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信仰——椿与春日
时间:2022-06-14 08:45:25

  “怎么?“
  “彭越他们说去体育馆和职高那帮人打球,你去不去啊?“
  关智诚那边很吵,旁边已经集结了很多人,嚷嚷着让原理一块去。
  他听见其中有个不熟悉的声音喊着“三哥在,来不来啊”。
  三哥是职高一个叫张三分的男生,人长得很名字一样草率,就是那种不想学习一心想称霸一方当大哥的那种。
  第一次听见这名字是在几个学校的篮球联赛上,关智诚在他旁边跟他说:“哎,注意张三分啊,那个染黄头的,老爱犯规,关键别让他伤到你了。“
  原理正喝着水,观众席上人也很吵,没太听清,就问:“谁?张三丰?“
  话说得太大声,周围的人差不多都听见了,“张三丰”和他旁边的人齐齐望向他,一副要把他生嚼了吃掉的样子。
  从那以后,“张三丰”单方面宣布和原理结下了梁子,有事没事就爱找点茬。
  原理说不上讨厌这个人,没必要为了他而和篮球过不去,但今天他要等人,等不到不罢休那种,所以真的不能去了。
  “原理?”
  没听见原理回复,关智诚让旁边人声音小点后又喊了他一声。
  “不去了,你们去吧,我有事。”
  说完原理就把电话挂了,那边关智诚收起手机,把手里的球往刚才喊话的那个男生砸了过去。
  “让你说话了吗你就喊?跟你们打球给你们脸了是不是!你们什么三哥啊敢出来跟我原哥正面横吗!”
  人比较多,道又窄,男生想躲没躲过,球径直砸到了他脸上,鲜红的鼻血一前一后从两边鼻孔里流了出来。
  张三分今天不在,就是他在,职高那群人也不太敢真的跟一中这几个人起冲突。
  几个染了黄头发的职高男生蠢蠢欲动,刚上前半步又缩了回去。。
  流鼻血那男生喊了句“没看见我流鼻血了吗”,本是想让那几个人上,结果他们架起他就跑,说着“我们三哥会找你们算账的”,把他带去了药店。
  关智诚发消息告诉了原理事情大概,并为他草率答应跟那些人打球而道了句歉。
  原理没回他,躺在椅子上把手机上上下下翻了个遍,还是没等来方程的电话。
  他放下手机,把自己砸进沙发,拿抱枕捂住了头,陷入了回忆。
  大概十年前,那时候原理六岁多一点,方程跟他差不多年纪。
  深思熟虑半年之久,原爸原妈最终还是在一个从事慈善事业的朋友的宣传介绍下,决定了要领养一个孩子。
  朋友领他们去的是隔壁市的一个儿童福利院,去的时候他们给整个院的孩子都带了礼物,各种吃的玩的。
  原理本来长得好看讨人喜欢,还捧着礼物和他们分享,瞬间成了最受欢迎的孩子王。
  爸爸妈妈在办公室跟院长了解情况,原理就在院子里跟那些小孩儿一起玩。
  他跟他们玩了很多以前没有玩过的游戏,过家家,跳皮筋,跳房子……比起家里的那些玩具,有完全不一样的乐趣。
  在那里,他还遇见了方程。
  她也混在人堆里,抓着一把彩色的糖果,笑得比那天的太阳还要灿烂。
  那些小朋友看起来都比他小,只有方程看起来稍大一点。
  她好像跟其他小朋友一样活泼快乐,又好像有哪里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很特别,那时原理还看不透的特别,如果再大一点他或许就会用流行的“看破红尘”来形容那个时候的方程。
  原理穿过人群,往方程那里走去,那些小孩给她让开路后又都跟在他身后。
  整个福利院院子里的景象就是:一个男孩身后领着一大群人,好像那种要去强抢民女的土匪帮子。
  方程,就是那个民女。
  “我叫原理,你叫什么名字啊?”
  原理嘴里还含着没嚼完的奶糖,说话的时候散出一股好闻的奶香味,整个周围的空气都被浸得甜津津的。
  那时的方程还稍比原理高一点,图方便而剪了一个比男式头长,又比女生那种学生头短,有些不伦不类的发型。
  对于大人来说,那个年纪的小孩其实不太好根据长相判断性别,大多是凭妆发衣着来区分,更何况方程还穿着别人捐献的应该是男孩子的衣服,更不好认了。
  但都是小孩,原理一下子就知道她是个女孩子,还是一个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
  方程的脸颊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因为长期不注意保护而变得有些粗糙,甚至看得出他们的脸在冬天有很严重的干裂起皮过。
  她的脸很白很干净,因为刚才挤在人群里有些闷而染上了一点红晕,让原理想起来可爱的樱桃小丸子,尽管他们长得并不太像。
  方程看见他走过来,笑容从很多变成了更多更多——原理在心里这样形容。
  “我叫方程。”
  她正吃着一颗梅子,跟原理讲话前把核吐进了包装袋里。
  “哇!你是方程,我是原理,我们好有缘分啊!”
  原理记事后,就开始听爸爸妈妈给他讲一些零零碎碎的知识,最近正好讲到数学上的原理和方程。妈妈怕他听不懂,就只告诉他原理和方程关系紧密,分不开的。
  紧密,他喜欢这个词,尤其当它被用来形容两者间的关系。
  但是方程还没有正式上过学,福利院的老师还在教他们认1234,她能知道加减乘除长什么样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原理的名字,并没有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
  她更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原理会说他们很有缘分。
  “我家里还有很多梅子,你要跟我走吗?“
  原理把兜里所有的梅子都掏出来塞进方程的口袋里,然后怕她会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逃跑,紧紧地牵起她的手。
  “好啊。”方程回答。
  原理高兴地把方程带到爸爸妈妈面前,说要带方程回家,方程礼貌地向他们问好,乖巧懂事的小模样实在让人喜欢。
  事情谈得很顺利,只需要把手续办好就可以真的带方程回家了。
  “你先在这里等我们,我们很快很快就接你回家,你不要跟别人走了哦。”
  原理不舍地拉着方程的手,已经是日暮黄昏,他从来没有觉得一天这么短过,“我们拉钩。”
  一百年不许变 方程不知道怎么拉钩,原理教她把手捏成个空心的拳头后,再翘起小拇指。
  她的小拇指和他的小拇指钩在一起,原理念给她听一遍后,两个人一起说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方程站在院门口,看着原理和他爸爸妈妈上了车。车子缓缓发动的时候,原理降下车窗。
  因为隔着妈妈,他身高又不够,只探出来半个头,几乎是喊着对方程说;“我会来接你的!你也一定要来我们的家!谁不来谁是小狗!“
  他半个头露出来,真的好像一只小狗。
  方程浅浅一笑,对着已经离去的车尾点了点头,算是承诺。
  -
  段诚孝把一切安排得很快,第二天一早就把两人穗和园。因为太早太匆忙,方程还得回到百花荡家里收拾东西。
  她不会在穗和园住太久,所有要带的东西只用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方程没同意爷爷把穗和园的房子给她的决定,段诚孝也让了一步,答应百花荡的房子给方程。
  爷爷跟段诚孝关系紧张,他们刚搬过来,段诚孝就不见了人影。只是每天定时给爷爷打个电话,好确定老人家死了没有。每每段光华都是背着接起电话的,但方程知道,每次两人没说两句爷爷就被气得不行。
  爷爷年轻时确实赚了一些钱,到现在也已经所剩无几,把穗和园的房子给段诚孝,好歹能让他知足了别再气爷爷。
  因为还会回到这里的,离开时并没有伤感留恋。
  她在百花荡长大,穗和园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穗和园。
  锁上了门,拖着箱子从住房区往马路上走的时候,她才发现门口那棵比她大很多岁李子树的树干已经被虫蛀了很多洞,从里往外,生命已经垂危。
  像爷爷。
4
  又经过前一天遇见段诚孝的拐角,没走出几步,只听见哗啦一声,方程回过头。
  一个骑着自行车路过的男生栽倒在地,绑在后座上的几本书也散落下来,沾了些许刚下过雨被润湿的泥浆后,彻底滚入一个能淹过脚背的泥塘。
  这还不算完。
  他后面又跟上来两个男生,路口狭窄,加上那人摔倒在他们的视线盲区,等他们看见地上的人想要停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人叠罗汉般七扭八扭地摔成一堆,因为疼痛而惊呼。一辆自行车车头扎进泥地里整个翻倒,车轮还苟延残喘地转动着。
  那两个人一个压着一个,像没找到方向的鸟群一样,骂骂咧咧地互相撞击挣扎,最终一个也没成功站起来。
  方程从把行李箱放到边上,折回来扶起了同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将地上的人也一个个捞起来。
  单薄的女生架起比她高大的男生,把他们放到路边,一番行动下来,累得呼吸重了几分。最后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把泡在泥里险些分辨不出的书也捡了起来。
  三个人连连道着谢,也为自己在女生面前出了这么大的糗而感到羞愧不已,但又实在挣扎得没了力气,只能在方程扶他们的时候,尽量地不把自己的重量加到她身上。
  方程今早刚换的衣服也沾上了泥,比起坐在路边哀呼的两位泥猴儿,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扯了一下因为被打湿而贴在背上的衣服,低缓地说了句“不用谢”。
  刚下过雨的早晨是有些凉意的,坐在路边更容易着凉。
  方程从书包里拿出一板绿皮感冒灵,抠出几颗递到他们面前:“预防感冒。能走的话还是快回家洗个澡换个衣服,坐在这儿容易得风湿。”
  她的声音有些沙,却又字字清晰,像是从幽远空洞的山谷里传出她的声音有些沙,却又字字清晰,像是从幽远空洞的山谷里传出来的水滴声一样,悦耳又带着和这个天气一样的凉意。
  三个男生在别人家门前的台阶上并排坐着,一个个倒吸着凉气,用丝丝声表达着疼痛,最左边那个尤其夸张。
  “小姐姐,能再给点水不?吃不下去啊。”
  那男生伸长一条腿,微微抬起那一侧的屁股,一手接过药,一手揉着那一半屁股,揉一下就“哦嚯嚯”一声。
  另外两个因为有人肉垫,摔得没有他严重,接过药一口吞了下去。
  “……”
  方程没想到吃颗感冒灵还要借水送,“这药小,还有糖衣,没水也是好吞的。而且我家不在这儿,没办法给你水。”
  男生望向另外两人,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捏仙丹一样拿起药,仰头视死如归一般吞了下去。
  嗯,确实好吞。
  那两人反过来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说了句“关sir牛”。
  方程见他们精神状态还挺好,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便说:“你们注意安全,我先回家了。”
  “哎哎,小姐姐,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我找我朋友来接我们。”那男生叫住她。
  她把手机递给男生:“没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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