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他今天的兴致似乎不高,江槐絮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回道:“好。”
她靠在另一半门框,随手把手电筒关了。
两人肩并肩站着,却没有再说话。
鼻息间尽是烟草味,但意外的不算难闻。江槐絮隐隐作痒,她强行转移注意力,忍下想抽烟的冲动。
提到烟,她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一些事。
他俩刚认识的时候不算对盘。
江槐絮一直认为谢淮则的乖顺都是伪装的面具,直到某天,她才亲眼看见揭开面具的他。
老江和夏蓉不在家,江槐絮那晚正好想吃关东煮,便准备出门到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买。
刚到便利店便看见站在角落的谢淮则,本来她没怎么注意,然而那副不太正经的站姿和浑身的颓废劲儿,实在太惹人注目。
少年人生的极好,手机扳着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气质有点痞。
如果忽略他被烟呛到的情况,江槐絮想会更拽更美观。
隔着一段距离,江槐絮忍不住笑出声。
谢淮则两指夹着烟,缓了缓,神情不善地看向她。
当时,江槐絮想到了起初老江和夏蓉浅谈谢淮则的印象,他俩统一的口径都是:“人根正苗红一小伙儿,你可别把人给带偏了。”
江槐絮点了点头,表情看着却像完全不认同,随口评价道:“嗯,根正苗红谢淮则。”
谢淮则听得出这是打趣,所以没回她。
她不甚在乎地歪头,眉眼弯弯地问:“你到底会不会抽烟啊?”
“会不会关你什么事?”谢淮则懒得跟她装了,眉宇拧着,眼眸透着戾气,“难不成你想告发我吗?”
“我怎么着也算是你半个姐姐,别把我想那么坏。”
江槐絮走近他,毫不客气地掰开他手心,抽走打火机,然后下巴朝着他指尖的烟,挑眉道:“烟。”
谢淮则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却还是从口袋拿出烟盒给她。
从里面抽出一根含在口中,江槐絮手法娴熟地扣响打火机,点燃,吐出一缕白烟,偏头挑衅道:“烟是这样抽的。”
彼时,江槐絮非常得意,不禁品出一丝两人惺惺相惜的意思。
于是她把烟盒跟打火机都收进了自己口袋,理所当然道:“姐姐没收了,小孩不能学坏。”
为了弥补他,江槐絮从便利店里买了关东煮,还顺带送他一盒糖果。
像是在哄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不会很长,坚持日更,感谢支持~
第5章
想到关东煮和糖果,江槐絮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下一秒,她忽而庆幸没有灯光,谢淮则应该看不到她尴尬的神色。
“走吧。”
江槐絮侧头看向谢淮则,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很平淡,烟雾渐渐消散,他蹲下身把烟捻灭了。
包厢里的氛围正浓,有人发现他们进来,立即拉拢着谢淮则过去喝酒。江槐絮找了个空旷点的位置,悄悄找能填肚子的东西,却发现旁边的沙发却微微下陷。
江槐絮疑惑地问:“他们叫你,你不过去?”
谢淮则把一道甜品和奥尔良鸡翅推到她面前的桌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吃这个。”
江槐絮两眼放光:“谢谢。”
谢淮则单手撑在两人的沙发空隙间,看着她的侧脸,意味不明道:“姐姐,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客气。”
江槐絮戴上手套,准备大快朵颐,沿用他先前的话回道:“人是会长大的嘛。”
当再次有人叫到谢淮则的名字时,江槐絮推了推他:“你不饿的话就过去玩吧,乖。”
不知道是不是句里哪个字取悦了他,谢淮则起身过去了。
他刚走,余情便坐了下来,疑惑道:“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
“我的大明星,我睡醒还没吃饭。”江槐絮好脾气地解释。
“好了好了,这个给你。”余情把一盘丸子摆到她桌面,“大家刚刚都吃得差不多了。”
江槐絮变脸超快,给她递了个吻,“么么哒!”
余情:“……”
没过一会儿,包厢切到一首近期火起来的歌,余情就到点歌台旁唱歌了,留下江槐絮一人安静地吃东西。
填饱肚子后,江槐絮边喝饮料边听余情唱歌。
余情唱到一半时,把麦克风递到了江槐絮的嘴边,一秒的迟疑后,江槐絮缓缓接过。
娇而甜美的嗓音转为清脆明亮,众人知道是换人唱了。
谢淮则抬眸看向卡座的角落,江槐絮正盯着屏幕的歌词,唇瓣一张一合,用情的歌词溢出。
有点喧闹的包间里,他的耳膜却只能融入那婉转柔亮的歌声。
谢淮则喝了一口酒,身边的贺尧打趣道:“老大,不然我点首情歌,你去跟四月姐合唱一下。”
谢淮则很干脆:“不唱。”
贺尧可惜道:“这多好的机会啊。”
谢淮则觑他一眼:“闭嘴。”
继而进行下一轮酒局。
他们这桌开了一瓶又一瓶酒,点歌台又换了一首歌。
明快又轻松的前奏进来,然后是江槐絮的声音:“如果你不爱我,就把我的心还我,你用爱换走青春,我还留下了什么。如果你还爱我,就什么话都别说,就跟我一路狂奔,就不要想太多……”
江槐絮坐到了点歌台旁边的高脚凳上,身前是一只立麦,正在认真地照着歌词唱。
谢淮则掀开眼皮,看向贺尧:“要不你去加入?”
贺尧一时理解有误:“这首歌我好像会唱欸。”
他说着还仔细听了下旋律。
等等,这古早的气息……
他看向大屏幕前,余情明显已经上头,她单脚踩在台阶上,偶像包袱被丢到云霄之外,紧接着熟悉的歌词冲击进耳:“没错,是我那么多的冷漠让你感觉到无比的失落,不过,一个女人的心不仅仅渴望得到的一个承诺……”
“这我真不行……”贺尧求饶,“不过,四月姐的rap唱的真不错。”
一首《全是爱》,江槐絮唱的是男声部分,她逐渐放开,逐渐自信,一嘴散装rap走天下。
包间内开的是浪漫模式的灯景,江槐絮从没get到这灯的浪漫所在,倒是觉得打光有点死亡。
她时不时望向卡座。
谢淮则坐在外沿,他今天穿得很简约单调,一件黑色的外套。这身打扮恍惚让她想起十六七岁的他,也是喜爱一身黑,但次次都能将这颜色穿得体面有风格。
明灭的灯光洒在他的脸庞,并未出现所谓的死亡光线,反而有种朦胧旖旎的柔和感。男人狭长的眉眼折映锐气,利落的轮廓比少年时多出几分成熟。
不知道桌上提到了什么,他不禁垂首,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挑,有种蛊人的意味。
有那么一刻,江槐絮觉得好像隐隐触到一点浪漫的边缘。
时间缓缓流逝,地面的空瓶堆了又堆。
江槐絮看着场面,总觉得至少要留一个清醒的,于是一夜滴酒未沾。余情的经纪人没在身边看着,就算是江槐絮也拉不回她想喝酒的心。
偏生余情本身酒量就不好。
江槐絮把麦克风搁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电话招呼她助理来接人。她贴心地帮余情戴上口罩、围巾和帽子。好不容易把这小姐送走后,江槐絮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撤。
要不直接说她也回去了。
好像有点扫兴。
算了就这样吧。
江槐絮准备跟大家说一声然后就离开。
不料刚推开门,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
谢淮则撑着门框,低头看她,眼尾似染上了酒意,眸底挟裹着迷离。
江槐絮显然处在状况外,但分辨得出他喝的有点多。
贺尧在谢淮则身后探出头,“四月姐,咱们这儿估计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老大好像有点不对劲,他非要一个人回家,我有点放心不下,正巧,你先帮忙照看一下。”
他这是当照看小孩儿呢?
“也不知道老大今晚怎么了,喝的有点凶,地上大半酒瓶都是他一个人的杰作。”贺尧见谢淮则没有反驳,于是打算说服江槐絮,“姐姐应该不会拒绝吧?”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茶言茶语起来?
江槐絮没有回话,也没往里看,她能猜到地上有多少喝完的空瓶。
身前的谢淮则扯住了她的围巾一角,俯身靠近她,双眸轻闪了两下,眼里像是承载了细碎的星光,晃得她有点晕。
他低声启唇,声音是酒精过喉后的微哑,但听着比往日乖顺许多:“姐姐。”
嗯?谢淮则撒娇?
江槐絮忽然觉得耳根的温度有点高,她很没出息地败下阵。
归根结底,这一声“姐姐”让人DND动了。
江槐絮无声叹息,准备进包间拿东西,刚迈出步伐,奈何谢淮则揪着她的围巾不动。
江槐絮无可奈何,扒拉了一下他的手:“乖。”
谢淮则瞬间松手了。
江槐絮拿好包后走出来,跟他们交代:“那我先送他回去,你们也早点。”
“好的四月姐姐!”贺尧回的很快。
他眼睛盯着门口的两人,谢淮则见她走过来,便又从容拉住了江槐絮围巾悬下的一角,江槐絮走在前面,谢淮则跟上的时候顺带把包间的门给关上。
看着这一幕,贺尧呆滞地摇了摇头,模仿电影台词:“你惨啦,你坠入爱河了。”
江槐絮就维持着被他揪着围巾尾巴的动作,一路带他来到停车场。
谢淮则见她停下脚步,表情疑惑地看过去。
江槐絮抬眸:“别看我,我没车。”
好在谢淮则的脑子还在,他眨了眨眼,随即拉住江槐絮的手腕。
谢淮则把她的手送进外套口袋便松开。
江槐絮一愣,从里面摸出车钥匙。
她按下喇叭键,寻找车的方位。距离隔得有点远,她余光瞟到谢淮则不比平时走得快,于是不得不走慢点。
江槐絮打开车后座,可以说动作十分不温柔地把他塞进去。幸好谢淮则比较配合,整个过程也不算困难。
“你家在哪?”江槐絮坐在驾驶座上,回头问。
谢淮则仰头靠着座椅,正阖目休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槐絮的问题,他睁开眼睛,和江槐絮对视,懒道:“你猜。”
江槐絮发现他对这俩字还挺情有独钟的。
“我不是坏人,我是来带你回家的。”她忍耐着脾气问道,“跟姐姐说一下,嗯?”
谢淮则不当一回事,“不要。”
她耐心告罄,肃着一张脸,佯装生气说:“我给你两分钟,好好想清楚再回答我。”
沉默一秒,谢淮则流畅地报了个地址。
哦,一凶就卖乖。
看来老江那一套假怒学术还是挺管用的。
江槐絮微微眯起眼,她领悟力很强,瞬间觉得自己拿捏了。
谢淮则住的小区位于城东区,那一地域的房价属于上乘。江槐絮知道路怎么走,并不需要开导航。她把车灯打开,车子缓缓驶出停车位。想了想,她又开了暖气。
车内的氛围有点凝滞,江槐絮猜可能是太过于安静了,她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打开了音乐盒子,同时绿灯亮了,她忙于开车,没来得及选歌。
“我是一个酒精过敏的帅哥,我的酒品爆差,但是我爆爱喝……”
音乐盒中,法老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
好像太嗨了。
江槐絮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谢淮则没有任何反应,睡姿很安静。
酒品爆差,但爆爱喝。
她从前似乎没见过谢淮则喝酒,也不知道酒品到底是不是真的爆差。
江槐絮收回目光,切歌的冲动倏忽消散,嘴角悄悄弯起。
抽空瞥了眼歌单,列表一排下来基本都是rap,而且几乎是她喜欢的类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着我们那边包厢的浪漫模式很迷幻,可能太粉太紫了?
第6章
“还算有品味。”江槐絮点评了句。
抵达目的地,江槐絮停好车,抬眸便透过后视镜看见谢淮则轮廓分明的侧脸,昏暗的阴影落在他的肌肤上。
她忽地就记起了KTV里面一幕。
浪漫光晕下,男人手执酒杯,轻摇慢晃,普通的玻璃杯身在他手中如同供人赏玩的事物,晶莹的液体泛着淡金色的光。
他融入喧哗,却又像被世界分割出外的另一个部分。
聒噪之下,止于默然。
清冷是本色。
江槐絮下车绕过去,把后座打开,她语气柔缓唤道:“醒醒,到家了。”
谢淮则掀开薄薄一层的眼皮,也许是刚刚小憩的缘故,也许是离得很近,江槐絮发现他的双眼皮有点明显。
江槐絮把人扶起来,谢淮则顺势把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尽管谢淮则看着清瘦,到底是个目测一米八六的男人。男女之间力量有差,拖着一个人,江槐絮只能踉踉跄跄地走进公寓里。
一路艰辛前行,上了电梯,江槐絮把一只手伸出来,问他要家钥匙。
谢淮则一直偏头盯着她看,此时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似乎有点不解。
江槐絮心说算了,喝醉酒,估计说了他也不懂。
到了门口,江槐絮盯着密码锁研究。
半晌,她终于放弃,侧过脸求助:“密码多少?”
谢淮则似是累了,脑袋斜斜靠在她的肩颈处,半边脸埋在围巾上,声音很轻:“生日。”
江槐絮有片刻呆愣,她知道谢淮则的出生年份,但对他的生日没有太大印象,好像他在她家寄宿的那段时间,也没怎么过生日。
好像是有过那么一次。
但她怎么都记不起具体日期。
应该是二月中旬吧?
江槐絮试探性的伸手按下六位数。
密码错误。
——意料之内的结果。
江槐絮重新试了一遍,然而依旧是无效的,她站在原地不断傻眼。
眼看只剩最后一次机会,谢淮则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来,搭在她右肩的手滑下去,握住她的手腕,动作很慢,一顿一顿地往屏幕的数字按。似乎每按一个数,就要仔细想一下。
二月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