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林与朔伸手接过。
见他握着伞柄,正是她刚握过的地方。顿时有一种类似于雀跃的情绪涌上心头,叶白榆声音都轻快了起来,“那我先回宿舍了,再见。”
“再见。”
等到叶白榆的背影越走越远,刚才没插上话的周淮咬了一口手里的烧饼,狐疑地看着林与朔,“你跟叶白榆已经这么熟了啊?”
“我们是同桌。”林与朔回答。
周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性子就冷,我俩初一就一个班,她跟我说话一共不超过二十句。”
林与朔没说话。
“你说她喜欢我把头发染成这样吗?”周淮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点懊恼的样子,“她刚才好像都不看我的发型,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
不等林与朔说什么,周淮像是回想起什么,又乐了,“不过她刚才好像对我笑了,她应该对我也有好感吧?”
“没有吧。”林与朔漫不经心地回答。
周淮像是受到了打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叶白榆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林与朔,你跟她比我熟,你帮我追她呗。”
“不帮。”
“你这人……帮个忙怎么了啊。”
“……”
这两天降温,天气虽然放晴,但风里已经有了秋天的味道,温度也低,蝉鸣声都突然消失匿迹。
叶白榆拉了拉身上的外套,刚进宿舍,就见蒋宁宁坐在床上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宁宁,你怎么了?”
两个人住在上铺,叶白榆赶紧爬上床,扯了点纸帮她擦眼泪,“谁欺负你了?”
蒋宁宁手里握着手机,翻盖的那种,递给她看。
那时候班里没几个同学有手机,拿到学校也是偷偷藏着。
“杨一铭说,说我烦……呜呜呜。”她哭的肝肠寸断,满脸都是泪,还打了个哭嗝,“榆榆,我不要喜欢他了……呜呜呜。”
叶白榆随便看了几眼,大概就是蒋宁宁问杨一铭什么时候来学校,男生回你烦不烦啊不要整天缠着我行不行。
她有点心疼,软着声音哄,“好啦,不哭了,咱们宁宁这么好,不为他哭。”
“我真的好吗?”蒋宁宁胡乱擦着眼泪,认真地看着她,闷闷地说:“我是不是很差劲,学习不好,干什么都不行。”
叶白榆摇了摇头,“宁宁,你不差劲,你长得好看,性格很好,学习不好是因为你没努力,只要你努力了肯定会进步的。”
“真的吗?”
“嗯。”叶白榆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咱以后不喜欢他了,咱搞学习。”
蒋宁宁也下定决心一般地点了点头,她拿着手机,犹豫了几秒,把杨一铭的企鹅号删除,“榆榆,从明天开始,不,从今天开始,我要像你一样好好学习。”
她情绪向来来的快也去得快,叶白榆有时候很羡慕她,不会把坏情绪都放在心里,任由它们滋长,一直到压的人喘不过气。
“榆榆,你千万不要喜欢上谁,太难过了。”蒋宁宁把手机藏到枕头下,撇着嘴说:“喜欢一个人太难过了。”
当她说这话时,叶白榆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就闪过林与朔那张干干净净的脸。
见她出神,蒋宁宁晃了晃她的胳膊,“你听到了没呀榆榆?”
“听到了听到了。”叶白榆被自己刚才的反应吓了一跳,耳根都有点发烫,她不知道是说给蒋宁宁听,还是在提醒自己,“我不会喜欢上谁的。”
晚自习时,班主任方桂枝发火了,因为班里好几个男生烫染头发,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
她把几个男生叫到讲台上,让他们面对着全班的同学。
“你们是不是觉得染一头黄毛绿毛的,很帅很酷?周淮,你先说说。”
他是班长,方桂枝自然要第一个敲打他。
周淮似乎丝毫不觉得丢脸,咳了两声,“我感觉挺帅吧……”
班里人哄堂大笑,还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
叶白榆不为所动,正在复习英语语法,这周就要月考了。
“周淮!”方桂枝气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你就是这么当班长的?你是班长,应该给同学们做好榜样!”
他这才正经起来,摸了摸鼻子,“黄毛不帅也不酷,老师,我错了。”
“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方桂枝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父母辛辛苦苦挣钱供你们读书,不是让你们来混的!”
看出来班主任真的生气了,全班都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差不多有一分钟,方桂枝声音低下来,“如果班里同学都像叶白榆,都像林与朔,我也犯不着天天跟你们斗智斗勇了。”
听到自己和林与朔的名字一起被提及,叶白榆下意识偏了下头,看向男生。他正在解数学题,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抬起眸来。
那一刻,像有什么细微的东西轻轻抓住叶白榆的心,痒痒的,碎波荡漾。
“怎么了?”男生低声问。
窗外的月亮光泽冷清,埋在梧桐树的枝叶中,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有模糊的月光落往叶白榆心上,然后强烈的心跳涌动起来。
她舔了下干涩的唇瓣,“没事,今晚的月亮还挺好的。”
男生转头往外看了一眼,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样吧,林与朔,我听你以前的老师说你也当过班长,你愿不愿意协助周淮管理咱们班?”
方桂枝训完那几个学生,突然走过来问。
别的班都是两个班长,一正一副,他们班就一个。
林与朔想了几秒,点了点头,“可以的老师。”
“好,你觉得会影响你学习不?”方桂枝又问。
林与朔摇摇头,“不会的老师。”
第6章 十年
周四周五要月考,周三的晚自习,老师允许同学们出声背书。不少同学像早自习背书一样站起来,这样更有精气神。
叶白榆从吃过晚饭后肚子就有点不舒服,小腹那儿隐隐作痛,她本来肠胃就不大好,也没在意,先坐在座位上做了会儿题。
等肚子好受一些,她才站起来,准备也背会儿书。
她屁股刚离开凳子,就听到她后面的男生突然发出一声笑,直觉告诉她跟自己有关。她皱着眉转头,就见后面两个男生用那种坏笑的眼光看着她。
还不等叶白榆说什么,旁边的林与朔就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声说:“叶白榆,你先坐下来。”
男生白皙的耳根上一片红,跟她说话时眼神也乱晃。
“怎么了?”叶白榆一脸莫名其妙,这话问出口后,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
班里已经有不少女生来了初潮,蒋宁宁也不例外。叶白榆自己虽然还没来,但是听她说起过,宿舍的女生也总是讨论。
果然,就见林与朔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脖颈处也红了一片,他声音压的更低了,“你裤子后面脏了。”
那一瞬间,叶白榆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气血涌到脸上,烫的厉害。
自己来初潮了,被后面的男生看到,还被林与朔提醒了。
叶白榆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难堪、羞耻、无措……
晚自习刚上课没多久,她僵着身子,纠结着要怎么跟老师说。
“你先坐着。”还不等叶白榆想出对策,林与朔就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叶白榆愣了一下,见男生出了教室门,跟站在走廊上的历史老师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林与朔回来了,凑过来小声跟她说:“我跟老师说过了,让你的好朋友蒋宁宁陪你先回宿舍,老师同意了。你要还想复习,可以把书拿回宿舍看。”
男生靠的她很近,那种清淡好闻的味道萦绕着她。
“谢谢你。”就算再比同龄人稳重,叶白榆到底还是个孩子,尤其她一直是个渴望被爱的孩子。她眼里有了泪花,弄的视线有点模糊,她伸手擦了擦眼睛,“真的谢谢你。”
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她的难堪与犹疑。
看她泪眼婆娑的模样,林与朔一下子慌了,“你、你别哭啊,生物书上不是说了么,女生都会、都会来这个的,你别哭了。”
叶白榆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对了。”林与朔从桌洞里拿出自己的外套,递给她,“你系在腰上吧。”
叶白榆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会给你弄脏的。”
“没关系。”林与朔把外套塞到她手里,挠了挠头,说:“这个是以前在莲花镇上学时的旧校服,我都不怎么穿了,你用完洗干净就好了。”
莲花镇那个学校叶白榆也听过,是私立学校,条件比这边好点,有统一的校服也不奇怪,只不过今年倒闭了。
叶白榆还是接了过来,系在自己腰上,这样就看不到浅色牛仔裤上的痕迹。
林与朔见她收拾书,又去帮她喊了蒋宁宁。
出了教室,蒋宁宁问:“榆榆,你是不是那个来了?”
林与朔喊她时只说叶白榆肚子疼,蒋宁宁看这阵势,就猜到了。
“嗯。”叶白榆有点难为情地点了点头,“没想到突然就来了。”
蒋宁宁捂着嘴笑了笑,“哎呀,没事,女孩子都要经历的,我刚好有卫生巾,我教你怎么用。”
“不过,林与朔人好好喔。上次我同桌看到我从桌洞里拿出来卫生巾,还在那笑我呢,弄得我很尴尬,都是男生,差别怎么这么大。”
叶白榆脚步一顿,点了点头,“他跟别的男生不一样的。”
“哎呦!”蒋宁宁挑挑眉,凑过来打趣她,“你不会喜欢林与朔了吧?”
叶白榆脸都红了,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连忙否认,“我才没有!”
但不得不承认,林与朔在她心里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因为月经初潮,叶白榆这两天肚子都不太舒服,考试都是浑浑噩噩的,林与朔的外套她还没洗,其实也没弄上什么东西,但毕竟用来遮挡血迹了,不能不洗。
月考完就是国庆假期,加上周六周日,长达九天。
方桂枝在讲台上说国庆放假事宜,底下学生的心思早就不在教室,都在收拾东西。
叶白榆已经装好了要带回家的书,想到什么,侧过头来,“同桌,你的外套我还没洗,我想带回家洗,开学给你拿来。”
“可以。”林与朔点了点头,“也不急着穿,你、你好点了吗?”
叶白榆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意思,脸庞一下子染上红晕,眼睛都不好意思看他了,“好多了。”
“那就好。”男生抿唇,“看你这两天都挺难受的。”
叶白榆一怔,他是在有特别注意自己吗?还是只是偶尔发现的。
复杂的情绪漫上心头,她手指放在桌子上敲了半天,终于问出声,“那个,你有□□号吗?”
她想问他要个联系方式,今天终于鼓起勇气。
“有的,只不过我没手机,不经常用。”林与朔看她一眼,迟疑了一会儿,问:“你用q吗?”
叶白榆连忙点了点头,“用的,不过我也没手机,偶尔玩电脑时才能登一下。”
“那你给我你的吧,等我回去了加你。”男生说。
叶白榆没想到最后变成了男生问她要q号,细密的惊喜和雀跃缠绕在胸膛,她撕了一张纸,拿笔写自己的企鹅号时指尖都在颤抖。
这样即使不在学校,他们也能有联系,即使可能只是细微的联系。
回到家后,刘敏难得没有打牌,看到叶平也在家,叶白榆就知道原因了。他应该是轮到夜班了,白天要睡觉,家里有麻将场会很吵。
他正坐在沙发上,刘敏在一边帮他按肩膀。
“小榆回来了?是不是放国庆假了?”叶平抬起头,问。
叶白榆点点头,回答:“嗯,这回放假九天。”
“那刚好。”刘敏听了后说:“玉米该收了,还能帮帮忙。”
叶平不太高兴地看她一眼,“你看你,孩子学习重要,好不容易放假,别老让她干活儿。”
“……”
下午四点,叶平骑着摩托车去上班,他前脚刚走,刘敏就也出门了,她向来坐不住,喜欢打牌,或者就出去跟一堆人坐在路口聊天。
家里就剩叶白榆一个,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趁着这间隙赶紧把林与朔的外套给洗了。
放在洗衣机里烘干了一下才挂起来,太阳还没落山,又有风,很快就能干。
洗完衣服她又开始做晚饭,免得刘敏回来找茬。
等到刘敏回来已经是六点半了,听到大门的门锁转动,叶白榆就赶紧把外套收回房间。
“白榆,你又钻房间里干什么?”刘敏人还没进屋,大嗓门就传了进来,“看看几点了,知道做饭不?”
叶白榆从屋里出来,“妈,饭我做好了,菜也炒了。”
“……”
这话成功堵住了刘敏的口,她转身进了厨房。
“那还不盛饭?”
叶平不在,单独跟刘敏一起吃饭时,叶白榆就会有点拘束,话也不敢多说,生怕说错哪一句又点燃她身上的火。
电视机开着,只有电视剧中的声音在响,叶白榆很快吃完饭,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小心翼翼地说:“妈,我能不能玩一会儿电脑。”
电脑装在叶平跟刘敏的卧室,叶白榆心里还惦记着林与朔今天会不会加她的q。
“等会儿把碗刷了再玩。”刘敏难得松口。
可能因为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刘敏对叶白榆总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但奶奶常说,叶白榆还跟着奶奶时,刘敏经常抱她,还会亲手给她做小衣服。
叶白榆自己也模糊地记得,刘敏和叶平刚把她从奶奶那里要过来时,对她也挺好的,所以她才愿意改口,喊她妈妈。
叶白榆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虽然她那时候尚且四岁,那件事却记得特别清楚,能记一辈子。
只是因为她和同父异母的堂妹发生了一点小孩子之间的矛盾,她的亲生父亲,现在她应该叫二伯父的那个人,拎着她说要扔到田里的水塘里,要淹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