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做一遍这学期月考的第一张卷子，看看你还有没有印象。”
季漫星心里一咯噔，右手握紧了签字笔，大拇指压在食指上轻轻摩擦。
只是扫几眼就能知道，曾经错过的题或许又要再错一遍。
她紧张起来，转头看向王梦昕：“老师，不然我有不懂的题就直接问你吧，这样更省时间。”
当然，也是为了不在老师面前再丢一次脸。
王梦昕这么好说话的人却摇了摇头：“我给你时间，按正常的考试时间写卷子，等时间到了，我再过来批改。”
她站起身，作势要离开书房，走之前还不忘指了指安置在墙前的摄像头，好心提醒：“记住这里有监控，别想着作弊啊。”
季漫星缓缓趴下，欲哭无泪。
第十章
在监控录像的监视下，季漫星不敢轻举妄动，最终自然交出了一份合情合理的答卷。
于情，她没欺骗王梦昕，于理，她的英语成绩就是那样稳定。
本以为会被亲切的王梦昕数落一番，这让她想到过年回家要面对的那些亲戚，但王梦昕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让季漫星把脑袋从那番想象中摆正回来，接着就拿出了熟悉的英语课本和一叠草稿纸。
“没事，我们慢慢来。”
漫漫长夜似乎在这时才拉开了帷幕，笔纸交缠，困意也随之袭来。
“上课时间快到了，请做好准备，上课时间快到了，请做好准备……”
这个固定的铃声在上课前三分钟准时响起，季漫星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清楚地听见了，肩膀还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她依依不舍地从困意里挣脱出来，犹如一只蜷缩在角落里挣扎的小兽。
睁眼一看，环顾四周，教学楼外的天空漆黑一片，几颗星星悬挂在上，她再看一眼黑板上的时钟，现在是晚自习时间。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她伸了个懒腰，顺手按了按光滑的后脖颈。
“对了，梦昕的补习课怎么样？听说她特别耐心。”
张梦怡顾虑到季漫星的手臂，下意识地离对方远了一点，估计还在为之前冲动的行为自责。
季漫星被张梦怡紧张的神情逗笑，她压低声音：“打打闹闹很正常啊，打是亲，骂是爱，再说我手臂早就好了……”
说到一半，她话锋一转，正面回答刚才听到的问题：“那天梦昕还跟我一起熬到了凌晨，我一回家倒头就睡，简直受不了。”
张梦怡眨眨眼：“受不了？你不是经常偷偷熬夜吗？”
“平时也没熬那么晚……”
张梦怡望着她，忍不住摇了摇头，那动作的意思是拿她没办法，紧接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语文练习册好像还没搬过来吧？”
季漫星后知后觉，这才想起作为语文科代表的她还没分发语文作业，她马上举手向王梦昕报告。
高中各年段的教学楼可以算是紧密相连，彼此之间都有一条长廊作为连接。
高二教学楼被夹在中间，每层高二办公室左边大概一百米处是高三办公室，右边大概一百米处是高一办公室。
在如此的建筑设计下，季漫星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就能清晰地看到高三办公室里的摆设。
奇怪的是这一层的高三办公室里一片漆黑，定睛一看，还能看见有几个人影在缓慢移动。
季漫星顿住脚步，脚尖转变了方向，目光瞄准了高三办公室。
难不成办公室里进贼了？这要是能抓住贼人，说不定会被所有年段的老师夸赞一番，还能蹭点奖励。
她左顾右盼，没有其他人跟在身边，接着就蹑手蹑脚地朝高三办公室走去，生怕动静太大，惊扰了贼人。
一百米并不远，季漫星三步并成两步，快速又谨慎地移动，走到门口时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连锁都没锁上。
季漫星压制住想要破门而入的冲动，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壮胆，不就是几个贼人嘛，趁其不备将其制服就好。
要知道她的力气可不小，以前跟不少男生掰手腕都掰赢了。
她伸手轻轻拉开门，谨慎地进入了高三办公室，接着就把门轻轻地推了回去。
靠左边窗户的最后一个办公桌旁边果然有几个人正鬼鬼祟祟地翻找着什么，发出一些翻纸的声音，窸窸窣窣。
季漫星想去找灯的开关，转念一想又觉得浪费时间，有可能会被那些人发现，只能指望着偷偷靠近，等待时机，手到擒来。
“砰——”
想法才刚冒出头，季漫星被绊了一跤，身体忍不住往前倾，控制不了重心，一下子跌倒在地面上。
站在办公桌前的几个人察觉到动静，匆忙往这边跑过来，此刻的季漫星只有一个想法，宁愿维持这跌倒的姿势，也不能在这群贼人面前丢脸！
“同学，你没事吧？”
其中一个女生开了口，声音离季漫星很近。
季漫星咬了咬唇，暗自思考那声音怎么有点熟悉，在脑海里排查了几秒都没能查明白。
她就这样侧脸躺在地上，半边脸颊被马尾辫遮住，一动不动。
漆黑的环境，陌生的人和尴尬到无药可救的自己……季漫星这样想着，突然觉得闯入高三办公室就是个错误。
这地板实在太凉了……
“同学，你先站起来吧。”换了个人说话。
这回季漫星听出了声音的主人，她一惊，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没事，我们不会笑话你，这平地摔……也挺正常的。”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这样耗着时间并非长久之计，季漫星紧闭双眼，开口问道：“真的不会笑？”
那几人似乎愣了一下，其中有个人拼命克制着笑意，但季漫星已经听到对方拼命把笑声憋回喉咙的声音。
该死，是谁都好，偏偏是那家伙。
她知道没法逃避，曲着膝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灰头土脸，不用想也知道校服也蹭了灰。
有点滑稽。
“哈哈哈哈……”
即使身处黑暗，靠着窗外投进来的光和目前比较近的距离，季漫星也能看清面前的人都是谁。
笑得最欢的那个人是游辰，其他两个跟风笑的人是何念学姐和高思泉学长，怕动静太大可能招来更多人，他们都笑得很克制。
季漫星把视线转移到他处，吹胡子瞪眼也没用，只能等他们笑够才开口：“你们来办公室干什么啊？还不开灯，我以为……”
算了，把贼人两个字收收，免得又被笑话。
游辰似乎仍在打量着她：“高三教学楼停电了，你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教室也没灯光了。”
“何念的作业丢了，我们是来帮她找作业的。”
听到这差不多就懂了，季漫星还嘴硬：“找作业怎么不让老师帮忙？”
摔倒后，她的刘海分散到两旁，露出中间一小块光滑的额头。
“没办法，我们高三的老师这时候都去开会了，谁知道你会突然冒出来？”游辰忍不住抬手戳了一下季漫星的额头，手指的温度好像也是冰凉的。
季漫星拍了拍蹭上灰尘的双手，有点不好意思：“那我跟你们一起找……”
第十一章
脑海里有个画面不断重播，在当时黑暗的环境下，何念站在游辰旁边，灯突然一亮，他们两人的面容瞬间清晰起来。
何念垂眸看向地面上的一本练习册，忙蹲下身检查，翻开内页后发现那果然是自己的。
“呃……学姐，我不是故意的……”
“多大点事啊，没关系。”何念拍了拍练习册，并不在意。
季漫星抬手挠挠头，目光越过何念投到在她背后还在偷笑的游辰身上。
有什么好笑的？
此地不宜久留，季漫星打了声招呼后就跑了出去，差点把搬语文练习册的事情忘在脑后。
最后她以半路去拉肚子为由应付了王梦昕关于“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的问题。
隔天难得晴空万里，她拿着水杯接完水回来，靠在教室外的围墙前吹了一会风，无意间发现从这个角度可以直接看见游辰的教室。
灿烂的阳光和人的视线一起照进对面的玻璃窗，靠左边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坐着一男一女，他们仿佛形影不离，脑袋凑得很近。
那正是游辰和何念。
季漫星回想起上次开家长会前去催促游辰时看见的场景，那时候何念也跟游辰坐在一起，但他们明明不是同桌。
直觉告诉季漫星那两人绝对不简单，她若有所思，转了转眼珠：“有点意思……”
她握紧水杯回了教室，一眼就看到张梦怡正专注地做着题，对方把发圈摘下，发丝顺势披在肩头，刚好可以遮挡住右耳戴着的蓝牙耳机。
季漫星坐回椅子，伸手轻轻把那蓝牙耳机摘下，迎上张梦怡疑惑的目光：“梦怡，你觉得我哥跟何念学姐般配不？”
她说这句话时异常兴奋，眼睛都亮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张梦怡沉默几秒，像是在脑海里搜索着什么，她不置可否：“何念学姐是谁？”
“你之前肯定见过的！就他们……三人帮！像你、我和子诺一样的组合关系。”季漫星越说越激动，差点把手里转动着的笔甩出去。
闻声后，张梦怡努力回想着季漫星描述的三人，还是有点不解：“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季漫星停下了转笔的动作，盖上笔盖，把笔立起来顶住下巴，很容易让人以为她已经深思熟虑了很久。
“撮合他们。”
张梦怡笑了一声，对季漫星这样一惊一乍的状态习以为常：“哟，这么有志向？”
季漫星还没打算放过这个好朋友，她嬉皮笑脸，朝张梦怡勾了勾手指，暗示对方快点凑过来。
张梦怡拿她没辙，只能照做，把椅子挪得离季漫星近了一点，方便洗耳恭听。
俗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
因为这句家喻户晓的俗话，季漫星也有些担忧自己的计划能否顺利实现，毕竟这其中的运气很重要。
更何况这计划还只有一个雏形，那就是先找到何念学姐，问问她的想法。
“人家都高三了，你要拿什么理由去找她？”言子诺知道季漫星的心思后，对那计划没多少信心。
季漫星努着嘴，把一支笔夹在鼻子和嘴唇之间，发出别扭的声音。
“理由……我已经想好了，找她借点学习资料。”
言子诺眉毛一挑：“你当她傻？能找游辰借的东西，为什么非得找她借？”
话音刚落，那支笔突然掉了下来，季漫星扶好被自己翘得摇来晃去的椅子，又开始苦恼：“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张梦怡站在旁边翻着文言文背诵资料，冷不丁地开口冒出一句：“星姐，有这些功夫的话，还不如继续学英语去。”
此话有理，言子诺颔首赞同。
“上课时间快到了，请做好准备……”
言子诺整理好校服领子，听到这声提醒后站起身来，跟两个朋友告别后就奔向了自己的教室。
张梦怡顺势坐下来，刚刚扎起的丸子头特别适合她，乍一看根本不像是手劲很大的“大力士”。
“我看啊，还是让他们顺其自然吧，这事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
季漫星点着头，心里却不这样想，顺其自然是没错，但有些事到最后往往就是差那么一点就能顺理成章、大功告成。
她咬咬牙，下定决心：“我哥他要是自己能行，还用得着我帮他？”
任务还没成功，推波助澜依然是关键的第一步。
机会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周三最后一节轮到体育锻炼课，高二和高三年段的同学要集中到操场跑操，两个年段长都作出了明确规定：必须跑满二十分钟，剩下二十五分钟自由活动。
此时已是冬天，寒风刺骨，季漫星在走出教室前戴上了围巾，她可不想再尝试寒风从脖子一直灌入胸膛的感觉，光是想想都受不了。
她咬着嘴唇，迎着扑面而来的风，忍不住发着抖，在听到开始跑操的命令之后才不情不愿地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摆臂。
什么破规定！
“漫星，跑快点，跟前面差得有点远啊。”
王梦昕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整个队伍是绕着一个小圈跑的，季漫星刚好经过一个固定点就听到对方的催促声。
没办法，她只能加快步伐，拼命追赶。
十分钟过去，她跟大多数人一样气喘吁吁，在老师们看不到的盲区里稍稍停下脚步，转头往右边看了看。
高三跑操的位置就安排在高二的右边。
季漫星和游辰的班级相距遥远，中间隔了好几个班，即便如此，季漫星也在几秒的偷闲时间里瞥见了何念的身影。
何念平时披在肩上的头发都扎了起来，跟季漫星一样绑上了马尾辫，大概是为了方便跑步。
对方的脸颊微红，跑步的姿态轻盈，如飞燕般。
季漫星还想捕捉游辰的身影，无奈于已经跑出了盲区，再放肆就说不过去，只能认命般继续盯着前一个人的后脑勺奔跑。
等到又一个十分钟过去，季漫星顿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像泡在水里一样软，或许因为在跑的过程中有段距离用力过猛，现在的感觉就偏向于缺氧。
缓了几秒后情况才慢慢好转，季漫星抬手按上额头，刮了几滴汗水下来。
她想到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也是一个寻找何念说话的好时机。
抬头环顾四周，人群已经渐渐分散开来，两个年段的人加起来大概有一千人，已经无法定位找人了，大家的位置都不固定。
操场能容得下三个年段的同学有序排列，到哪才能快速地找到一个具体的人？季漫星一拍脑袋，觉得自己有些不清醒。
这不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么？
就在她准备知难而退时，刚转过身就撞上了一个同学，好在冲击力不大，能稍微稳住重心。
“小星？”
第十二章
喉咙里的“游”字还没发出声，季漫星一听那声音，立马闭上嘴，抬头看向对方，是何念。
满脸通红，几根发丝被细密的汗水打湿，尽管如此也无法遮掩何念的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