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信仰——椿与春日
时间:2022-06-14 08:45:25

  电话打通,他冲着手机一阵鬼哭狼嚎,交代清楚后把手机还给了方程。
  泥浆像泼墨画一样粘在每个人衣服上,方程白色衣服背后更是在扛他们的时候被蹭上一大片。
  两个男生坐在台阶上,目光虔诚得像花果山的小猴子目送猴大王出山一样。
  “小姐姐我叫关智诚,有缘再相见啊!”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方程已经拐进另一条路,原理骑着自行车路过,两人并未碰面。
  听见车轱辘滚动过不怎么平的路的响声,三个泥猴齐齐抬头,“大哥啊,你终于来了!”
  自行车速度放慢快要到他们面前时,原理一脚踩地停了下了,另一只脚还踩在踏板上,动作整洁利落,和叫他大哥的人形成截然不同的画风,整个画面极其不和谐。
  他抱着胳膊坐在自行车上,摇了摇头:“啧,你们是去滚泥塘了吗?”
  三个人抱着屈起的腿,对事实供认不讳。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还是眼泪汪汪地向他们的大哥投去可怜巴巴的目光,“大哥,冷啊,手机不知道摔哪里去了,快叫个车带我们回去吧!”
  其中一个人很配合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还顺带着本能地狠狠跺了一脚。
  原理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领着一帮瘸瘸拐拐的人走出这片住房区。
  六中办学的最后一个星期,很多学生已经不去学校了,方程在座位上收拾课本的时候,才在一本数学题集里发现了原理写给她的小纸片。
  她没有忘记说好了去找原理把外卖钱给他的事,只是这段时间因为转学和爷爷的事来回忙,还没抽出空来。
  江河郡。
  她默念着这三个字,想起那天去穗和园的路上,在公交车站牌背面看见过这三个字,却是为了宣传另一个住宅区。
  “东临思川一中,离好大学更进一步:西靠江河郡府,优秀的人都在这住。学府名苑,期待您的入住。”
  上面这样写。
  她把纸片对折,夹在了透明的手机壳里。
  就那个广告来看,江河郡应该就在思川一中附近,那就等明天去上课的时候去找那个男生吧。她这样打算。
  -
  “方程?”
  “嗯。”
  思川一中办公室里,坐在桌前的老师正核对着方程的信息。
  办公室另一角大概是来帮老师忙的学生,怕打扰到老师,一直放低声音悄悄说着话,时不时又看热闹似的往方程这边看一眼。
  “好了 ,可以了。现在先回班级吧,下节你们班主任的课正好把你安排了,之后再通知你去领校服。”
  老师说话很温柔,但是那句“把你安排了”听起来怪怪的。
  方程礼貌地鞠了个躬,出了办公室。
  老师告诉她教室在五楼,刚才办公室对上去的位置。
  思川一中的教学楼设计得还挺人性化,两栋教学楼面对面,中间是个大院子,然后两栋楼之间的四楼和五楼都用天桥连了起来,方便较高楼层的相互通行。
  连起来的两栋楼算成一栋的话,一模一样的,一共有四栋,整齐排列。
  墙砖一律灰色,恢弘又阴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摆了个什么阵法。
  早读课刚下,走廊里有很多学生还拿着晨读课本嬉戏打闹。
  有的背靠着墙壁,有的手撑在走廊边的矮墙上,还有的直接从教室里拖了张椅子出来,反坐在上面,趴在椅背上。
  临近班级的人就算不认识也大多眼熟,有几个人注意到方程,小声地跟旁边的人讨论着。
  方程走到班级门口,望着和民中门口写着一模一样的“高三(1)班”的牌子,才后知后觉地一阵恍惚。
  有人从教室里出来,她侧身避让了一下,才走进去。
  “你是新来的同学吧?”
  方程刚在靠墙第一排位置前站住脚,一个女生就突然跳到她面前来,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我是班长廖兴梅。张老师已经交待过我了,你坐最后一排靠窗那个位置,我们位置都是按小组分好后再定期小组和小组轮换的,你暂时先跟第三组,他们组本来就差一个人,旁边的都是跟你同组的,多交流啊……”
  边说着她就拉起方程的手,把她带到了位置上。
  方程只由衷说了句谢谢,也找不出别的话可以说。
  这世上的人有一类总是充满热情,让人觉得像是被夏天的晴日照耀一样,还有一类与其相对的,好像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不感兴趣。
  方程是后者。
  最后一排进出容易,旁边的男生还是站起来把椅子往桌下挪,给她让出更大的空间。
  “谢谢。“
  男生没有回复,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问了廖兴梅一句“新同学吗”,见她点头后就拿起水杯去教室前面的饮水机里接水去了。
  方程坐下把书包塞进桌膛里,廖兴梅还没走。
  她把那个男生刚塞进桌子底下的椅子又拖了出来,大喇喇地坐下来。
  “哎,你是叫方程吧,前几回联考老是跟张潇寒竞争第一那个是你吧?”
  没等方程回答,她又兀自说了下去:“你们六中正被你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照耀,就没了,太惨了,啧。哎,你一定稳住,帮我们灭灭张潇寒他们班的嚣张气焰呗!”
  张潇寒,这个名字方程还是有印象的,高二几次联考她们两个分数咬得很紧,两个人一会儿你第一一会儿我第一,比后面差一两名就差十几分一坡人有看头多了。
  廖兴梅说话的时候喜欢配合情绪做出一些比较夸张的动作,比如说“啧”的时候,她一手托着半边脸,撇着嘴,直摇头,头上的高马尾在脑后甩来甩去。
  方程放好书包后转过头来看着她,礼貌地带着浅浅的笑,语气还是那样不冷不热,不咸不淡,问:“张潇寒是别班的吗?”
  一班是一中的理科笃行班,属于第一层次的班级,由高一分科考试的前三十名组成。下面一个层次的是A班,并列的有两个。
  “对呀!张潇寒她三班的嘛。”
  男同学接完水回来见廖兴梅坐他位置上,放好水杯后就从后门出去了。
  “嗐,你都不知道他们三班多神气,仗着出了个张潇寒每天那个下巴翘的都快杵上天去了,一个个的还以为自己就是张潇寒似的谁谁都不放在眼里!正巧你来了,灭灭他们的威风!”
  廖兴梅自己说得义愤填膺,旁边听见了的人纷纷侧过身,鼓掌表示赞同,她故作谦虚地摆摆手,像是被拍马屁的员工团团围住的领导。
  那些刚转过来的同学正准备跟方程聊一聊,上课铃响了,坐旁边的男同学一言不发地站在廖兴梅身后,等她自觉走了,才坐下来。
  前门后门断断续续进来几个人,他们好像并不着急。分针指向5的时候,最后一个男生和班主任各自从前后门走了进来。
5
  “关智诚小朋友!小手背在小背上,站后面上课去哈。”
  台下一阵哄笑。
  班主任叫耿舒文,是个已经头发白了一半的男人,穿着好几年前高考时定制的T恤,说话时习惯性推一下鼻梁上的老花镜,声音里明明透着与学识相符的儒雅,却又很有风趣。
  叫关智诚的小朋友听话地从座位上拿起书笔后,站到了教室后面,就在方程身后。
  “早上好啊年轻人们!这又是新一天的早晨啊,我先看看我的备忘录,我这节课要干些什么哈……”
  班主任边说着,边翻开他放在讲台上的本子。
  方程端正坐好,轻手轻脚把书包里带的几本书拿出来整理好。
  身后,关智诚背靠在墙上,打量着眼前这个不太熟悉又有点熟悉的背影,想着怎么空座位上多了个人。
  “哈!”
  他刚往前走一点,想问问方程,台上地班主任就举起了他的本,表情看来是很兴奋的。
  “我想起来了,今天咱们班是不是来了位新同学啊?在哪里坐着站起来到前面来,来个自我介绍大家认识认识一下……”
  他期待地从教室前边一排排看向教室后边,方程放下刚翻开的语文课本,从座位上站起来,听老师的走到了教室前面。
  班上先前在教室外没有注意到方程的人,和先前就在教室里偷偷摸摸看过方程的人,这会儿齐齐把注意力集中到方程身上。
  她还没有拿到校服,穿着六中蓝色的校服外套,搭配了一条浅灰色的宽松裤子,稍过肩的短发看得出来是比在理发店剪成短发的时候长了很多,但也没到很好扎的长度,整个人看起来仍然干净极了。
  “大家好,我叫方程,正方形的方,程序的程。谢谢。”
  她正说着的时候,关智诚几乎整个上半身都斜出了门外,压低声音喊着。
  “嘿嘿嘿,原理,哥……”
  走廊上,原理已经从一班的后门走到了快到窗户的位置,手里拿着两套装好的夏装和冬装的校服,睡眼惺忪。
  听见关智诚叫他,又折了回来,把校服塞到他手里:“覃主任让我拿来给你们班新同学的,你代劳了吧,我也不认识。”
  塑料袋发出脆脆的声音,掩盖了教室里传出来的“方程”两个字。
  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
  原理努力地睁了一下被睡意侵占的眼睛,问:“你们班欢迎新同学呢?”
  “大概是吧,前边空位上刚才坐了个女生。”关智诚满不在乎地回答。
  “哎原理,上次那个张三丰,呸,张三分,哎,哥哥哥!”
  他想再跟原理讲一下张三分那个跟班被他拿球砸了的事。
  原理刚在年级部办公室听了一个早读课的“劝学”,就是几个老师逐一教导他要多看书多积累素材才能写好作文。
  这会儿他脑子里满满当当什么都装不下,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不想再听关智诚啰嗦,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智诚声音越喊越大,方程已经走到了座位边,淡淡看了他一眼后坐了下来。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关智诚,你多少给我点面子!”
  班主任毫无气势地喊着。
  关智诚这才缩回身体,向班主任展示日常厚颜无耻的一笑后乖乖站好。
  “好了,大家,咱们再掌声热烈欢迎方程同学的加入哈!这名字妙啊,数学一定很好,大家要像方程同学看齐啊!”
  教室里又响起一阵失控般连绵不绝的掌声,除了欢迎方程,还想阻止班主任开始上课。
  “嘿,新同学吗?给你的校服……恩人!”
  下课后,关智诚的后背终于离开后墙,上前把校服递给座位上的方程。
  待方程从簇拥她的人堆里抬起头,他才恨刚才对救自己于泥塘里的恩人那么不敬。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方程换完校服从厕所出来,教室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一中夏季的校服上衣类似于POLO衫,天还凉,她套上了红色的校服外套。
  “哥,这周有什么活动吗,好无聊啊——”
  关智诚站在原理旁边,手里像盘核桃似的把弄着两个乒乓球,球老是掉,他不厌其烦地捡,足见他确实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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