下打量着她，对计划的成功性依旧表示怀疑。
“好吧，祝你成功。”
刚刚煮好的台湾蛋仔面卖相不错，料加了不少，热气直往上冒。
季漫星端着餐盘走在人群中，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剩下可以坐的两人座，只能先占走一张四人座的桌子。
小心谨慎地把餐盘放在桌上，生怕不小心掀翻了它，十几块钱就白花了。
“何……学姐！这里！”
她朝何念挥挥手，努力试着改变对对方的称呼，“何”字一出口就有些烫嘴，尾音还是收不回来。
何念朝她看过来，忍俊不禁，慢慢地迈着步伐，最终坐到她对面。
“学姐你吃的是……麻辣烫？”
季漫星看着对面那碗颜色极红的汤面，热气和辣味扑面而来。
何念是四川人，自然不怕吃辣。
“嗯，最近挺想家里火锅的味道。”何念夹起一个小丸子，辣油似乎还在丸子上滚动着，她作势要把丸子放进季漫星的碗里，“小星要不要试试看？”
季漫星摇着头，频率极快，她吃不了辣，顶多只能接受微辣的程度：“不试了，你都知道我吃不了辣的。”
何念笑了笑，收回丸子：“逗你玩的。”
她把丸子塞进自己嘴里，吞之入腹后问：“怎么突然想找我一起吃饭啦？”
季漫星的眼珠又转了转，吃晚饭的时间不多，只能争分夺秒地切入主题。
她喝了口汤，轻咳一声：“我就是想问问……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何念愣了一下，勺子停在嘴边，稍稍挪开了一段距离。
“你哥……人挺好啊，成绩名列前茅，平时乐于助人……”
不知是因为麻辣烫冒出的热气，还是因为想到了话中的那个人，何念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说着说着，视线直往下移，不敢直视季漫星。
季漫星了然，觉得自己猜得没错，先不管游辰的意愿，反正何念绝对是喜欢游辰的。
“他确实挺好，虽然有时候挺欠揍的。”季漫星眯起眼睛，克制住笑意，“但你还真喜欢对人了。”
何念左手拿着的勺子一松，差点掉入碗里。
她呆滞一瞬，抬眼望向季漫星，开口说的话竟不是否认：“你……你怎么知道？”
季漫星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向上勾起，机灵的眼神像是早已洞察一切：“学姐，你太明显啦。”
坐在一起讲题时经常瞥过去的目光小心翼翼，在黑暗环境里下意识地靠近，提及“游辰”二字时掩饰不了的紧张……
这还不能够说明是喜欢吗？
何念抿着嘴唇，似乎也意识到了这几点，却只低声提醒对面的人：“小星，你可别说出去啊，我现在可没谈恋爱的打算。”
但看那样子，至少也有过憧憬。
季漫星抬起一只手揉着脸颊，感受到自己的脸也有些发烫，她颔首：“是啊，现在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话还没说完，她又抬头，吐了吐舌：“不过我还是会尽力撮合你们的，你放心吧！”
何念又一怔：“你说什么？”
对方的惊讶被尽收眼底，季漫星刚想再重复一遍，笑容就僵在嘴边。
她看到从何念背后不远处正抬脚走过来的游辰，对方的眼神略显诧异，那点诧异很快就被莫名其妙的兴致抹掉。
季漫星不由自主地微微皱眉，何念不是说会和游辰他们说清楚吗？游辰在这关键的时刻来捣什么乱？
游辰听不到这些心理活动，他端着餐盘走上前，作势要坐在季漫星旁边。
“别别别，这把椅子坏了。”季漫星莫名紧张，边说话边向何念使了使眼色，“你去坐学姐旁边的椅子吧。”
游辰轻挑一只眉毛：“真坏了？”
季漫星盯着他，认真地点点头，余光注意到何念继续低头吃饭。
学姐，你快说句话啊……
游辰微微弯下腰观察季漫星旁边的椅子，半信半疑，把餐盘先放下后，伸腿就想往那把椅子上坐。
“哎，这真的不能坐，你……”
季漫星的视线紧紧跟随着游辰，眼睁睁地看着游辰稳稳地坐了下来，安然无恙。
对方把自己的餐盘挪了过去，又按了按椅子，忍不住打趣：“季漫星，你的判断力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那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季漫星强颜欢笑，甚至不敢去看何念，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放在膝盖上握了握拳头。
迈出计划的第一步果然很艰难。
“以前都没看见你们俩在一块吃饭啊，最近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
游辰摆出一副表面事不关己的模样，自在地吃起了拌面。
季漫星鼓起勇气抬头和何念对视一眼，她只觉得机会就像刚刚到嘴的鸭子突然飞走了，抓都来不及抓回来。
我哥活该单身！
第十三章
后来季漫星才知道游辰会来打扰她跟何念聊天的原因。
何念在接受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后，找了一圈才找到高思泉，那时游辰正好去上厕所，何念就让高思泉帮忙转告一声。
结果高思泉忘记了……
“我可是有月老潜质的，就不信这红线牵不起来！”季漫星坐在旋转椅上转着圈，自信地朝电话那头的言子诺喊话。
言子诺那边传来翻阅卷子的声音，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事。
“等你毕业了再做月老也不迟。”
“那怎么能行？他们明年就要走了，再不努力一下，火花就点不着了！”季漫星信誓旦旦，努力地改变对何念的称呼。
言子诺叹了口气：“顺其自然有时候比顺水推舟更好，你就别掺和了。”
季漫星一次次被张梦怡和言子诺泼着冷水，头脑再热也快冻成冰块了，她冷静下来：“我这也是为了游辰好，都说青春要是没有喜欢过人，那就是一场巨大的遗憾。”
说到这里，她垂眸沉思，青春这两字有些沉重。
数不清的各科试卷，连绵不断的山，弯下腰俯瞰校园的晚霞，无数失眠的夜晚和犯困的早晨纠缠不清。
她曾幻想过一个场景，抱着一堆卷子站在学校的天台上，看着高山与晚霞，看着从前的自己，放飞那些写满笔记的印刷纸。
天空中下起白色的大雪，随风而起，随风而落。
在这些疲倦不堪的日子里，有一个喜欢的人走在自己前方，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她才高二就开始想这些了。
言子诺噗嗤一声，这轻微的笑声把季漫星拉回现实：“要我说啊，考不上好大学才是更大的遗憾。”
“确实……但我根本不担心游辰跟学姐的成绩，他们俩肯定上得了A大！”
“我主要是担心你。”言子诺又翻了一页纸，“真要帮忙也不能帮倒忙，好歹要问问你哥。”
“我再想想吧……”
“好，那我先挂电话咯。”
心不在焉地写完作业后，季漫星敲响了游辰房间的门。
自从游辰上了高三，他就很少主动去季漫星的房间“做客”，毕业班的学生再优秀也各有烦恼。
“进。”
房间里传来一声有点沙哑的声音。
季漫星转动门把手，先是冒出脑袋，再露出自己穿着的咖啡色睡衣，脚下穿着一双兔子形状的棉拖鞋。
游辰书桌上的台灯亮着，些许灰尘飘在灯光中，不过那丝毫没影响到游辰学习的状态。
旋转着手中的笔，他蹙眉安静思考的模样让人不忍打搅，季漫星生怕他在被扰乱思绪后原形毕露。
要问原形，还能是什么？狐狸呗。
季漫星抿着嘴唇，轻轻地迈着步伐坐在游辰的床边，打算等对方休息时再开口讲话。
她一反常态，不像平时那样闹腾，难免被游辰注意到。
“想说什么？”
这攻略性的语气让季漫星更加紧张，说不清原因。
直入主题实在太尴尬，她虚晃一枪：“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写吧。”
下一秒却听见游辰把笔放下的声音，他转动旋转椅，转过来直面季漫星。
“我不着急，等你说完再写。”
他难得如此认真，季漫星被盯得不自然，临时编起了故事：“有个男生前天给我送情书了，我……”
“哪个男生？”
“这不是重点，我拒绝他了，他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越说越小声，毕竟是没有发生过的事，季漫星有些心虚，这般心虚在游辰看来却是没谈过恋爱甚至没喜欢过人的手足无措。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问题像炮弹一样逐个发射。
季漫星低下头：“我说……我不知道。”
怎么回事。
她明明想说没有，但说出的却是“不知道”这三个字，根本刹不了车。
游辰歪了歪脑袋，眯起眼睛，露出审视般的眼神：“我那天说的话没错，你的判断力真的很差。”
季漫星抬眼，下意识反驳过去：“你才差！”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几秒，气氛有些微妙，就像身边飞满了难以戳破的模糊泡泡。
游辰的手臂放在椅背上，双眼仍在打量着季漫星。
“所以呢，你过来就是想说这事？”
他眼里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就像时而涨潮、时而退潮的海水。
季漫星深吸一口气，故作毫不在意道：“我就是想顺便问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怎么会不在意？
游辰跟何念郎才女貌，这俩人要是成了一对，那就真是天造地设。
闻声后，游辰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季漫星会这样问，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淡淡地回应了一声：“有。”
季漫星瞪大眼，差点就要把那句“是不是何念学姐”问出口，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样才能从游辰嘴里套到更多线索。
“谁啊？我认识你十三年了，没见你对哪个女生动过心。”
季漫星对自己的认知很明确，她一向对很多事都保持着难以磨灭的好奇心。
这样引起的怀疑相对而言就会少一些，如果不是游辰，她也会好奇其他人喜欢谁。
游辰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旋转椅稍稍改变了方向，季漫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片漆黑的天空。
奇怪，今夜的天空竟然没有星星。
“她跟我的距离……就像隔着星星一样，很远。”
游辰垂下眼去看被室内的光和月光一起照亮的地面，又认真起来的样子让季漫星在心里直呼有点不习惯。
她以为游辰会不以为然地搪塞过去。
“啊……好了好了，怎么说得好像她不在了一样。”季漫星选择开□□跃一下气氛，她实在受不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实在不行，换个人喜欢也好，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游辰忍不住笑出声，跟刚才的状态截然不同：“你可别把自己当成爱情大师啊，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话题算是半途中止了，季漫星有点庆幸。
听游辰之前仅仅只有一句话的描述，季漫星可以断定游辰喜欢的那个人并非何念。
同在一个班里的人距离很近，怎么会像星星那样远？
帮游辰关上门时，季漫星下定决心，她还是要挖掘一下对方跟何念的可能性，如果一段爱情不能让当事人感到由衷高兴，那就更应该把爱情转移……
越是这样想，季漫星就越觉得自己再聪明不过，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又开始冥思苦想。
第十四章
季漫星一直认为，梦境是一种神奇的产物，它有时候接近真实，有时候太过虚幻，要么就会介于二者之间。
昨晚做的一个噩梦打乱了她为游辰和何念牵红线的计划，挣扎着醒来时，整个人还在恍惚，低头一看，泪水早已沾湿了枕头。
“漫星，喜不喜欢跟游哥哥一起玩？”
“喜欢！”
“那我们这次就陪游哥哥玩得久一点，好不好？”
扑朔迷离的梦里，季相思的声音和回忆里的声音完美重合。
季漫星已经很久不曾想过季相思了，她总是想要依靠忙碌的生活去试图转移注意力，忘记过去让她感到痛苦的一切。
如果不是季相思抛弃了她，她又怎会陪游辰一玩就玩到了现在。
思绪万千，她拿起床头桌上的手机取消了还未响起铃声的闹钟，房间里门窗紧闭却仍感受到寒意席卷而来。
季漫星打开衣柜翻找衣服，找了几分钟就退后一步关上柜门，大声喊了一句：“妈，我那件蓝色的羽绒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