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瓶座的尾巴。
“姐姐,记住了吗?”
门开的一刻,江槐絮耳边响起他低沉的嗓音,她忽地觉得压在肩膀上的手格外的沉,手腕处被他掌心覆盖过的地方也变得有点滚烫。
江槐絮没回应他。
她神游似的扶着谢淮则进去,在玄关处摸索着开灯,冷白调的光照亮了室内。
谢淮则眼光很好,装修风格是现代轻奢风,主打灰黑色系,软装是同一系列的,简约又大气,呈现出恰到好处的高级感。
从中可以轻而易举看出主人的个性,大抵会是追求现实主义却又极有格调的一类。
江槐絮看了眼这个“主人”,无奈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推开主卧的门。门被轻松推开,她反而一下失去重力,身子往前倾,身边的谢淮则随着她而动,两人轻微旋转,换了个方向。
江槐絮后脑勺磕向后面,脊背贴着冰凉的墙面。谢淮则站在她身前,手抵在她的脸侧,拇指和食指间还夹着几缕她的发丝。
她担心谢淮则会站不稳,双手下意识的护在他身后。
双目相对,说不出到底是谢淮则喝醉,还是她陷入了微醺,江槐絮竟一时错不开眼。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江槐絮脸上,江槐絮试图说些什么舒缓气氛:“你……”
“嘘。”谢淮则忽地伸出一只手指竖在她的唇间,江槐絮张开的唇瓣立即闭合。随着这个动作,指腹似能描摹出微软的弧度,他眼神变得稍显晦暗。
谢淮则抽回手指,埋头在她颈边,轻嗅一口,有股清新淡雅的香感。
“姐姐用的什么洗发水?”他语气疑惑中略显探究,“怎么这么香。”
“……”
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发丝上,江槐絮怀疑她被调戏了,但是她没有证据。
她装傻道:“好闻吗,生姜洗发水,促生发的。”
——其实根本不是。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寂。
谢淮则一只手往下探,绕到她的肩膀旁,指节不经意碰到江槐絮,一阵酥酥麻麻的触觉惹得她感到一阵怪异。
“嗒”的一声,灯被打开。
江槐絮莫名松了一口气。
谢淮则不适地揉了揉眼,手重新搭在她的肩膀,工具人江槐絮又把他扶到床边,等人躺下,她也累得倒在了床上。
细长的围巾散开在灰色的床单上,躺了一会儿,她侧头一看,谢淮则的手又压在了她的围巾上。她坐起身来,准备回家,但围巾却抽不出来。
就这么喜欢这条围巾?
江槐絮嘴角一抽,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她当即解开围巾,随后扯过被子帮他盖上。
江槐絮蹲在床边,支着下巴,“行,围巾借你玩几天,明天星期六休假,车我就开走了。姐姐也要回家的。”
话音一落,谢淮则微启唇,声音很轻地说:“行,星期六,归你。”
江槐絮一怔,看他没有睁眼的迹象,才放下心来,又仔细观察起他。
江槐絮见过的许多人,或是年长,或是同龄,又或是年幼,但这么久以来都无法超越她心目中谢淮则的长相。确切来说,谢淮则的五官无可挑剔,是绝大多数人都会欣赏的颜,又或者说,符合她的审美。
此时他闭着眼,发丝柔软地盖在额上,鼻梁如同远山高耸的脊梁,唇形薄而优美,脸部线条分明。而双颊尚且保留着酒后的红晕,让他看着多添了一分奶狗的气质,也令她无端就想起刚才开灯时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
想到这,江槐絮收敛神色,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只见谢淮则好看的眉形微微蹙起,江槐絮笑不达眼底,恶狠狠地说:“怎么?你有意见?有也不行。”
说完,她幼稚地瞪了他一眼,才走出去关灯。
江槐絮的情绪像是放进大乱炖里乱搅,最后抽不出能够真切形容心情的句式或词组。
她想了一路,越细思越觉不对劲。
她寻思得找个人谈谈。
回家洗完澡,她便开始发信息,简单阐明一下今晚的际遇,剩下的分析就交给了对方。
找个人讲比她乱猜好很多,但她猜这个点,人估计已经和周公下棋去了。于是她也不等回信息了。
江槐絮这一觉睡得有点沉,这回也是梦回旧事。
高中那会儿大家都爱打游戏,一款名为王者荣耀的MOBA手游出现在大众面前,在他们那个年龄段格外火爆。
江槐絮除了和狐朋狗友出去玩,最喜欢的就是打游戏,她还是个货真价实的消费玩家,上头的时候,一跃踏进当时最高的贵族等级v8。
闲来没事就爱学里面英雄的台词。
她最喜欢的英雄是小乔,喜欢用天鹅之梦的皮肤。
某天她在沙发上打着游戏,一局打完,MVP理所当然被她拿到。
她得意地捏着嗓子学小乔说话:“我是天鹅公主,其余家伙都在为我跑龙套。”
然后,现在的谢淮则出现了。
江槐絮觉得自己没看错,不是少年谢淮则,是现在这个。
他从沙发后俯身靠近,贴在她的耳畔,带着笑意的嗓音勾人得很:“公主,这么多年,也该给我这个龙套升个级了吧?”
言语撩人,场面暧昧,距离……
这距离该怎么形容呢。
他呼出的气吹的江槐絮耳朵发烫,只要江槐絮稍一动作,便能轻易碰到他的嘴唇。
她还顺着这个想法移了下脸,正中他的预判,谢淮则身子后退,拉开了距离。
江槐絮悠悠开口:“也行,要不先当个配角试试看?”
活像那种得寸进尺却又不给人甜头的女导演。
……
可恶。
不愧是她。
江槐絮醒的比她预料的早。她醒了又没完全醒,还沉浸在这个羞赧、惊悚又略带搞笑的梦中。
扒开床边的手机一看,七点。
微信的小红点格外醒目,她打开,余情的信息纳入眼底。
江槐絮点进去看。
第一条是一个“拒绝涩涩”的表情。
第二条:【所以他真的借醉酒调戏你了?】第三条是语音:“不对劲不对劲,我们先从这个行为来分析一下。他要是酒后显真性,那这个说法能解释的通,要是这是他自己不可控的行为,那咱就算了。”
江槐絮表示:我不理解。
下一条语音就给她解释了:“不过我觉得比较像是第一种,因为他看你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你就观察他醒后有什么表现吧,要是记得就是想撩你,要是忘了就是在钓着你。我感觉弟弟应该是后者。”
江槐絮:“……”
她昨晚临时起意给她发信息,只不过是一句:【救命,我好像被人酒后调戏了,可他是弟弟欸。】感情余情已经自己脑补完了?
女明星的行程不忙吗?
嗑cp大户余情:【你也放宽点心,但也要留点心眼,不能被人拿捏。】她补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高级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谁钓谁还不一定。】江槐絮僵着神情打字:【但我觉得我们就是纯纯的姐弟情,可能是单身太久了,激素作祟?】余情又切换成语音:“他不就在你家寄宿过两年吗?都是成年人,小谢也没对象,怎么就不能发展了?你俩这种放在小说里就是伪骨科,可吃香了,我看好你们。好了不想再说了,准备出门,今天有个剧本要谈。”
江槐絮心说你还有剧本呢,快速打字附和道:【高明,您说的对。】但她面上却对余情下的结论不以为意。
以她多年的了解,谢淮则喜欢她。
只有一个字,难。
江槐絮这个人,说她直吧她确实挺直的,毕竟这些年搞笑女也不是白当的。可到底也没直到对感情全盘漠视的程度。
只不过她现在也有点乱,连自己的心思也分不清。
唉。
江槐絮脸埋进枕头里,默默悲叹。
我也不想被钓啊,可是他叫我姐姐欸。
作者有话要说:
问就是写的时候,刚好看到家里的生姜洗发水。
第7章
谢淮则是自然醒过来的。
贺尧说的没错,他近期确实不太对劲,甚至顺着众人的道被灌了一晚。
但算起来应该只有七分醉。
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拉开床头柜找烟,却无意间触碰到柔软的物件。
谢淮则这才掀开眼睑望去,丝滑的针织围巾顺着他的枕头漫延到柜台。他侧身躺着,脸颊旁就是围巾面,空气里似乎能闻到很浅的馨香。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坐起身,把围巾叠起来,抓了一把头发,趿拉着拖鞋去浴室。
人喝醉后无疑只有几种状态,谢淮则属于看着正经清醒的类型,但安静下来就会睡去,醒后也不会喝断片,反而记得格外清晰。
记忆呈片段式在脑里回放。
谢淮则闭上眼,任由热水缓缓流下冲洗着寸寸肌理,试图唤起清醒的思维。回忆戛然停留在昏暗门没锁的一幕,他忽地抬眸,不自在地伸手抚去发梢眉骨上的水渍。
好像有点趁人之危了。
……
到公司的时候是九点左右。
谢淮则在一楼撞见贺尧,只见贺尧扬着下巴问:“老大,怎么让小莫送你了?”
小莫是谢淮则的助理,但在生活上很少需要他协助。
贺尧对此感到疑惑,不由猜测:“是不是昨晚太刺激?今天连车都没精力开了。”
谢淮则睨他一眼,“你很闲?下周一我要看到新方案的建模和地图。”
“错了,我收回刚刚的话,我不该质疑你。”贺尧脸色大变。
“车昨晚给她开回去了。”谢淮则这才解释。
贺尧一惊,所以他都助攻到这份上还没本垒打?
“哥,你再不谈个恋爱,全公司上下都要误会咱俩是一对了,我倒是无所谓,但我担心您的清誉被毁。”贺尧一想到他们部门的妹子在茶水间的闲聊,痛心道:“所以,你得加快进展。”
谢淮则:“不然明天?你先把新方案进度拉满。”
贺尧:“……”
这天聊不下去了。
IT这一行难得休闲时间,谢淮则坐在办公桌前忙了一个多小时,忽然接到江槐絮的来电。
他按了接通:“喂。”
“谢淮则。”江槐絮的嗓音微颤,语气听上去认真又迫切,她长话短说:“我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我爸住院了,但是最近的高铁也是两小时后,我不想等,所以我想借你的车回趟家。”
江槐絮家在潼川市,毗邻渝南市,自驾回去最快不过三小时的路程。
谢淮则听明白了,“你先别急,叔叔没事吧?”
“不知道,还没醒来,我有点担心。”她语速很快,似乎不想浪费时间。
“你现在在哪?”
“准备出门。”
“这样,上高速的路经过我公司,你开过来,我陪你回去。”
江槐絮来不及多想,匆匆出门,到星邃科技公司时,谢淮则已经在一楼等着,他坐上了副驾驶座。
两人连寒暄也省去了。
谢淮则偏头打量了下,江槐絮今天妆也没化,全素的脸有点苍白。
她开车毫无秩序可言,一路速度拉升,大道转弯时颇有灵车漂移的风范。
谢淮则觉得她这火急火燎的性子有点危险。
他商量着开口:“姐姐,要不我来开?”
江槐絮这会儿才从沉浸于自己世界的情绪中走出来,蹙眉道:“你是觉得我技术不好?”
谢淮则想都没想道:“不是,我是觉得你昨晚太辛苦了,所以还是我来吧。”
“……”
在上高速前,两人还是换了位置。
“叔叔怎么受伤的?”谢淮则首先打破了沉默。
“出任务。”江槐絮边翻开手机看妈妈的信息,边回道:“你也知道,警察这一行……”
说到这儿,她忽地想起了什么,停顿下来,视线移到后视镜上看谢淮则的神色。
“是挺危险的。”谢淮则神情不变,替她把没说完的话接上,“但是很伟大。”
江槐絮收回目光,咬着下唇,很轻地回了句:“不好意思……”
“道什么歉。”谢淮则侧眼看她,淡淡道,“已经过去了。”
江槐絮开始保持沉默。
抵达潼川市的时候是下午,阴雨天气笼罩着这座城市,空气中充斥着压抑而沉闷的气息。
江槐絮非常不喜欢坏天气。
也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道。
江穆北被送到了病房,这会儿已经睡着了,右腿打着石膏,手臂和腰腹是很明显的刀伤。一圈又一圈纱布缠在他的受伤位置。
江槐絮看着无限心疼,老江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健壮伟岸的形象,不曾这般脆弱过。何况他向来小心谨慎。
夏蓉在病房外对他们解释:“腹部中刀很深,为了救一个新入警队的警员。”
江槐絮轻轻叹息,眼尾泛红,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刹那间发不出声。
谢淮则站在她身后,想伸出手安抚她,刚抬腕骨,却又慢慢放下,“叔叔会好起来的。”
“你们赶回来还没吃饭吧?”夏蓉明显哭过一回,嗓子有点哑。
“我不饿。”江槐絮带着鼻音地回。
“那妈妈饿了,你们先去吃点东西,顺便给我带一份粥吧。”夏蓉知道她的倔性,换了个理由说。
江槐絮只能答应:“好。”
走出住院部大楼,迎面而来一阵狂风。
看这天气有种不好的预兆。
两人就近选了家小店吃饭。
江槐絮没有什么胃口,要了一份小馄饨,谢淮则点了一份大的。
等餐的时间里,谢淮则盯着她无神的眼睛,想说些安慰的话,斟酌再三后才开口:“还记得以前你跟我说的话吗?”
江槐絮缓缓抬头看向他。
“坏天气有很多种,天空沉得往下压,但我们还得站起来往前走。”
“消沉只要三分钟就好了,吃饱才有力气照顾叔叔,不是么?”
江槐絮眼睛一眨不眨,直到盯到眼睛泛酸,她才反应过来被一小朋友安慰到了。
“我也不是很难过。”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只是在想我削的苹果总是会削掉一堆肉,老江吃的话肯定会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